一刀断头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那些侩子手之所以能够将死囚一刀断头那是因为死囚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和力气他们只能被动地接受露出自己身上最柔弱的地方将脖颈袒露在侩子手的屠刀之下就算如此若是那侩子手是新丁没有经受过严格而正规的训练又或是落刀的时候一时不慎也极有可能做不到将死囚的脑袋和身体一刀两断的程度。
要在战场上将敌卒一刀断头这种情况极其少见要不是拿刀的那人天生神力就是借助马力等外物除此之外他们手中的刀也必定是由百炼精钢打造而成有了这些条件之后他们还必须精通刀法杀人无算这样才清楚刀锋落在敌人脖颈的什么部位才能够轻易将对方一刀断头。
崔全并不是什么天生神力的勇士手中的横刀也不是雄阔海部特别佩戴的陌刀虽然自从参军以来他也打过几次仗也曾杀了数人但是他的杀人技巧还达不到将敌人一刀断头的地步因此他这一刀砍下去虽然准确地砍在敌人的脖颈上刀锋却被对面那个敌人的颈骨卡住了。无法贯穿下去同时一时之间也难以拔出来。
“嘿!”
他出一声轻呼咬紧牙关。双手握着刀柄用力把刀往外拔。那一刀砍落下去既然无法借助刀势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那么就只能用力把刀锋拔出来了反正敌人脖颈上多了这样大的一个伤口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然而不晓得是那人颈骨卡住刀锋的原因还是由于那人地手掌紧握着刀锋第二下崔全仍然无法将刀锋从那人的脖颈上拔出来。
崔全的瞳孔不由紧缩了一下。目光如细针一般刺向对面那人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地观察刚才和自己进行殊死搏斗的对手。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地中年人身材不高比崔全要矮上一头若不然崔全的刀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砍入那人地脖颈。
他身上穿着铁甲。是的虽然有些简陋。也许是保养不好的缘故吧?铁甲的甲片锈迹斑斑不过不管如何也算是一具铁甲。
看样子大概是郑军中一个低级军官吧?手底下多半带着十来个人。应该是如此?毕竟。出来王世充的精锐禁军之外郑军的衣甲装束非常凌乱。由于他的士兵多半是临时征召而来大多数士兵都自带盔甲和武器因此稍微富裕一点的普通士兵一般都身披简单的皮甲有部分士兵甚至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连皮甲都没有一副他们更加不可能身披昂贵地铁甲了就算是带着铁甲也多半会被上官没收交给自己的亲信毕竟有着铁甲的保护性命无疑会多一层保障。
崔全是第一个冲上酸枣城城头的人在他身后跟随着他的战斗小队他们的任务是在城头上夺取一个立足点让后续部队能够冲上城头来。
崔全登上城头之后就受到了郑军的包围周围城头上地郑军嘶喊着朝这边冲过来想要将崔全赶下城头带队的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崔全刀锋下挣扎地家伙。
跟随崔全的这个战斗小队基本上都是百战的精锐老兵并且是灵宝神教的狂热信徒也就是俗称的敢死队他们根本就不怕牺牲凡是他们这只夏军地登城作战他们必定是第一波攻上城楼地部队而由于酸枣位于郑军防线的身后王世充根本就猜想不到夏军会出现在自家防线地身后他只是把重兵集结在荥阳并未在酸枣放太多的军队驻守酸枣的也是二线部队不仅兵力不足并且装备简陋那些守城的器械也被撤除下来运送到了封丘浚仪等前线城市因此突然面对优势兵力的夏军的强攻攻城战才开始一个时辰崔全率领的敢死队就冲上了酸枣的城头。
崔全和他的敢死队爬上酸枣城头后最初人数尚少受到了敌人有力的反击不过在崔全的率领下他们仍然紧紧占据着城头不曾被郑军赶下去当越来越多的夏军从那个立足点以及别的地方爬上城头之后郑军就开始崩溃了不少士卒扔下武器哭喊着跑下了城楼往城里奔去。
然而崔全对面那个身着铁甲的郑军军官却并未放下武器仍然在奋力厮杀他的刀法不错也精通战阵厮杀一个不小心在围攻他的时候崔全的一个同伴被其砍伤伤到了大腿不过与此同时他也被崔全一刀砍在脖颈上离死不远了。
现在是申时时分风从东南风方向徐徐吹来城头上的郑字大旗已经被砍了下来旗杆靠在墙垛上旗帜伸出城墙之外依然在徐徐飘舞。
一个夏军来到墙垛旁将郑军的大旗旗杆用力抬起然后出一声吼叫把大旗扔出了墙外随后另外两个夏军士卒将夏国的大旗插在城楼上。
这几个夏军距离崔全并不远那个郑军军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生。
阳光落在他枯黄的脸上他的眼神茫然渐渐失去了光泽原本在他眼神中弥漫的绝望愤怒转而变为了空荡他的手离开了崔全的横刀刀锋无力地垂下。
他死了!
然而那人依然笔直地站立着。或许是因为深陷在脖颈上那把横刀的缘故吧?那把刀的存在支撑着他地尸体依然站立不倒。
崔全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抬起左脚蹬在了那人胸前。与此同时他双手使力。将横刀使劲往外一拔。
“轰!”
那人的尸体倒下落在青石面的城头上出了一声巨响。
崔全手持横刀站在到处都是尸体地城楼上目光徐徐地转向四面八方城楼上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郑军地抵抗微乎其微只有少部分郑军仍然在负隅顽抗只是在优势兵力的夏军的围攻下。这些抵抗和垂死者的挣扎一般毫无用处。
城楼下方丢盔卸甲亡命奔逃的郑军将士无所不在他们丢弃所有能丢弃的东西武器盔甲。如有可能他们甚至愿意裸身奔逃。只因如此他们逃跑的脚步能变得轻快一些。
在这些溃兵的后面崔全的同伴夏军的将士们正迈着轻灵地步伐排列着整齐的战斗队形往酸枣城的深处延伸而去。
大局已定矣!
三月上。尉迟恭夺取新乡。三月中高雅贤率领一万夏军从延津关渡过黄河。进入河南。
虽然在三月之前河内仍然掌握在李唐手中王世充也知道李唐正集结大军在河东与定杨军对峙没有可能会抽调大军从河内渡过黄河进入河南来攻打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将黄河北岸的唐军置之不理河阳的盟津渡口由郑军驻守掌握在他手中让他无须忧心新乡和临清关在唐军掌握之中所以在延津关对面的南岸渡口王世充派遣有五百人在此修筑了营寨和烽火台观察对面唐军的状况若是唐军有大规模渡河地举动这边的烽火台就会点燃烽火同时也会派遣使者疾奔酸枣荥阳东都急报。
要想将一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黄河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务毕竟要想将这一万人渡过黄河需要大量的船只而在延津关的黄河北岸渡口唐军只有一个小小的军营驻扎着一百来人其中战兵只有十来个其余的都是附近征集而来地渔夫军营内也有几条船不过是舢板数只而已!
一万大军其中战兵五千辎重兵五千就算将方圆数十里所有地渔船征集而来要想将这一万人运送过黄河起码也要花费十几天的时间那个时候得到讯息地郑军完全来得及调集兵力到南岸来阻击夏军过河。
要想渡过黄河夏军就必须自己制造船只三月间的黄河春汛刚过再加上只是建造运兵船而非制造在水面交战的战舰因此五千辎重兵同时行动在随军工匠的指挥下船只的建造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情。
为了准备过河制造船只的一些零件事先早就准备妥当只需砍伐岸上的树木用工具制造平滑的木板最后在组装起来就行了为了制造渡河的船只这些工匠和辎重兵曾经在济北郡进行过演练要制造足够一万人过河的船只只需花费两三天的时间。
只不过就算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这样大规模的土木建造黄河对岸的郑军将士也不可能视而不见若是让对方得到消息王世充完全来得及重新布置兵力调整他的作战计划这次延津关渡河作战除了得到打草惊蛇的效果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功用了。
因此在大军准备建造船只过河之前高雅贤事先派了五百精通水性的精锐士兵在上游十来里利用搜集而来的舢板渡过黄河秘密潜至南岸的郑军军营前在之夜时分突然向沉睡中的郑军起袭击夺取了南岸的这个军营。
由于起袭击的夏军皆是军中精锐对这次夜间袭击也曾经进行过演练故而这座军营的郑军将士一个也没能逃脱虽然第二日这座军营仍然飘扬着郑国的旗号然而驻扎在这座军营内的已经换成了河北汉子。
崔全就是这只突击队的头领在十来天后的现在他又率领这只突击队第一个爬上了酸枣城的城头。
崔全出身在博陵郡。和崔安澜一样他是博陵崔崔家世子崔破的伴读书童两人算得上是总角之交地好伙伴。
在侍候崔破崔公子的时候两人的爱好不同。崔安澜喜文崔全则爱练武。从小就习得一身好武艺。
后来崔安澜为了心爱的人和崔家反目崔全对此爱莫能助一段时间他曾以为崔安澜已经成为了他乡之鬼每当清明时节他都会祭起香案点上几柱青烟以表自己地哀思。
然后几年后。当夏军占据博陵郡崔家也表态臣服在高畅的统治之下这个时候他却重新遇见了崔安澜这个时候地崔安澜已经成为了高畅的重臣。
最初崔安澜是抱着报仇雪恨的念头才为高畅卖命的他希望高畅能帮助铲除博陵崔。不过位高权重之后。他知道这样做并不符合夏王的利益虽然高畅完全可以动用军队血洗崔家只是这样做却对夏国和高畅的利益有损。这个时候。清河崔已经在全力为夏国效力在全力支持高畅建立的夏国政权。甚至在清河崔的庄园内同样修建有灵宝神教的神庙除了拜祭自家的祖宗之外在每个礼拜日崔家地子弟也像一般的信徒一样在灵宝神庙里做例行祷告。
清河崔和博陵崔虽然已经分家两家却也是来自同一个祖宗若是博陵崔被高畅血洗清河崔未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所有北地的高门大阀多少也会对此有些反应在尚未夺得天下的情况下这样做未免过于不智。
最后崔安澜放弃了铲除博陵崔的念头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地念头在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崔家地二爷崔无庸不能逃脱他应得的惩罚。
不过由官府出面抓捕崔无庸再公开行刑这也不利用夏国的统治所以崔安澜最后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
他收买了崔家的一些下人获得了崔无庸平时地习惯之后动用了监察司地秘密部队暗中将崔无庸抓了起来制造了一起无法侦破的无头公案为自己和爱人碧烟报了仇而崔全就是那群被他收买地崔家下人之一。
这件事情过后崔全就离开了崔家加入了夏军成为了军中的一份子在夏国的法令中凡是离开主家的下人奴仆若是参加了军队其主家不准再行追究。
崔全由于从小练习武艺在陪同崔破读书的时候也算是粗通文墨再加上崔安澜的关系立过几次战功之后进入了讲武堂学习一段时间出来之后他已经成为了军中校尉隶属高雅贤大营手底下也有五六百人。
这次高雅贤率领大军渡河攻击郑国崔全算得上是大军前锋的前锋。
奇袭黄河南岸的军营第一个冲上酸枣城的城头算起来崔全已经立下了两件大功官职多半会向上再升上一位只是对此他仍然无法满足他希望在这次和郑国的交锋中夺得更多的功劳日后返回博陵也好衣锦还乡此刻在他心中崔安澜是他的偶像也是他想要赶的目标。
四月上夏军高雅贤部夺取了酸枣然后兵锋直奔阳武想要截断荥阳和封丘白马一线的联系而直到这个时候荥阳的王世充才得到了夏军压境的消息。
四月十四日荥阳郑帝王世充行宫。
天气很好碧空万里白云徐徐飘拂暖风吹入大殿带来了殿外花圃中百花的芬芳这应该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然而行宫大殿内郑帝王世充和坐在殿下的文武众臣的脸上却分明仍然带着冬日的阴霾。
“为什么!说为什么会这样!”
王世充从王座上站起身一把将几案上的杂物扫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上出刺耳的声响在殿下一干重臣一个个噤如寒蝉低着脑袋不敢出丝毫的声响。
那个向王世充报告这个坏消息的大臣跪伏在王世充身前。战战兢兢全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却不敢动弹半分。
“这只夏军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飞来的。为什么前线将领们并没有消息传来他们是怎么穿越防线的?莫非有人故意纵敌?”
王世充地语气格外阴森。这个时候他心中满是杀人的冲动那想要见血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去。
王世充手底下也有一个秘密机关由他的侄子王仁则率领这批人躲在黑暗之中监视着郑国地重臣们他们无所不在大臣们谁有怨言谁心怀不轨家中的哪位妾侍最为得宠。王仁则皆掌握得非常清楚然而对于外敌比如李唐和河北高畅郑国地情报机构就几近于瘫痪了特别是河北高畅监察司。敌情司这两个机关的存在。使得郑国在河北的情报机构根本无法开展工作毕竟王世充最初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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