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盘古开天,以自身的血肉化为日月星辰,我们身下站立的这片大地也是其血肉之一,乃一颗不停滚动的大球,名为神州,之所以名为神州,实因其为盘古眼睛所话,因其精气凝结,故而产生了万物之灵的人类……”
温彦博嘴角微微一撇,这段传奇他已经听过许多次了,接下来那人将要说的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甚至能够背下来了。
无非是说盘古的一缕魂魄流连于九霄之外,化为灵宝神君,掌控世间万物,日月星辰变化的规则,由于神州禀盘古精气为生,人类相当于盘古后裔,故而,灵宝神君时常注目人世间,一旦人世间出现了大劫,他便化身下凡,帮助世人度过劫难。
这是封神榜的开头,接下来,那人将讲到商周时期的第一次大劫,说是妖物九尾灵狐化为美女,迷惑商纣王,随后,妖孽横行,乾坤颠倒,人类面临灭绝的处境,这个时候,灵宝神君化身为太公姜子牙,辅助周文王,周武王,召集能人异士,征讨商纣,铲除妖孽,行那封神之举。
简直是一派胡言!
温彦博知道这是说书先生说讲的这段封神传奇完全是一派胡言,经不起丝毫的推敲,恐怕,是神庙的那些神官的大作,这些说书先生不过是些棋子而已!然而,那故事的确精彩,就算明知荒谬,温彦博听得第一次的时候,同样听得津津有味,一早抱着成见的他都是如此,那些凡夫俗子就更是不堪了,恐怕大多对此深信不疑吧?
那些说书人宣称,现在这个乱世表明,人类的第二次大劫即将来临,隋亡之后,连绵了一百多年的黑暗乱世又将来临,并且更为变本加厉,人类几将不保,灵宝神君正是预知到了此事,方才转世为人,以便一统天下,将世人从永恒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只有灵宝神君才能解救世人,只有信奉灵宝神君的信徒,日后才能进入天堂,得到永生,凡是不信者,死后都会被打下地狱黄泉,永沦黑暗。
厉害啊!
能够想出这个办法来宣扬灵宝神教,加强对高畅的个人崇拜的家伙还真是个天才,像以前流传的那些“李花开,杨花落……”,“十八子,主神器!”之类的箴言,童谣与之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虽然,心里面一点都不相信那些荒唐言,糊涂话,不过,温彦博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有时听到激昂处,还手拍桌面,与之相应。
之所以表现出这个姿态,无非是做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监察司探子去看而已!
虽然,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自己在暗中为罗艺和李唐牵线,不过,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不会将他供出来的,一是没有确实的证据,而是这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高畅不见得因为这事动他,反而会被他们温家视为仇敌,这样不智的事情,是没有人会去做的。
至于,他的两个兄弟在李唐身居高位,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有许多世家都是如此,子弟分属各个势力,毕竟,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人人皆懂。
虽然,知道自己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温彦博知道高畅肯定对他不会彻底放下心来,例行的监视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句话套在自己身上还真是蛮合适的!
说书先生讲完一段书后,就退了下去,接下来是酒楼准备午市的时间了,除了少部分留下来准备在此解决午膳的人,大部分人都离开了醉仙楼,温彦博也是其中一位。
他和一些熟识的人在门外拱手道别,随后,带着随从安步当车地往自家的宅邸慢慢行去,谁也不知道,一个蜡丸被他放在了袖子里,而这个蜡丸乃是酒楼的一个伙计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给茶盏注水的时候递给他的。
他之所以每天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醉仙楼饮茶听书,无非就是为此而已!
正文 第三章 赵州桥
月一日,申时时分。
赵县城南,一辆马车在十来个全身甲冑的卫士簇拥下缓缓驰向横跨狡河之上的安济桥,在马车前带路的侍卫的吆喝下,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退到道路两旁,低头弯腰,不敢直视。
安济桥,俗称大石桥,由工匠李春所建,历时十余年,方于年初建成,该桥全由石料建成,桥长二十余丈,体型轮廓雄奇壮观,寓秀逸于雄伟之中;它的雕刻绚丽多彩,桥面两侧栏板、望柱上的各种蚊龙、兽面、绣节、花卉等浮雕图案,无不精致俊秀。
其中的蚊龙各具不同的形态神情,或二龙相互缠绕,嘴里吐出各式各样的水花;或二龙前爪相抵,各自回首遥望;或二龙作观珠状,无不维妙维肖。
前头探路的卫士过桥之后,守住了桥头,禁止行人再上桥,这时,那辆马车方才驰上桥来。
“慢一些!”
一个低沉舒缓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马车夫轻喝了一声,拉车的两匹健马步子缓了下来。
张道源掀开马车一侧的布帘,从车内探出头来,仔细凝望着安济桥一侧的栏杆,目光在那些雕饰上细细流连。
“美哉!壮哉!”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原本有些紧锁的眉头也舒缓了开来。
李渊占据关中之后,派了不少人前往各地招抚当地郡县,说服他们向西京政府,也就是向现在的李唐帝国称臣。
其中。太常卿郑元寿(王旁那个打不出来。用这个代替)率军从商洛出发,前往南阳郡;左领军府司马安路人马元规则率军前往安路郡,南郡。襄阳郡一带,夺取土地;而张道源则被受命前往关东,争取招降各地郡县。
张道源不负李渊所望,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赵郡,襄国郡。武安郡就纷纷易帜,归降了李唐,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他最大地功绩还在于,派人和温彦博联络,说服了幽州罗艺降唐,光是这件事就让他得到了李渊地高度赞赏,赏赐无数。官职也升了两级,正式担任关东慰抚使。
然而,世事变幻无常,他没有想到的是。罗艺这么快就败在了高畅手中,幽州之地尽归夏国之手。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宇文世家地地下势力,王薄等山东盗贼,罗艺的幽州军,夏国境内对高畅不满的世家大族,这些力量统统联合起来,再加上李唐的黑暗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居然都没有撼动高畅分毫,这无疑是一件让张道源无法相通的事情。
原本,张道源认为,这么多势力勾结起来,就算不能击杀高畅,至少,也会阻滞对方的扩张,不但使其政权地发展停滞不前,更有机会让高畅众叛亲离,最后,孤守一郡了事,再无腾挪化龙的机会。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给了他当头一棒,高畅轻易就化解了各种危机,继而夺下幽州,一举占据河北之地,如此,相当于半个北齐的故土落入了高畅之手,现在,风头已经隐隐和瓦岗李密看齐,成为了李唐的心腹之患。
事到如今,要想再遏制住对方,只能铤而走险了,就算将李唐在河北安插的所有力量暴露无遗,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击杀那个巨贼,付出再大的牺牲也无所谓。
张道源之所以离开郡城,如此步履匆匆地赶向城南的某地,是准备去见某个人,与之商议某件事情,他准备发动李唐在河北经营了许久地所有力量,彻底将那个李唐的心腹之患轰杀至渣。
虽然,他步履匆匆,怀有心事,见得如此宏伟壮观,美轮美奂的石桥,却也摆脱不了士大夫的酸气,不由出言赞赏起来,若不是有事在身,他恨不得停下来,仔细欣赏一番这壮美地石桥,赋诗一首,寄景抒情,以诗明志。
早就知道巧匠李春有鬼斧神工之能,空闲之时,见见此人也不失为一件妙事啊!
美景纵然痴迷人心,不过,总有消失的时候;马儿走得再慢,区区二十余丈地距离,也行不了多久。
不一会,马车就来到安济桥的南桥头,张道源长叹了一声,放下了布帘。
这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猛地停了下来,措不及放之下,张道源跌倒在车厢内,他挣扎了一番,方才爬了起来,满脸怒色,正准备掀开布帘,喝骂那个不长眼的车夫。
车外,传来了护卫们的喝骂声。
“这是慰抚使大人的车驾,尔等!……”
那人话音未落,突然变成了一声惨叫,叫声凄厉无比,张道源的心不由一紧,他情不自禁地凭住了呼吸。
接着,好几声惨叫连绵响起,其中,伴随这路人的尖叫声,奔跑声,以及一连串的兵器相交的声音。
张道源面色发青,只觉浑身发软,一时之间,大失方寸。
“大人!”
—
一个人猛地掀开布帘,窜上马车来,晃眼看去,那人乃是他的一员家将,张道源不由吐了一口长气,他险些拔剑向那个莽撞的家伙刺去。
“大人,快走,有刺客!”
那人拉住张道源的手臂,将他拉下了马车,张道源慌慌张张地跳下马车,忽然觉得耳边传来一阵轻风,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一把不知主人是谁的横刀飞了过来,从他的发梢擦过,插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大人,快走!”
那个家将推了他一把,朝他往桥上推去,随后,有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夹着他的臂膊,飞快地朝桥那头跑去。
“放开我!”
这个时候,他才从惊慌失措中清醒了过来,虽然,张道源是个读书人,不过,这个时候的读书人不像后世,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孔圣人的六艺之道不说门门精通,自然也略知一二,张道源就擅长剑击,也曾上过战场,只是不曾与敌寇短兵相接过而已!
他觉得像现在这样被亲卫架着逃跑,实在是有失自己的身份,何况,刺客有多少人?现在战况如何?他都一无所知,这对一心建功立业的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也许是上位者的尊严起到了作用,很快,在他右侧的侍卫就放开了张道源的胳膊。
右手空出来之后,张道源抽出腰间的佩剑,这时,他才发现,那个侍卫并非因为他的嘶吼才放开他的胳膊的。
一只白色的箭羽插在那人的背后,微微摇晃,白色的箭羽染上了一抹红色,那红色来自那人身体之内,他张开双手,向前划拉了两下,随后,撞到石桥的栏杆上,翻了下去,只听得叮咚一声。
“大人,快走,城门离这里不远,赶到就安全了!”
另一边的侍卫松开了张道源的手臂,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随后,转身朝后面奔去,抵挡身后的追兵。
张道源回首望了一眼,他的十来个亲卫已经损伤大半,还有两三个人在苦苦挣扎,十几个黑衣人冲上了石桥,正向他疯狂地追了过来。
他顾不得再看身后,一手持剑,一手提着长袍的下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往桥的另一头跑去。
然而,命中注定他永远也跑不到桥的对面。
两个樵夫装扮的家伙斜靠在桥头的石墩旁,他们神情冷漠地注视着正向他们飞奔而来的张道源,一个家伙从柴堆里拿出一把横刀,另一个则拿出了一把黄杨木的手弩,手弩上架好了一只弩箭,乌黑的箭头正对准着张道源。
张道源绝望地嘶吼了一声,挥舞着长剑朝那两人冲了过去。
阳光在他的眼前不停地跳跃,晃动,然后,他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向着那团光晕飞了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轻,就像羽毛一样。
很好!
之后,嗯!他就再也没有之后了!
一个时辰后,赵县城南二十里,卧龙岗,青阳观。
三清大殿的后面,一个偌大的园林,树木郁郁葱葱,甚是阴凉,赵道人端坐在一张石桌旁,凝神注视着桌面,石桌上摆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黑白两种颜色的棋子交错缠绕,棋局未完。
一个道童飞快地跑了过来,他朝赵道人稽首说道。
“慰抚使在安济桥被刺身亡!”
“嗯!”
赵道人眼神一凝,面色未变,他摆了摆手,示意那道童退下。
等那道童退下之后,他仍然紧盯着棋局,半晌,方拂手将棋局搅乱,棋子从石桌上滚落,掉在泥地上。
赵道人仰天长叹了一声。
数日之内,他就收到了两个噩耗,关门弟子罗成战没在幽州战场上,挚友张道源死于刺客的刺杀。祖师爷在上,弟子不才,不得不出山啊!
正文 第四章 赵道人
赵道人没有出家前并非姓赵,而是姓李,只因为他出身氏,才自称赵道人,久而久之,就以此为号了,真正的道号反倒无人知晓。
李氏是赵郡的郡望,赵郡李氏,是李姓的另一分支,与陇西李氏齐名,在这个时候,声望更高于陇西李。
此支李氏,其开基始祖为秦太傅李玑的次子李牧,李玑是陇西李氏始祖李崇的四弟,李牧是战国时有名的武将,为赵国丞相,封武安君,始居赵郡,为赵郡李氏的始祖。
李渊虽然自称飞将军李广的后人,先祖为陇西李氏,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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