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骑兵绕着城门跑了几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士卒们纷纷下马,在地上或坐或躺,松开了战马的马缰,任由战马四处溜达,他们高声地唱起了歌来。
“水城,小又小,
好像一个乌龟壳,
薛万彻,胆小鬼,
龟壳内的大乌龟,
只要你敢探出头,
一刀砍下你的大!。
敌军的歌词粗鲁不堪,极尽侮辱之能事,使得城墙上的守军个个怒火攻心,神情激愤,薛万彻阴沉着脸,双拳不由紧握起来。
“薛世雄,是条狗,
七里井,打败仗,
丢盔弃甲亡命逃,
三万大军鸟兽散,
气得老狗吐血又升天,
吐血又升天!。
“啊!”
薛万彻怒火冲天,重重地在墙垛上一拍,仰天大吼一声。
辱骂自己,薛万彻无所谓,他知道城下敌军的所作所为只是挑衅而已,想引起自己的怒火,率军出城与之决战,作为一个十四岁就跟随父亲上战场的军人,他不会中对方的圈套,然而,当对方辱骂他最为敬仰的父亲时,薛万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
“少将军!让我率领骑兵出城,教训这些狗贼!”
一旁的徐涛朝薛万彻拱拱手,高声吼道。
作为薛世雄的老部下,徐涛也无法忍受敌军如此辱骂自家的老帅,瞧见薛万彻发怒之后,他主动请命出战。
既然城下的高畅军得意忘形到如此地步,一点防范都没有,只要自己速度够快,行动够隐秘,不但能重创敌军,还可以全身而退。
城楼上有守军按捺不住,拉动弓弦,向城下的敌军射去。
然而,高畅军远远地躲在射程之外,那几只箭矢有气无力地落在距离敌人好几丈的空地上。
“呜嗷!”
城下的敌军一边怪叫,一边哈哈大笑,有的士卒向前迈了几步,然后解开甲衣,对着城楼撒起尿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少将军,请你下令!”
徐涛再次高声请命。
薛万彻摆了摆手,他胸中的怒火仍然无法按捺下去,然而,纵然胸中怒火滔天,却并未冲垮他的理智。
“弓来!箭来!”
身边的亲卫将他的家传宝弓递到了他手中,那张弓乃是薛家一代一代传递下来的,由他老爹薛世雄交在了他手中,那张弓制作精良,射程什么的并非一般的弓弩可比。
左手持弓,右手张弦,箭搭在了弦上。
猛地用力,弓弦顿时满满地拉了开来,薛万彻冷眼如电,吐气开声,随着一声尖利的呼啸,箭离弦而出。
周遭的亲卫只觉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视线顿时随之而去,只见城下一正向城楼上用鸟枪大肆射击的敌军身子一晃,然后萎顿倒地。
那人仰面朝天,头往一旁偏着,箭矢从他脖子的一侧射入,又从另一侧穿过,那人的裤裆敞开着,黑黑的家伙露在外面,正好应了一句话,人死卵朝天!
“哦!”
城楼上的守军纷纷从墙垛后探出头来,高声欢笑,薛万彻这一箭把他们低迷的士气提升了起来。
城下的高畅军大惊,纷纷朝后奔去,有点则忙着拉自己的战马,人们的喊叫声,马儿的嘶鸣声,脚步声,马蹄声,夹杂在一起,乱做了一团。
“少将军,敌军已乱,请准许我率军出城一战!”
徐涛见薛万彻目视城下,不曾理会自己,忙继续说道。
“少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薛万彻转过身,笑着对徐涛说道。
“徐将军,请少安毋躁!我军只需紧守城池即可,无须出城作战!”
“这!。
徐涛欲言又止,他转身望向城下依然乱作一团的高畅军,觉得这个时机失去,太可惜了,不过,作为薛家的旧将,他只能接受薛万彻的命令。
“徐将军,我军这次的战略目标很简单,只需要牢牢将上谷这一万高畅军牵制住即可,所以,一切都必须以稳为主,城下这只敌军敢如此狂妄,难道他们真的不担心我军会出城袭杀吗?那领军的苏定方可不是泛泛之辈,弱冠之年就领兵作战,说是身经百战也不过分,万不可小觑啊!依我看,城下的这只骑兵只是诱饵罢了,一旦我军出城袭杀,必定会中了敌人的埋伏,眼前这只军队以骑兵为主,你说,他们是愿意和我军在城外野战呢?还是愿意强攻城池?”
徐涛无言,低下头沉默不语。
其实,并不是他不懂得薛万彻所说的这个道理,他之所以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绝不允许敌军辱骂薛世雄的姿态,只不过是在薛万彻面前表忠心而已,毕竟,当初七里井兵败,他没有逃回郡,而是率领残部投靠宋金刚,这是一个大大的历史污点,虽说薛万彻表面上并不计较,也明白当初他是不得以才这样做的,然而,谁又能保证薛万彻没有在心里给他记上这么一笔呢?在某个适当的时候会对他下手呢?
他这样做,一方面表明了自己对薛家的忠心,另一方面也以自己的莽撞来衬托薛万彻的精明,从某一方面来说,这能让薛万彻对他多一分好感吧!
事情并没有出乎薛万彻的预料,苏定方的打算的确如此,原想通过辱骂薛世雄使得薛万彻率军出城来战,不料薛万彻并不上他的当,无奈之下,他只好收兵回营。
看来,只能等攻城器械做好之后,再强攻水了!
就在苏定方和薛万彻在水僵持之际,自号幽州总管的罗艺率领两万大军南下了,与此同时,高畅也亲自率领四万大军北上幽州,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江都政变 (上)
月十五日,幽州总管率领两万大军渡过拒马河,进驻
三月十八日,幽州军前锋进抵河间郡文安城下,文安的高畅军不曾迎战,而是后退回城固守,待得幽州军前锋扎下营寨,准备强攻文安之际,高畅军的援军突然出现在文安城下,幽州军前锋措不及防,被高畅军冲杀一阵,向后败退。
三月二十五日,高畅军主力一共四万余人进抵霸县,幽州军只留下一千余人驻守霸县,主力大军已然后退,回守固安。
三月二十八日,高畅军占据霸县,然后按兵不动,这一日,从南方的江都传来了政变的消息,这消息是由驻扎在江都的敌情司分部一路向北飞鸽传来的。
政变是在三月十二日深夜开始的,这一天比原来那个时空的政变时间往后推移了两天。
政变虽然是在三月十二日,实际上,政变的计划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实施了,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一天。
政变的主谋乃是宇文世家的当代家主时任右屯卫大将军的宇文化及,策划人是他的弟弟将作少监宇文智及,执行人骁果军现任统领虎贲郎将扶风人司马德勘,同谋有虎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以及等人的同乡或好友,计有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士杨士览等人。
若不是走投无路。宇文化及是不会采取政变这个方式地,可以说,一方面他有这样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大势所趋。
对于金銮殿上高坐的这个君主,宇文化及相信全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能有自己这样了解他,正因为他了解这个人,所以才知道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局,自己要想活下去。宇文家要想生存,江都城中的数百官吏,十几万士卒不至于成为墓中枯骨,成为那个人的陪葬品,政变就势在必行。
“大好头颅,由谁砍之!”
面对铜镜。杨广曾经向萧后这般说道。
当从宫中的内应得知这事之后,宇文化及就知道当初那个雄才大略的杨广已经死去了,现在坐在龙椅上地那个人只不过是披着他的躯体而已!
宇文化及还记得那一天,在江都宫中的紫光殿上,当高坐殿上的杨广得知太原李渊反叛,进军关中,骁卫大将军屈突通战败投降李渊的消息时,他大惊失色,震撼得双手不知朝何处摆放,汗水不断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宇文家一直和李渊不和。故而,李渊的成功从某一方面也给了当时站在殿上地他沉重一击。这消息也让他下定了决心,不能够再继续等候下去了!
最初。宇文化及陪在杨广身边,南下江都,一是为了赢取杨广的信任和欢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杨广的力量扩展自家家族的势力,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制定的这个策略并未达到当初的目的,作为皇帝,杨广的威信在最近几年下降得太快了。并未带给宇文世家应有的帮助,反倒宇文世家有为他这条大船一起往下沉的危险。
所以。走到这一步,必须有所改变了!
当初,李渊在太原一起兵,杨广就令虞世基到长年生病在家地老丞相裴矩那里去问应对方略。老丞相十几年辅佐皇上处理边域事务,经验十分丰富,一说话就在点子上:“太原发生了叛变,京城长安有危险,隔得太远无法控制,恐怕容易丧失事机。希望皇上能够及时赶回京城,方可平定这一重大危情。”
裴矩所说的这番话是宇文化及想听到地,随后,他命令和自己一党的那些官员,纷纷向杨广上书,要求杨广率领大军离开江都,回师长安。
杨广其实也不是没有回师长安地打算,就算他怎样喜欢江南的风光和人物,总也不会超过对江山的喜爱。
然而,事情并不曾像宇文化及和杨广期盼的那样发展。
江都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远了,一路上,尽是变民军阻挡通路,杨广多次派出军队去攻打那些变民军,想打开一条路来,然而,归路却一直没有打开,眼看长安就落在了李渊的手中,这个消息让杨广心灰意冷。
从此,杨广彻底放弃了回师关中的打算,一心只想偏安东南。
他准备把京都建立在丹阳(现南京),割据江东,做一代孙权也未尝不可啊!
新年之后,杨广在朝堂上令群臣商议迁都的事。丞相虞世基等人都认为很好,只有右候卫大将军李才摆出各种理由反对,坚决请求皇上马上返回长安,李才与虞世基争得很凶,最后摔门而出,这在过去是无人敢做的事情啊!
门下录事李桐客也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江东潮湿,土地狭窄,道路不便,内要供奉皇室,外要供给三军,百姓地财力承受不了,恐怕民要乱,军要散啊。
御史大夫裴蕴立即弹劾李桐客诽谤和诋毁朝政,于是,李桐客不敢说话了,众公卿都顺着皇上的意思,纷纷大拍杨广地马屁,说是江东人民很久就盼望着皇上前去巡幸,皇上过了江,安抚他们,就近治理,将成就万世的功业!
宇文化及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朝堂上发生的这些事情,更是让他下定了行动的决心。
太上皇!
这就是李渊给那个人奉上的尊号。
什么太上皇?将来那个人落入他手中还不是要被杀掉。
李渊啊!李渊啊!我还是看轻了你这个家伙,当初我百般打击你,也没能置你于死地,这难道是天命吗?
若不想坐以待毙,宇文化及深知,只能走那一步,既然杨广不想北上,只想偏安江东,那他就只能把决定权从杨广手中夺来了,不然,这些人都要被杨广拖累,最终被李渊砍掉脑袋,他可不想走到这一步,被那个自己看不起的家伙鄙视。
陪伴在杨广身边的十几万骁果大军基本上都是关中人,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一直想返回家乡,时常有骁果偷偷逃跑回家,去年秋天,郎将窦贤率领所部人马偷偷西逃,被杨广派铁骑追赶上,全
,但是逃亡的风气还是止不住。
得知关中被叛贼占据,士兵们更加担心起家中的亲人,当得知皇上不回关中,而是准备定都丹阳之后,他们更是大失所望,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无以复加,逃亡的举动屡禁不绝。
杨广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对他来说,这十几万人是他最后的依仗了,若是军队全都逃亡了,还会有谁来保护他呢?
若是他还有从前的雄心壮志,自然会孤注一掷,率领大军北上,回师洛阳,那里还有一批忠心于他的人。然而,自从进入大业年间之后,他遭受的失败实在是太多了,这让他不敢孤注一掷,要是北上失败的话,他只能死在乱军之中了。
杨广在宫中酒宴之时,信奉佛教的他常常高歌:富贵贫贱,痛苦欢乐,轮流交替,何必悲伤!
然而,话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很怕死的,特别是怕被别人用刀砍下脑袋,为此,他准备了许多毒药,和皇后和身边宠爱的妃子分享,到最后的时候,他还是愿意用瓶中的毒药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方面他在幻想中接受了这个悲伤的命运,另一方面他又在尽可能地将这个日子的到来向后推迟。
为了延迟死亡的到来,为了解决骁果军的逃亡问题,杨广向足智多谋的裴矩问计。
“骁果军大多是关中人。他们之所以逃亡,只是想念家乡,皇上若是安排骁果军在江都娶上当地地女子,让他们在江东安家,有了家室的拖累,他们自然不会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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