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殿内除了高畅之外再无旁人。
在正乾殿的四角各自摆放着一个新式火炉木柴在火炉中毕拨地燃烧明亮的火焰将室内照得一片亮堂温暖无比。
高畅身着一件绢制的单衣坐在一张书案之后他手中握着一杆毛笔不时将毛笔蘸上墨在摆放在面前的奏章写着什么他批阅奏章的度非常之快不一会面前那叠厚厚的奏章就变成了薄薄一层。
能放到高畅面前的这些奏章要不是一些政事堂和军机处无法处理的大事情要不就是他们已经处理却需要高畅在上面签名盖章的卷宗。
一般说来高畅每天花在批阅奏章上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从每天早上辰时开始然后到巳时结束别的时间他会去做其他的事情。
正乾殿的殿门半开着殿门旁薛仁贵躬着身子站在殿门前在他身旁摆放着一个火炉又加上他站立的地方本就是背风处所以殿外虽然大雪纷飞他却没有感到多少寒意。
薛仁贵探着头望了一眼殿内瞧见高畅仍然在埋头疾书他退下身来在火炉旁的一张锦凳坐下把手放在火炉旁烤火。
在高畅的金城宫中并没有寺人(也就是后世的太监)的出现除了轮值的亲卫之外宫内就只有少量的女官以及像薛仁贵这样的僮仆。
侍卫和僮仆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女官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新职称。
所谓女官其实就是服侍苏雪宜和阿岚的女子相当于皇宫中的宫女。
金城宫建成高畅筑坛称王之后他并没有大肆铺张大讲排场所以也就没有在民间征召民女入宫将那些宫女关在宫中一辈子他现在只有两个王妃用不到太多的宫女所以不需要这样做。
这些女官都是对高畅无比忠诚的那些下属的亲眷她们自愿入宫侍候两位王妃过了一定的时限另一批与她们背景相似的女子就会来替换她们让她们走出宫门回到自己的家中。
至于那些僮仆他们都是神庙收养的孤儿在经过多次考验和挑选之后从众多孤儿中被挑选出来送进宫中领受高畅教诲可以说他们都是未来的夏国栋梁是高畅为日后准备的人才。
在这些僮仆中间最早跟随高畅的人自然地位不同就像高畅身边的贴身僮仆就一直是薛仁贵和杨黑子两人没有换过别的人。
今日由薛仁贵当值所以他一直候在殿外。
一个僮仆从殿外的走廊转了过来他来到薛仁贵身边在他耳旁小声地说着什么薛仁贵点点头那个僮仆转身离开了。
薛仁贵小步来到殿门前将半掩的殿门推开一些殿门出吱呀的声音书案后的高畅闻声抬起了头。
“秉夏王礼部尚书孔德绍带着魏刀儿使者黄少崇前来觐见!”
高畅点了点头挥挥手。
“宣!”
薛仁贵躬身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高畅放下了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肩颈他望着殿门外小院中飘飞的雪花叹了口气抬起双手轻轻揉着眼眶。
魏刀儿的使者前来乐寿并非是为了恭喜高畅大婚而是带着特殊的使命前来最先与他接触的礼部官员已经将那个使者的来意探得分明汇报给了高畅。
那个使者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窦建德是魏刀儿名义上的结义大哥上次的窦魏大战过后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兄弟订立了守望互助的盟约虽然在薛世雄率领郡大军前来征伐窦建德的时候魏刀儿并没有依照盟约出兵相救但这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跳出来为自己的义兄打抱不平。
一句话魏刀儿认为窦建德死因不明高畅接过窦建德的基业统率窦建德的旧部号称夏王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
不过魏刀儿真是为了这个才派个使者来问罪的吗?高畅并不相信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魏刀儿想要的一定是别的一些什么!
黄少崇在魏刀儿还是边塞马贼的时候就跟随他了一直是魏的军师不过自从葛舟行来到魏刀儿军中之后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很快葛舟行就赢得了魏刀儿的信任取代了黄少崇谋主的地位所以上次魏刀儿率军来和窦建德作战魏刀儿并没有带上黄少崇而是带上了葛舟行。
为了夺回自己的位置重新获得魏刀儿的器重黄少崇这才毛遂自荐甘愿前来乐寿担当使者他自己也知道要想完成身负的任务非常困难极有可能会有杀身之祸不过为了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他豁出去了宁愿搏上一搏。
他赶到
正好遇上高畅大婚虽然献上了贺礼也得以出席大婚典礼不过却没有和高畅单独相处以及交谈的机会。
黄少崇原以为还要在乐寿待上几天毕竟高畅成婚未久不料大婚的第二天他就得到了高畅的接见。
他跟在孔德绍的身后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沿着兜兜转转的回廊向前走去在回廊外面雪花纷纷扬扬四周一片银白。
瞧见正乾殿飞翘的檐角之后黄少崇深吸了一口气从高畅在大婚的第二天就处理公事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物黄少崇不认为在同样的条件下魏刀儿可以做到这一点马上就要见到这个人黄少崇的心情自然忐忑不安。
薛仁贵站在正乾殿的殿门前将孔德绍和黄少崇迎了进来那些侍卫则在殿门口站立薛仁贵径自来到高畅身后站在他后面。
孔德绍朝坐在书案后的高畅长揖为礼高呼一声。
“臣孔德绍拜见夏王殿下!”
“免礼!”
高畅抬起手孔德绍依言起身站在了一旁。
在孔德绍行礼之际黄少崇却傲立当场微微翘起嘴角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瞄着堂上的高畅。
“大胆!面见夏王为何不拜!”
站在高畅身后的薛仁贵神情激愤站出来尖声斥责黄少崇。
“哈!哈!哈!”
黄少崇昂起头大笑三声一副狂士做派他保持着鼻孔朝天的表情厉声喝道。
“夏王?什么夏王?吾这次领主公之命是前来拜见主公的义兄长乐王窦建德请问窦公现在何方?”
黄少崇话音刚落孔德绍立刻反驳起他的言辞来。
“长乐王在和官兵作战之时于七里井身逝留下遗诏让夏王完成反隋大业此事天下群雄皆知贵使莫非不知?如此看来贵主公的消息未免也太过避塞了贵主公若想争雄天下消息如此不灵通可是不妙啊!”
主辱即是臣辱孔德绍自然不能放任黄少崇大放厥词他能身居礼部一职并不仅仅是仗着先祖的名头和他能言善辩也不无关系高畅所建立的这个礼部主要行使的就是后世外交部的功能自然需要能言善辩之士。
“是吗?吾主派吾来此想要问夏王一句长乐王究竟是死与何人之手?夏王可敢向着天地誓说自己与长乐王之死毫无关系!”
黄少崇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荒谬!”
孔德绍大喝一声。
“贵使要遵守使者的礼节若是不然我等也不会以使者之礼相待!”
“吾一心为主效命心有大义虽万人吾独往矣!吾到要看看尔等将如何对待吾!不过一命而已何足惜哉!”
黄少崇瞄了孔德绍一眼神情不屑。
高畅摆摆手示意孔德绍无须再说什么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嘲讽的笑意挂在上面他抬起双手轻轻鼓起掌来。
“说得好!”
高畅的声音微微停顿片刻然后再次响起于空荡的殿内回荡起来。
“不过贵使来此就是遵从汝主公之命来痛骂本王的吗?难道贵使的主公就没有交待别的什么吗?”
黄少崇微微色变还待慷慨陈词高畅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那些虚的东西我们就不要说了大家还是言归正传吧!说吧!你家主子要你来传递什么消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
黄少崇没有想到高畅会如此直接在他看来至少高畅也要命令手下就公理正义什么的和自己辩驳一番让自己舌战群儒之后才说到正题。
此时黄少崇的心情就像一个准备了许久背了无数台词正准备上台表演的戏子在上台前的那一刻得到通知他的台词全部被删除了一般。
他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
“我家主公希望能知道他的义兄长乐王的真实死因若夏王殿下不能给我家主公一个好的交待我家大王不日将挥师十万南下亲自来乐寿寻求答案!”
“是吗?”
高畅微微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这让紧紧盯着他面部变化的黄少崇难免心中茫然。
攻占河间城之后摆在高畅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南下武阳郡魏郡攻占黎阳仓随而进抵河内河阳窥探东都洛阳。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黎阳仓高畅和李密一样同样知道在乱世之中争霸天下粮食的重要性要是能打下一个大粮仓来他可以招收更多的精兵。
不过这样做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在北方依然有隐患虽然在郡往南多是泥沼水网可以派一支精兵抵住北方精骑的侵扰不过若是被北方的敌人突破防线那时就大事不妙了。
除此之外如果在本方羽翼未丰的这个时候和东都的朝廷精兵以及气势恢宏的瓦岗军接触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黎阳仓虽然吸引高畅不过高畅也知道贪婪并不是什么好的情绪最后他抵制了
手下的意见断然放弃了南进的策略也就是在这个来了黎阳仓被徐世绩率领的瓦岗军攻下的消息。
不能南下那么就只有北上当初杨广征伐高句丽在北地的郡以及幽燕一带修建了不少粮仓大量的粮食通过运河被运进那些粮仓蕴藏起来不仅如此在那些仓库里还有大量的武器和甲冑若是能够攻下郡同样能获得大丰收。
攻占幽燕之地不仅能解除高畅的后顾之忧还可以获得一支训练精良的铁骑在河北之地虽然也有不少良马不过比起幽燕之地来战马的素质和数量都要差了许多能够获得幽燕的良马在此基础上组建一支精骑再南下攻伐中原必定事半功倍。
就像下围棋一样先占据四角和边再图谋中腹方是正道!
要想北上雄踞幽燕的幽州总管罗艺当然是头号大敌但是高畅先必须面对乃是盘踞上谷的历山飞魏刀儿和他的义弟宋金刚。
就算魏刀儿不派人来找高畅的麻烦高畅也要去寻他的麻烦魏刀儿的人能自动送上门来反倒省了他不少事情。
不过在现在高畅并没有马上和魏刀儿翻脸的打算。
“我们就不要再纠缠长乐王的死因了!本王只想问你一句贵主公想要本王做什么才放弃率兵南下的计划?”
笑过之后高畅向黄少崇直言相问。
面对高畅咄咄逼人的目光黄少崇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半晌方才提出了要求。
冬季是盘踞在上谷的魏刀儿部一年中最难受的季节他手下有数万军队再加上十来万随军家眷要想安然渡过严冬需要大量的物资和粮食而在这个时候罗艺的幽州军在薛家兄弟的带领下已经进驻郡魏刀儿无法到郡掠夺过冬物资就把主意打到高畅这里来了追究长乐王的死因什么的都是虚言恫吓想从高畅这里弄到过冬物资才是他的目的。
当然黄少崇也不是就真的在恫吓高畅若是高畅不答应魏刀儿的要求将他索要的物资和粮草奉上为了生存魏刀儿也只能选择在冬季开战率兵南下攻打乐寿就算抢不到多少粮食战死一部分人他也会少点负担。
听完黄少崇提出的要求以及索要粮食和布匹的数量高畅沉默了片刻然后告诉黄少崇说是长乐王既然和魏刀儿制定了盟约他接替了窦建德的位置自然会遵从已故长乐王的意思既然双方是互助互望的关系他当然也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伸出援助之手不过具体事宜他还要和部下们商议一番才能做出回答在此之前还希望黄少崇在乐寿等候一两日等他决定之后将再次征召黄少崇进宫。
对于高畅的答复黄少崇是既意外又惊喜他根本没有想到高畅居然会答应如此离谱的条件难道他真是想遵从已故长乐王的决定?还是被魏刀儿的十万大军吓倒了?黄少崇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本来他对他自己这次的出使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一开始就做出狂士的风范希望在谈判破裂之后高畅会认为自己是一个能人手下留情不杀了自己祭旗。
这次出使虽然是他毛遂自荐但是出使这件事却不是他的主意那是魏刀儿的新任谋主葛舟行的意思在葛舟行看来要想解除目前的困境唯有出兵打仗去掠夺别的势力的物资和粮食不过既然魏刀儿胸怀大志不甘只做一个草寇头子要是攻打同样作为义军反抗朝廷的势力那么出征就必须师出有名。
所以才有了黄少崇的这次出使。
若是能通过黄少崇的三寸不烂之舌不需要打仗就能弄到本方需要的物资那自然最好了!
黄少崇认为葛舟行的想法纯粹是异想天开在他看来最好是乘着寒冬还没有完全降临之际偷偷出兵去偷袭乐寿方是良策可惜魏刀儿被猪油蒙了心不听他的意见为此他只好选择了出使希望能如葛舟行之言只仗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服高畅答应本方的条件在他看来高畅部在经过河间战役之后正在休生养息自己说不定也会有那么一点机会说服对方!
谁知道他还没有摆弄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高畅就欣然答应了魏刀儿的条件这让他瞠目结舌不由心生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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