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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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 第5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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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台上转来转去。

“六儿、四喜将这丫头丢回她房里从今天起三天除了水什么都不许送给她吃也不许离开房间一步——商寅娘吕蕤宾的位置暂时由你补上!”

花弄影一边随口吩咐锐利如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冷冷扫过:“别以为下雨天客人稀少便可以凡事悠闲放松了精神更别想着有张漂亮面孔招人喜欢就可以把练习当儿戏!霓裳阁不是‘夜来香’、‘媚娃馆’那种买笑卖笑的地方想靠那些手段吃饭的趁早给我滚出去!”

花弄影身为霓裳阁头牌舞姬也是阁中实际上的当家作主之人——虽然霓裳阁明面上的老板鸨母是许妈妈但是生性机灵又最善察言观色的歌儿舞女却是一眼便能分辨谁才是真正的老板主子。花弄影在霓裳阁中时日并非最长但舞蹈绝技、热烈性情、灵活手腕乃至结交的官商士子显贵程度都是阁中其他人无可比拟。而平日在阁中号施令指挥施为许妈妈每每听命用事这些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霓裳阁以歌舞百戏称绝承安尤其歌舞一块新、奇、精、巧诸般特色引得每日顾客盈门。近日京城雨水连绵客人稀少阁中因是趁机排演新创节目正是花弄影全局主持。此刻见她对吕蕤宾惩罚如此严重众人心中惊惧之外不由纷纷暗生不满不平。

然而听到她最后一句众人却又顿时默然:霓裳阁以纯粹歌舞娱乐之所能够在承安京立足阁中登台献艺的女子乐师不受顾客轻视玩弄没有绝对的演出水平根本不可能实现。对排练、演出要求极为严苛甚至到达惟表演是问、其他一概不认的地步舞台上每一个动作每一段唱腔都力求完美无瑕这原是霓裳阁保全阁中艺人自尊的最有力手段。花弄影豪爽潇洒待阁中一同演出献艺的姑娘姐妹素来极好只有“轻慢演艺自降身份”这一项是她的大忌。吕蕤宾样貌出众颇有些贪懒爱娇花弄影最近对排演看得较往常更为严格她偏偏在这种时候走神犯错引来严辞厉责实是难免。只是她年纪不满十七一时受惊竟至于晕厥众人心中难免有些怜悯感叹。

环视一眼舞台上下众人目光神气花弄影眉头微皱轻“哼”一声随手将伴舞的长绸掼在地上一转身径直往后台而去。

那淡水红色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随后听到通往庭院的小门重重的撞击声众人心中犹是阵阵余悸未及反应。直到听到那一路穿过霓裳阁主楼到后院各人居所的庭院、不顾天上下雨踩得水花阵阵溅起的脚步声这才纷纷如梦初醒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整个霓裳阁主楼中央舞台笼罩在一片阴郁沉默之中。

“好啦好啦都把心思收回来吧!一个个都呆浪费时间我们可是还有很多段要排练呢!”

轻柔婉转的声音打破不自然的沉默众人顿时抬头注视那个从容站起的头插燕簮、一身俏白的温雅女子。

燕微雨微微笑着:“方才那段《雨铃霖》算是演得差不多不过寅娘妹子新换上音位怕是不熟不如大家再练一段?重新练好了也好叫弄影姑娘喜欢。”

燕微雨是霓裳阁中最出色的歌伎名头、地位都仅次于花弄影又是一向温柔娴雅与人为善的脾性这句话一出众人纷纷重新拿起乐曲舞姬们也各自站好位置随即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号施令做主之人。燕微雨环视众人脸上微微一笑突然转向舞台一角:“无射妹妹你去看看弄影姑娘。这《驿路花雨》全是由她编的舞蹈排练还是请她过来监督着才好。”

突然听得燕微雨点名抱着马头琵琶的钟无射微微一怔随即颔行礼:“是姑娘无射知道了。”

“知道了就赶快过去呀。”

燕微雨语声温柔自然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钟无射暗暗皱一皱眉只得立刻放下琵琶起身向后院走去。

霓裳阁原是承安京中一所官员私宅官员病故之后其家人扶灵返乡于是将宅第出卖给京中富商。因临近繁华街市那商人又盘下周围几户人家并重新整修最后才形成临街的店面。但那商人投入过大不能短期取利又将宅院卖出;经几任倒手转卖终于落到霓裳阁前一任鸨母手中。因此前方做经营之用的主楼从外观形制到内部装饰都极尽浮艳繁华后方阁中歌儿舞女乐师艺人的居所却是简朴中透出素雅。有小厮一路打着雨伞穿过两个天井转过一道侧门看到满院青竹掩映下的二层小楼钟无射不由深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吐出。阁中规矩森严小厮不能进入阁中女子所居住所。钟无射接过雨伞吩咐小厮候在院门外角屋这才缓步踏入院中。

连日雨落不绝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原本暴露在天日之下的石板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而上方有竹林遮蔽的那些却是苔痕苍茸湿滑无比。钟无射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走过一边却是趁此时机尽可能平静心思。

自上回王元侍郎府生辰晚宴表演自己和花弄影一向和睦亲密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甚至时有尴尬。除非歌舞排演必须相互配合花弄影不会多说一句话;原本每隔两三天就会专门指导自己音乐、言语、举止、神情变化等各种技巧自那日之后也完全停止。身为头牌的歌伎又是和花弄影隔壁而居燕微雨原本最该清楚两人近日的情况。她是阁中少数能够主事行权的女子虽然不如花弄影那般气势逼人但自己深知这位与倾城公主驸马上方无忌调笑自若的姑娘绝非阁中普通歌伎能比。温柔婉转调和众人不动声色举重若轻就连上次在侍郎府花弄影恼怒失态也是她几句话便转回了局面。此刻点了自己再请花弄影也许便是存了同样一番调和心思吧?

只是花弄影近日不同寻常的焦躁易怒的脾气无论自己还是阁中其他人都非常分明地感受并察觉到了。今日这般的激烈只是一个最终爆之前排演时纠正众人出错的不耐、比平日要求更为严苛的训练和表演、对阁中从登台表演的艺人到行走伺候的小厮的挑剔指责……也许所有人在今日的惊吓之余心中都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至少那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总算有所减弱消除了。

“要进来便进来!站在门口淋雨算什么?不心疼你的人我还心疼那身衣服鞋子!”花弄影声音满是不耐“还有这见鬼的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猛然回神钟无射这才现自己竟站在小楼门前呆。急忙踏进门槛恰好听到后面一句钟无射不由微微一笑:或许所有的不同平常只是因为这久雨不晴的天气罢了。

“姑娘……”

“燕微雨让你来叫我回去是不是?”不等钟无射说完花弄影一口便将她想说的话尽数堵住。

钟无射心中一怔随即颔:“是。这套《驿路花雨》是姑娘提议的本子编的舞没姑娘在旁看着我们实在心中不安。还有乐曲唱词这些也得姑娘把关。蕤宾出了纰漏犯了错误姑娘惩罚了她便是了。但这套歌舞却是要在五月初五初熟节上为向神明献礼用的时间着实紧张无论如何不敢轻忽怠慢了。”

低头坐在窗边的花弄影微微抬起眼:“这鬼天气大半个月不见天日再来一路的雨岂不是让人痛恨?时间紧张便停下不演初熟节谁也没说非要上新歌新舞不可霓裳阁又何必做那些自讨没趣而且不识时务的举动?”

钟无射闻言顿时一惊一双眼睛紧紧盯住花弄影:“姑娘是说真的?”

“你几时见我拿这些来消遣?”轻哼一声花弄影语声顿时显出三分严厉。

钟无射心头一惊急忙欠身行礼:“是无射明白了。”顿了一顿眉头微微皱起“可是若按着姑娘方才的说法严厉惩罚了蕤宾也就是了为什么又要寅娘顶上她的位置?节目不急着排演完善后登台演出蕤宾便被禁闭三日以她五十弦筝的精擅程度参与演出也并无困难。姑娘让寅娘顶替了她的位置可是不许蕤宾再……再……”

“不许她再居身十二乐律这你又有什么不愿意猜、不敢说出口的?不过不错无射你说得很准一个字都不差——在吕蕤宾认清情势重新把心思收回来之前她休想再登台一次!”见钟无射脸上无法抑制流露出的惊愕表情花弄影冷笑一声随手指一指书桌上多宝格。“左手第二个抽屉自己拿出来看!”

钟无射两步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见是一封阁中女子通用的梅花笺下面数张当票还有赌坊的欠条借据。钟无射心中突然一寒缓缓望向花弄影却见她目视窗外风雨摇曳的竹林脸上表情不见任何波澜。钟无射心头不由又是一阵寒风掠过急急细看那笺纸“妾将拟身嫁与”的诗词末尾正是吕蕤宾娇媚柔软的笔迹。心中如巨石撞击沉默半晌钟无射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向花弄影。

“你以为我是罚她排练心神不属?哪里便是这般简单!”轻轻摇一摇头凝视着窗外青竹花弄影静静道。“你们是霓裳阁里的女人比那些单纯出卖身体的妓女远远不同。琴棋书画歌舞杂戏在霓裳阁起码可以安安静静专注表演不担心会有不守规矩的客人骚扰也没有人当着面说什么歌伎乐师下贱的话。但戏子永远是戏子地只会是地想在欢场找什么真情真爱从来都是妄想。何况男人可以不好色但未必不贪财。一个一个被阁里娇惯着就忘记了身份不懂自尊自重稍稍有人示好就想托付终身还天真地去幻想什么风尘歌女与落魄书生喜结连理最后功成名就封妻荫子……等会儿你就把这些给她送过去让她看看自己选的男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姑娘这对蕤宾会不会太……”

“长痛不如短痛对她来说这许倒是一件好事。”花弄影冷冷笑一声“至少好让她知道攒下两个脂粉钱不容易就算打水漂也得听个响声!无射你也给我记着——女人为男人可以倾家荡产连身带心地付出一切不过先得是个男人不是一条连叫都吭不出声的狗!”

钟无射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这才取了一只匣子将梅花笺、当票、借据之类全部装起来。“姑娘我这就去看看蕤宾。您今日累了还是歇息片刻的好。”

“无射。”

等了半晌才听见花弄影开口钟无射微微垂下眼帘。“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凝视着眼前低眉垂目神情温顺恭雅的女子花弄影心头突然袭上一种莫名的感觉。“无射许妈妈说你是好人家的出身?祖籍哪里?”

钟无射身子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震抬头淡淡看一眼花弄影的面容表情随手将匣子搁在身边方几之上这才略略欠身答道:“无射是江州人幼时家中别院便在三江交汇处的高岗之上。”

“荆川平原三江交汇之景确实令人难忘无怪无射唱的歌、弹的曲子都有水天茫茫之感。”花弄影微微一笑“无射小时候念了不少书吧?我知道阁里常有艺人托你读写家书。其实霓裳阁里读书识字原是不少但不怪别人随时打扰帮忙做这些琐碎事情的却是不多。而且你的诗词也极好柳太傅那些诗文改成曲词唱的也只有你一个。”

钟无射低垂了眉眼目光凝视自己交叉身前的双手。“小时是读了几天书识了些字但大部分还是到承安进了阁里之后才由老师一点点教起来的。”见花弄影只是静静点一点头一双精光锐利的眸子凝视自己钟无射轻舒一口气微微挺直身子说道:“许妈妈说无射出身大户实在不敢这么说只是稍有浮财积蓄的清白人家而已。母亲酷爱高岗花景便带着陪嫁过来的姆妈和我在那里的别院长住。后来家道衰落母亲也因病故去父兄不便照顾幼女。因母亲原是承安郊外福陵村人便让姆妈带着我上京投亲。可是……”

“可是……?”

“可是未及京郊家中再生变故父亲暴病不治。同时外家也遭逢凶事血脉割断。姆妈求了外家一位舅父寄居在京城里但不过年余舅父又丧舅母将我与姆妈赶出。姆妈忧心操劳疾病一身;然而贫困无医无射最后甚至不能为她治丧……恰好那时霓裳阁里逃了一对丫头小厮许妈妈查访之时经过门前见我可怜便帮我收葬了姆妈更收容我进霓裳阁。”

“原来如此。许妈妈一直称赞无射平和老成我原还有些怀疑只当你与她有什么其他关系才得如此照顾……只是这两三年间我们时常相处无射竟一个字也不说。”

“霓裳阁里从歌舞艺人到仆从小厮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若都时时挂在嘴边岂不扰了别人心情。姑娘不问无射不愿想、也不愿说。”

花弄影微微笑一笑:“只是无射磨难坎坷更与至亲生离死别到底没有经历过情爱之苦……不过这样也未见得不好。一会儿见到蕤宾无射便以自身经历开解她些。毕竟她虽然有错到底没有酿成大祸你宽慰她两句若有心悔改便提前放她出来。”

见她表情柔和钟无射不由也露出笑容:“是姑娘。无射知道了。”

“还有燕姑娘那里也代我说一声。去吧。”

走出小楼屋外雨势不减。只是钟无射心事减除虽然急雨如注看青竹摇曳风雨却像是比进屋之前有序了许多。

缓缓走到院门口刚要开口唤那等候在角屋里的小厮突然一道人影自雨帘中急奔而来。隐约见那人服饰不是阁中之人大雨之中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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