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闼不但善战,而且更善骑射。'8'被范愿等杀死的刘雅为窦建德故将。范愿在统帅问题上首先想到刘雅,可以推知刘雅必定善战,与刘黑闼相类。
刘兰成、刘世彻,也以善战著称。刘兰成,两《唐书》作刘兰,“颇涉经史,善言成败,然多凶狡”。《资治通鉴》卷186武德元年条记其克綦公顺,攻北海城,击臧君相,皆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其善于用兵,可见一斑。关于刘世彻,《资治通鉴》卷190武德五年条略云:
徐圆朗闻刘黑闼败,大惧,不知所出。河间人刘复礼说圆朗曰:“有刘世彻者,其才不世出,名高东夏,且有非常之相,真帝王之器。将军若自立,恐终无成,若迎世彻而奉之,天下指挥可定。”圆朗然之,使复礼迎世彻于浚仪……世彻至,已有众数千人,顿于城外,以待圆朗出迎。圆朗不出,使人召之。世彻知事变,欲亡走,恐不免,乃入谒。圆朗悉夺其兵,以为司马,使徇谯、杞二州,东人素闻其名,所向皆下,圆朗遂杀之。
徐圆朗兖州人,曾隶属窦建德。刘黑闼起兵后,兖州等地均群起而应之,可知徐圆朗也是附属于高鸡泊系统的山东豪杰。因而他也信奉“刘氏主吉”,在刘黑闼败亡后,欲迎立另一刘姓为主。刘世彻“名高东夏”,徇谯、杞二州,“所向皆下”,可见山东人对其之心悦诚服。刘世彻不世出之才当也是战略统领之才。宋代洪迈在读史之时,慨叹“天下未尝无魁奇智略之士,当离乱之际,虽一旅之聚,数城之地,必有策策知名者出其间”,而被洪容斋首推为天下奇士的唐人就是刘兰成与刘世彻。'9'刘武周也可视为这一系统的山东豪杰。《旧唐书》卷55记载,武周为“河间景城人,父匡,徙家马邑”。
刘武周在关陇称帝,骁勇善战,震骇关中,也是唐统一战争中的一个劲敌。
据上列诸刘之例,可知在山东豪杰中,刘姓者善战,可能是一显见的普遍事实。因此,窦建德余部在择帅时,鉴于隋末唐初山东豪杰中善战者多为刘姓之人,在统帅的候选人上提出“刘氏主吉”的原则,希望以此号令建德余部,继续与唐作战。
范愿等推举的刘黑闼确实不负众望。这不仅表现在刘黑闼的骁勇善战使州之战成为唐太宗统一战争中最为艰苦卓绝的一次,而且在刘黑闼的统领下,这部分山东豪杰也利用了自己的图谶,形成了新的核心,不为关陇集团所用。“刘氏主吉”真正做到了与“李氏将兴”分庭抗礼。
刘黑闼举兵后,窦建德旧将多杀唐官,举兵响应。刘黑闼州失败后,逃亡突厥,引突厥入寇,流亡在鲜虞的故将曹湛、董康买等复举兵应之。转眼之间,刘黑闼等又尽复故地,迫使一向能征惯战的淮安王道玄败没,齐王元吉畏惧不敢进。最后李建成用魏征之计,采取释酋抚遣的方法,才侵黑闼,但“其党北遁”'10',终未为唐所用。刘黑闼部将的善战,各地豪杰罕能及之;而平后复叛,顽强抗唐的举动更是绝无仅有的。
刘黑闼占领地区的民风也与其他地区不同。《旧唐书》卷73《颜师古传》附其叔父“游秦传”'11'云:
武德初,累迁廉州刺史,封临沂县男。时刘黑闼初平,人多以强暴寡礼,风俗未安。游秦抚恤境内,敬让大行,邑里歌曰:“廉州颜有道,性行同庄老,爱人如赤子,不杀非时草。”高祖玺书劳勉之。
廉州的位置,同书卷39《地理志》“镇州稿城”条记载:
武德元年,改为廉州。其年,陷窦建德。四年贼平,复置廉州,领高木城、鼓城、毋极、(鹿城)四县。
廉州在恒、定、深、赵州之间,为窦建德、刘黑闼势力所及,民风“强暴寡礼”。《太平广记》卷253“解嘲”条云:
隋末,刘黑闼据有数州,纵其威虐,合意者厚加赏赐,违意者即被屠割。
上引《旧唐书刘黑闼传》记载,范愿称刘黑闼“果敢多奇略,宽仁容众”。强暴与宽仁集于刘黑闼一身,虽相反,实相成。高鸡泊系统的山东豪杰胡化性强,因而民风寡礼,只为窦氏、刘氏之用,正是其胡化倾向的反映。刘黑闼部众的骁勇强悍与顽强抗唐也含有种族文化的因素。《新唐书》卷79《隐太子建成传》略云:
会刘黑闼乱河北,(王)王圭等进说曰:“……今黑闼痍叛残孽,众不盈万,利兵鏖之,唾手可决,请往讨,因结山东英俊心,自封殖。”
王珪、魏征等曾劝隐太子利用平刘黑闼的机会结山东英俊,但刘黑闼部将为隐太子所用者可能为数至少。《新唐书》卷78《庐江王瑗传》记载王利涉劝瑗曰:“山东豪杰尝为窦建德所用,今失职与编户夷,此其思乱若旱之望雨。王能发使,使悉复旧职,随在所募兵,有不从,得辄诛之,则河北之地,可呼吸而有。”可见窦建德、刘黑闼余部与编户等夷,未被擢用。又如《旧唐书》卷83《苏定方传》略云:
后仕窦建德,建德将高雅贤甚爱之,养以为子。雅贤俄又为刘黑闼攻陷城邑,定方每有战功。及黑闼、雅贤死,定方归乡里。
苏定方为刘黑闼手下一员虎将,从刘黑闼平定,苏定方“归乡里”看,河北豪杰“失职与编户夷”是当时事实,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等并未能结这部分豪杰为己所用。
太宗有瓦岗寨系统豪杰为其效命、尽力,而建成结河北豪杰的举措又未获成功。玄武门事变太宗胜而建成败,山东豪杰的人心向背不能不说构成了一个主要原因。从建成未能结河北英俊看,窦建德、刘黑闼集团确实是一自成体系的独立集团,他们骁勇善战,胡化性强。由这一集团提出的当王天下的刘氏,不仅是一图谶姓氏,而且其中亦蕴含着种族文化问题。
作品相关 李唐入关战役详析(转载于沉醉唐风论坛)
“中原+四角+四边”的九大地域,从更大一个层次上来说又可以先分南北,既北方的黄河流域和南方的长江流域。这是国人非常熟悉的“南北模式”,因为中国在分裂时期最常见的便是南北对峙。并且几千年历史里,黄河流域比长江流域开发得早,早期其经济、政治、军事力量都是北优于南,后期经济中心南移,但政治、军事力量还是北优于南。所以中国历史上最常见的统一模式也是北方黄河流域的政权统一天下,唯一的特例在明代。至于本文涉及的隋唐之际,黄河流域还有着全面的经济、政治、军事优势,我们可以先略看一看。
九大地域里——
位于黄河流域的有:居天下之中的中原河南;四角地之关陇、河北;四边地之山西、山东。李唐的统一战争最重要的几场大仗正是在上述几个地区进行的,绝非偶然之事。其道理就在于,在这个时代里,这几个地域开发最好、经济政治军事力量最深厚、人口最多最集中。
事实也是如此,隋末大乱,重要的割据势力都在这个地区活动。我们按两部《唐书》里隋唐之交诸家“反王”的排位来看:排位第一的瓦岗李密在河南中原;排位第二的洛阳王世充在河南中原;排位第三的窦建德在河北;排位四、五的薛举和李轨在陇西;排位第六的刘武周在山西。其余如关中地区北部的梁师都、郭子和,河北北部的高开道,山东地区的徐圆朗等,势力都不可小窥,几经反复才得以收拾下来。
位于长江流域的有:四角地之巴蜀、东南;四边地之汉中、荆襄。李唐在这一地区的重大战事明显少得多也轻松得多,根本不能和北方进行的战事相提并论。
当然当时的长江流域也不是完全无可论者:最强的两股割据势力是占据荆襄南岸的萧铣和占据东南的杜伏威、辅公祏,另外还有东南以南的李子通和林仕弘略值得一提。不过这几股势力从来没有对李唐造成什么重大威胁,见势不妙就投唐的不少,即使有顽抗或造反的,也被轻易解决。
其实,隋末唐初的长江流域,虽然前有南北朝时期割据江南数百年的南朝历史,但是在经济上来说南朝对江南的开发还是不足以与黄河流域相比,在政治军事人物上来说南朝的江南华族本来和江南土地的结合程度就有限,杨隋统一以后江南人物纷纷北归,也没有留下多少值得一观的本土势力。
我们还可以往外围多看一眼,北方黄河流域再往北是游牧民族占据的大草原,突厥在这里称霸一方,哪怕已经分裂成东突厥和西突厥,其势力依旧强劲,不仅在北方胡汉交界区扶植出好几股割据势力,自身亦频频对李唐带来很大压力。而南方长江流域再往南是分隔零碎的丘陵地区,有许多各自为政的“蛮族”部落却无一股强者,自然也不可能形成有效的威慑力量了。
因此,在李唐的统一战争中,黄河流域的“中原、两角、两边”是毫无疑问的重点。
有一句围棋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意思是说下围棋的开局,最好在四角里下第一手;其次是在四边上下第一手;最麻烦的是在中部腹心下第一手。这一经验总结,是非常有道理的,且不独围棋如此,进取天下的战略也是如此。
以围棋棋道而论:
从四角处开局,两边有边框局限和保护,所以对手的攻击力量最多不过来自两个方向,角落里便容易“做活”,容易先手稳住一片开局的势力,从而为之后的进一步行动打下坚实的基础。并且做活后漏洞少,无后顾之忧。
从四边处开局,则只有一面有边框局限和保护,做活难一些,那么后一步的行动就可能落人后手,也不太稳固,容易被人找到漏洞攻击。
从中部腹心处开局,则是四面受敌的形势,做活亦难,落人后手,漏洞也多,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破绽攻入。
战略也是如此,四角地里容易护持,进攻的敌人只来自一边,便易于在初期建立相对稳固的根据地,从而为进一步的军事行动打下坚实的基础。可以较快腾出手来攻击其他立足未稳的敌人,一旦失利退守角地也不容易被敌人轻易攻破。四边地则相对差一些,中原地区更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都可以此类推。
黄河流域的两大“金角”是关陇和河北,其中以关陇为中心的李唐成为新一代天下共主不必说,占据河北的窦建德也获得了后世相当高的注意和评价,亦非偶然。以当时的形势来看,关陇这一角略优于河北。
从比较单纯的山川河流之势来看,关陇和河北都号称“四塞之地”,然而关陇的四塞比河北要严密得多。
关陇即今天的陕西甘肃,可分为关中和陇上两块,其中心是黄河上游的关中平原。关中平原的“四塞”地形如下:西面是陇山;南面是秦岭;东面是黄河;北面是陇山、高原和吕梁山共同形成的台地。此一四塞形势相当稳固,也容易被关中平原上的割据势力控制。周因此兴、秦因此兴、汉因此兴、隋因此兴、唐因此兴,此一金角遂成为中国历史前期几大重要朝代的根据地。
当然,关陇也有不利的地方。四塞之势的反面是平原较小、地形狭促。这样经济发展潜力有限,人口扩张能力有限同时出色人物的产生也有限。以关中平原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往往面临本地区生产不足的压力,就是一个很典型的问题。
实际上在本时代以前,关陇一地从东汉时开始被边缘化,其经济实力文化实力跟不上形势发展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不过总的来说,在这个时代关陇地区还不象后代那样开发过度,其他地区的开发程度还有限。这样一来,关陇和其他地区相比,其经济实力和人口数量尚不至于落后太多。再加上地形的优势,要在军事上要占优,还是相对容易的。
因此在南北朝末年,关陇新兴的军事贵族集团成为了此一阶段最后的胜利者。他们的胜利又给关陇地区带来很多政治优势,都城、百官、门阀、军队、物资聚集于此,占据关中就能得到这一切,亦对开局非常有利。
反之,河北的山川河流所形成的“四塞”,却不那么严密。
河北的中心是黄河下游的大片冲击平原也就是华北平原。华北大平原的“四塞”形势如下:西面是山西东部的太行山;南面山东中南部的丘陵地区档了一半;东面是大海;北面是燕山。这里我们看到,除了东面的大海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比较可靠以外,其他三面都不那么可靠:
北面的燕山山脉就比较单薄,北方草原上强大的游牧民族攻破容易。
西面太行山倒确实是崇山峻岭,可那是属于山西的,掌握山西中部汾河流域的势力要抢下太行山还更方便点儿。
南面的丘陵地区不太高大,又属于山东,甚至只挡得住一半,另外一半依旧是平原,一直连到河南中原地区去了。
所以河北之“四塞”其实相当开阔,地域牵扯的范围过广,以河北为根据地的割据政权要把四面守住相对辛苦。起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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