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第一次——典礼大人应该不会忘记六年前被风司冥仅仅八千人马攻下的贝南城。虽然风司冥当时的真正意图是在解围。但那一回我东炎国土确确实实是落到了他人的手里。”
陇君停住脚步微微侧头一双冷峻眼眸斜睨身侧东炎军神:“考斯尔将军。我并不认为这一次的情况与六年前相同。冥王没有自雁草原直线进击班都尔而是由小松山袭了北方地白河河港然后奇袭突破鹰山防线并一举攻下城。冥王军身后地北洛大军还排在班都尔王旗外围守得死死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向其他方向出兵攻击地信息。以眼下来看我似乎还没有找出与上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哪怕是局部策谋上的相同都没有。”
“不同是自然。毕竟无论这一仗的天时地利还是表面上的起因都与六年前天差地远。”考斯尔轻笑一声但随即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将笑容收起。“陇大人”认真而恭敬地称呼一声见陇君闻声微震脸上旋即显出同样认真严肃的神情贺蓝气低垂下眉目:“贺蓝只想知道一点:这么做……真地有必要么?”
陇君眉头陡然一凝双眸倏地迸出锐利精光。但这光芒只是一闪瞬刻之间陇君已然回复东炎典礼司仪一贯的温雅沉着。笼起双手陇君慢慢走了两步这才轻轻开口道:“什么有必要没必要?将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贺蓝很清楚。而且——”
话未说完陇君已经抬起一只手拦在他眼前。沉默对视半晌考斯尔猛然撤开目光一只手狠狠扣上腰间佩剑:“你知道这种话传得多快——这两天兕宁都有了风声再过个一天半日只怕全京城尽人皆知。风司冥赫赫威名没人肯说这里会有什么计算而我们的将士……我的将士会觉得这种仗……是耻辱。”
“将军慎言。”扫一眼考斯尔腰间东炎先皇御赐、已经传承了整整三代的佩剑陇君心中暗叹一口气随即沉声说道。“定北侯麾下将士也是皇上的将士、东炎的将士。何况方才煌明殿上皇上并没有调动定北侯麾下将军。”
“如果风司冥根本没有打算顺着他地胜利一路打到兕宁地话。”
平淡无波的语声入耳陇君顿时抬头只见东炎第一将军唇边竟是勾起一个异常讽刺的微笑:“切莫勒童道明挡不住地冥王。布科奇萨格就挡得住?北洛孟铭天锋轩辕皓擅长的是攻城拔营打埋伏风司冥可是游击奇袭玩得精熟的主儿只要够了粮草补给就
地一样来去自入。能绕过了头一条鹰山防线不被。开后面的二条三条?何况这样急忙忙一心奔去有的是空子让人转软档给人打。布科奇和萨格……能在他手下走上两三个回合就算运气了!”
陇君眉头拧得更紧:“考斯尔将军问题是现在冥王占有了城。风司冥本身所率未见过万他不会放着前后夹击的危险让我们重新取回城。”
“但打一城守一城。分兵分力节节肢解直到弱得我们可以一口吃掉。风司冥难道当真会蠢到这个程度?至于城的粮草储备我很清楚。脱开了身后北洛的大部占了城池固守只会让城成为一座孤岛。这种情势利弊对比相信他一定不会做得比我们更差。”
“可是从鹰山防线到兕宁一共六道大防线四大部落王旗就算冥王天纵英才勇力过人手下那几千冥王军也骁勇善战以一当百也没有一路直插到我国中腹地地道理。”
贺蓝=见朱红宫墙之后已经看得见乳白纹饰淡金地神殿建筑特有地圆形尖顶考斯尔这才停下脚步。铁灰蓝色的双眸静静凝视陇君半晌青年武将才低沉的声音说道:“按着东炎一贯的规矩武将没有权利拒绝君主出兵的命令。但是典礼大人贺蓝现在诚心提醒一句虽然陛下有陛下的种种考量但不先设法平息从承安来的那些谣言。将士们很难做到真正心无挂碍地战斗。如果需要考斯尔出战。这是我唯一一个要求——‘常胜’对上‘不败’这样地仗不是任何一方随随便便就输得起的。”
陇君沉默一下:“若将军担忧的仅仅是这个。或许大祭司可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转头看一眼晟星殿门前恭恭敬敬目不斜视侍立的鸿逵帝的内监和侍从东炎典礼司仪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或许皇帝陛下也是这个想法。”
考斯尔闻言抬头恰恰鸿逵帝正自殿中迈出一双冷目向自己与陇君的方向淡淡扫来贺蓝脚心直袭上心。呆怔间袖口一紧却是陇君低了头轻轻牵扯再抬眼看去果然跟在鸿逵帝身后、应是送御华焰出殿地东炎大祭司御华真明正连连向自己眼色。望一眼已然迈步赶向鸿逵帝方向的陇君考斯尔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出声心中暗暗苦笑一下也连忙赶紧两步追了上去。
草原冬日严寒草木凋伤汇集了国中各地奇珍风物的御花园此刻也一如时节不显什么生机。只有被视为东炎皇室象征地莘草枯白的细长草叶中心包裹了杏红色的柔嫩新芽在一片灰白暗淡的朔风里招摇出一点点暖意。见御华焰行了几步便驻了足目光定定凝在两茎莘草上跟随其后的三人皆不敢出声呈扇形静静伺立在他身后。
“贺蓝你不赞同朕方才的调派是吧?”伸出手指拈住细长的草御华焰缓缓开口“你置疑朕派遣布科奇和萨格的决定或者更确切一点你根本就是有意反对出兵对不对?”
死寂一般的沉默终于被打破考斯尔心中猛然一松但随即又收得更紧。深深低下头:“臣怎么敢皇上?”
“你当然敢。若是你赞同这样的应对你绝对会第一个请战——身为东炎的第一将军没有理由不为自己的国家雪洗这般任人攻打国土任他人驰骋的奇耻大辱;如果不赞同的是朕的将领任命也会第一个站起来提出你认为的最好的人选。现在既不主动请战也不另提人选朝会结束不是到军营嘱咐将官而是到晟星殿等候朕——贺蓝你真是把自己的心意表述得非常清楚。”
“臣万死。”听到鸿逵帝语声越来越紧越来越急贺蓝双膝一曲顿时跪倒。
“朕知道你的意思。”默默看他一眼御华焰将视线重新对上自己指间被搓揉出淡红汁水地草茎。“朕明白你此刻的为难——这种事情不是能够明白对人说的。你将管着东炎半数军士人马在这个上面出不得半点差错也不能有一丝一星把柄。”
贺蓝思……”
“这是朕的责任——是朕手底下办事的人没有把事情做得干净朕不会为这个牵累无辜。”御华焰冷冷一眼考斯尔顿时抿紧双唇。见他神情肃然御华焰不由轻轻叹一口气:“不是朕好战争强不肯放过任何一点机会。但是事情已经做了。琥珀霜也被北洛宫中辨识了出来。风司冥一路打过来到这个程度不奋起应战难道要朕为这小小一撮粉末双手奉上祖宗七百年基业?再者大祭司也看过了这次风司冥还想要维持他那个‘不败’的名头怕是很难。”
抬眼看向从容两步走到御华焰身边的一身白色祭司袍服的御华真明。只见后者缓慢然而肯定地点一点头:“劳师远征、孤军深入、地利不识、缘故有亏纵然北洛国力军力皆堪称强盛也会被这样地战争拖垮。何况两强相争主客有别风司冥此刻虽胜在灵活机动但时日越久、军队越深入便难是我东炎铁军对手。至于将军所担心地……”御华真明扯出一个极冷地微笑“一个字。拖!”
身为东炎第一将军。考斯尔原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晟星殿在御华王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角色。但眼前这位前朝皇子、当今皇叔接任晟星殿刚满两年的大祭司抛去素日温雅第一次显露出真正与同东炎君皇共享至高军权的“暗帝”身份相符的言语行事。考斯尔还是直觉周身一道道寒气包裹窜流。静默片刻向鸿逵帝与御华真明叩行礼:“考
谨遵钧旨。”
御华焰凝视他片刻方才微微颔:“起来吧。”顿一顿“贺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臣心中还有疑问。”忽略一旁陇君瞥来的目光考斯尔躬身道“臣有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琥珀霜?密报上明言北洛确切地指认出琥珀霜地名字怎么会这样?”
御华焰闻言一怔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光芒:“怎么?我东炎的密藏死药委屈他北洛靖王了?”
“不臣的意思是如此珍贵的密藏之药就连宗亲皇族也极少赐予的恩典为什么会流落到绯樱宫外。琥珀霜归内禁司监管理开启使用必须经过大祭司大人。皇上直属的暗卫从来没有为任务下琥珀霜的记录配给死间的应时之药更不会有这样地效果。”见周围三人脸上同时变色考斯尔略略一顿随即继续语声却是沉静如常“琥珀霜为我东炎宫中密药已有数百年历史虽然涉及种种隐秘但效用、症状多有流传在外善医之人能够从中总结归纳出一些讯息并不奇怪。柳青梵师从道门柳衍见到病症辨识出琥珀霜也无十分特异。但连承安内应地暗卫都回报赤三十三确实花费一年时间在靖王府主人饭食中加入琥珀霜这无论如何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何况皇上近年来根本没有触及宗亲或是显贵之人普通以为的琥珀霜不过是效用与之接近地玳瑁膏而已。”
话说到这里御华焰面色已是铁青一双眼睛突突冒火。沉默半晌突然狠狠一拳砸向身边石雕花台:“真恪廷哲这老东西这些年朕对他不薄啊!莫伦盖提赐死的时候一口一个‘颜面’、‘大局’、‘抚定他族’转身的时候却……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深知鸿逵帝猜疑之性考斯尔眉头一皱正要分解一边御华真明已然开口:“皇上真恪丞相应该并无他心。否则不会将琥珀霜交给往承安的暗卫。如果他当真藏有私心也该是立功心切盼望一击成功乃至忘记了关键的谨慎周密不留任何痕迹的守则。”
“这样……大祭司说的很有道理。”御华真明语声沉静鸿逵帝脸色也渐渐放缓。“不过具体的事情还是清楚一些地好。贺蓝这件事情你调几个人去做——记得不要惊到了国丈。”
“臣遵旨。”
“琥珀霜琥珀霜……我东炎号称第一的密药一次一匙便可无痛无苦取人性命分成零散一日日积累却能让人一点一点憔悴损伤受尽折磨就算中途得到解药也会遗下后患无穷。说起来这风司冥也真是厉害:琥珀霜毒性日日入体缠绵积累居然只是稍有不适的低烧头痛;而他的王妃却又恰恰怀孕。虽损了胎儿不致后患——难道北洛靖王真的有神明保佑。还是‘天命者’真的可以肉白骨生死人?”
见鸿逵帝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自己。御华真明淡淡垂目:“摩阳山大神殿‘天命者’的预言已经过去十七年。现在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利用这样的名义打破大6格局。”
御华焰闻言顿时格格笑一笑:“大祭司说地是没有哪个国家有这样地能力。不过”顿一顿深沉眼眸转向考斯尔和陇君“抛开琥珀霜承安传回来地消息。让朕真正疑惑的倒是北洛朝廷的态度。风司冥出兵的理由在鹰山防线、在城这些阵前说得清楚为他的王妃复仇。北洛朝廷到现在为止增兵和粮饷的旨意都没有对此作任何修改竟然是认可了这么一条!而且从承安传回来的密报上还说胤轩帝已经派出使臣押解着两名暗卫和细作到我国中问罪。当然这种事情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问题是探遍了北洛朝廷上下枢纽要害。居然没一个主事用权地出声反对。风司冥出兵的原因无论朝上朝下都站得住脚跟人心都是一致向外就算普通的百姓追捧冥王容易糊弄。但北洛国中统一到这个程度……还有胤轩帝对风司冥的纵容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皇上说到北洛朝廷对胤轩帝与靖王决定的态度在北洛倒也不甚特异。”见鸿逵帝说着凝目自己一直沉默的陇君稍稍迈上一步随后躬身说道。“北洛自两百年前武德皇帝立朝便一直有皇帝直接指挥军队的传统虽然相比我国国内君王亲历战事的总体数目要小了许多但凡属军务上下朝廷和各部府衙地唯一责任便是统筹协调全力支持君主地战和决策。风司冥在北洛军中的声望自不用提朝中官员也多追随而胤轩帝的意思又并不反对打这一场仗想是如此整个朝廷才呈现出这样地一致。”
御华焰皱着眉头听他说完沉默半晌方才轻轻笑一笑:“不反对……那个人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反正底下孝顺儿子一群从来也不需要更多在乎一个两个是么?不过眼下两国的状况分明谁也没有必胜把握以胤轩帝一贯的为人这次明显的纵然又怎么说?连圣旨都只说为靖王妃复仇而没有更多他可不是意气用事随心纵情之人。”
“这一点微臣认为其实或许……更多与风氏王族皇家之人的特点有关。”见三人目光一齐射来陇君微微低头“风氏王族历来多专情。”
陇君一句话说出不仅仅鸿逵帝御华真明和贺蓝…考斯尔都不由呆了一呆后者更是脱口而出:“陇大人朝中属你最专精北洛之事这到底是怎么你可说清楚!”
微微抬头一眼扫过凝目自己的御华焰和第一将军陇君的目光又在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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