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如古潭的幽黑眼眸蓦然迸射出锋锐犀利的光芒。
绝龙谷……是吗?上方未神你似乎忘记了“冥王”诞生的地方正是人们眼中的绝地……
卷五:归去来(云隐篇) 第二章 马蹄声疾
安塔密斯城后萝林山道
“黎豫将军从这里过去多久了?”
“回将军的话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凝视着眼前幽深狭长的山道风司冥的手在腰间长剑剑鞘上慢慢收紧——这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小得几乎看不出来因为人们眼中心中的冥王的手是从来不会离开那柄矫夭无影夺命无形的宝剑的;而从不摘落的银色面具早已掩去他一切表情即使是最了解他的轩辕皓也无法从那双如夜一般深沉不动的眸子里看出任何情绪。
“从这里到绝龙谷……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考虑山路艰难的问题一个时辰。”
目光沉沉让回话的斥候忍不住轻咽一口口水额上却是止不住的冷汗涔涔。他可不是第一次参加行动的毛头小子而是军中有名的“万里洞察”沈岩跟随冥王时日之长军中也算少有人及。但即便如此每次触到风司冥全无波澜的眼神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升起带着三分恐惧的敬畏。“要放弃吗将军?”
放弃这是普通斥候的北洛军人职位身份之外身为冥王军次席幕僚的沈岩此刻能够想到的最好手段也是直觉的建议。最先现天羽阁守军异动却没有即时回报而是擅自率领麾下的军队追击不是因为胜利来得过于容易恰恰相反是因为攻城已然付出太大代价的北洛将士需要胜利作为安慰和泄。北洛的上将军都被赋予了战场独立指挥权黎豫的行动没有违反任何的律法军规却给轩辕皓和风司冥刚刚控制住的战场形势制造了一个绝大的麻烦。西陵边境气候地形的复杂几乎出任何人的想象初到此处的黎豫竟然能够紧随敌军一路追击无论如何都让人心生不安和疑虑。何况谁也不知道什么是西陵真正的异动大军退还安塔密斯封锁萝林道口彻底地阻断西陵军队回救天羽阁的后路显然是眼下最妥当的做法——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左将军黎豫和他手下的七千将士。
战场上牺牲是必须的军帐中冥王军的所有将领都很清楚这个道理和事实。不可以成为障碍不可以成为累赘不允许无害无益的无为更不允许成为制约军队行动同一的负累——是胜利的要求更是生命的要求。
“大帅我引去三千人马去。”
轩辕皓微微皱起眉头。
柯岷调转方向与曼缇霏合兵大军退守天羽阁排开一副倚据高墙深壁严防死守不许再逾半步的架势这样的动作只在短短一天以内完成无论如何都嫌太快了一点。蝴蝶谷的强攻并非只为掩饰事实上的调军意图而是在冥王和茵莎之子的自己面前确实地证实西陵大军早已进退维谷的窘境这样才可以让北洛放心大胆地进行军争中最不上策的攻城。天羽阁暗中调动兵马出城大军退后五十里的目的不是放弃安塔密斯而是将以萝林山道天险为倚托对占据城池的北洛军队进行反骚扰——这正是最初西陵占据谊邶、艨池形势的再现。
安塔密斯城身后的萝林山道虽然幽深狭长形势险峻对于北洛军来说却不是最大的危险。因为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将领都懂得这种地理攻守双方的优劣形势:攻方固然会因为战场狭小而对战艰难但双壁悬直的山道也不是布置守军的绝好地点。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山道之后轩辕皓自然明白绝龙谷是怎样的地方对柯岷等人能够想出每日对战假死数百乃至上千军士暗中转移军队的方法也是十分佩服何况西陵军最后一批撤离天羽阁的西陵军表现出的拼死一战的顽强心态与慌乱狼狈的战场事态显出的巨大反差正是逗引对手追击的最佳诱饵。
连续多日的战斗将领们似乎已经忘记出兵的最初目的只是将西陵的敌军从北洛的国土上驱赶出去并予以还击。拿下天羽阁和安塔密斯的战略意义远大于战争本身的胜利。但战场天生能够激起人心深处对血的渴望面对满目淋漓鲜血而要抑制内心冲动无论何时都谨记战略大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柯岷、曼缇霏和戴迩恰恰精巧地利用了这一点。
不是单纯的被动的退守而是布好阵势意图全歼追击的敌军——很简单的计划却做得如此周全如果不是低估了冥王军绝对的控制能力紧咬着西陵左都副将戴迩追入萝林山道的绝对不止黎豫一个。
头脑中思绪万千其实不过一瞬轩辕皓转向了面具后凝视着自己的幽深眼眸“三千不够。”
身为主帅他不会不了解军中由来已久的争斗。
冥王军崛起太快功绩太高声威太盛战场展露出来的天赋气度加上风司冥绝不容许忽视的身份引来将领中的嫉妒和不满从来远胜于羡慕和钦服——但这是唯一不允许任何任性的地方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正如一军的统帅必须对这个军队负责一样。他可以冷眼军中的争夺只要这样的争夺不威胁到国家和战场本身。身为大将的黎豫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决定那些将命运交给他的将士必须懂得当初忠诚的代价。
付出万人的代价完整完全地拿下安塔密斯是值得的因为这样一来北洛拥有了震慑和谈判的绝对资本。出兵的目的不是争胜而是守卫家国作为一军统帅的他可以不在乎那已经走进绝地的七千人马但一向冷心只求最终胜利的风司冥竟要援救黎豫?
绝龙谷的口袋已经张开黎豫和他的军队已经踏入死地不救没有人会指责他的无情而救却必须直面其中的阴谋和艰险——如果到现在还没看清西陵军队的意图风司冥也不是短短四年便威震大陆的冥王。
“那么给我五千——不需要再多了。”夜一般的眸子精光闪亮“这种背后的阴魂必须尽快解决掉。”
不需要再多事实上是不能再多。轩辕皓眉头再次皱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转到他面前屈膝单腿跪下“大帅请下令吧。”
卷五:归去来(云隐篇) 第三章 无计,谋图险境
为什么要救黎豫?
从身边副将、偏将们的眼睛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样的疑问。
明明知道他是自己在军中最大的障碍之一:左将军黎豫是辖管着京畿禁城军务的皇长子风司文的亲信也是北洛军中少数权限实力都能够与冥王军统帅抗衡的将领。如果抛弃今日战场局势中西陵诱敌的计策不看黎豫的擅行冒进事实上也可以说是一种和自己争锋的心念表现。但是麾下最精锐的军士有着足以和冥王军一较短长的以一抵十的战斗力这使得黎豫在战场上拥有足够自信和骄傲的资本;对还是初出茅庐的自己黎豫的态度还远够不到尊重的标准。自己虽然每每压下因此而引来的众多冥王军将领的不满和争执但是对军中大凡年轻的将领如多马等人而言黎豫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平心相待的同袍。
可是这一次的局势对于黎豫却是不能不救。
轩辕皓同样已经看穿了西陵的计划:早已被切断了补给的安塔密斯将给北洛带来巨大的负担那名突然站到阵前的副将戴迩显然是希望通过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转守为攻争取主动以扭转西陵一直处于被动的局势。萝林山道天险所在不可能长期隐匿大量军队西陵大军主力必然已经向西南二百里外的图特堡转移留下的军队则将以流动散击的形式成为北洛大军的芒刺。但在这一切之前西陵军必须泄数月以来战败积聚起来而久郁不去的怒气绝龙谷正是戴迩布置的战场。
为将者不可逞血气之勇但这样堂皇的挑战却是自己不能不接。
因为不仅仅是冥王军一军的声名也不仅仅是北洛的军威而是以七千将士性命作为威胁和诱饵赌注是三大国无时不刻挂在嘴边的仁厚美名。哪怕抛弃的只是一人也会因为抛弃的本身背负不义的恶名——对于三国实力相持不下的现况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风胥然所能够允许和接受。
战略高于战术战术高于战场;一切军事行动都只是手段换得的是最大的国家利益——这才是政治的根本。
身为主帅战场上最大的职责不是争夺胜利而是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军士所以轩辕皓不愿接受引诱和挑衅。但身为副帅更身为皇子的自己却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是一场双方都很清楚彼此身份心意的战争。
但此刻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所有的应对似乎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下就像面对摊开的书本可以清晰无比地阅读对方的心事并不是因此而产生什么恐惧相反的是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震颤和兴奋——
只是一个副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将戴迩、戴迩……你究竟是什么人!
即使必须面对不利的战局也无法改变此刻心中的兴奋风司冥不由对自己苦笑。
风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息愈刺激着早已高度兴奋的神经不自觉地催动胯下战马加快度不是为了解救而是为了单纯的战斗——看来自己冥王的名号果然名副其实。
“殿下绝龙谷就在前面了。”草原人深厚辽远的声音稳稳响起一身玄色战甲的多马已经纵马上前同他齐头并进。
这个来自柴缇草原英勇善战的汉子豪爽性情中透露着天生的细致灵敏这样的人是能够轻易取得他人信任并让人愿意依靠的类型冥王军的稳定原本泰半是他的功劳。而同行的四年更使他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察觉自己心绪的波动短短一句话就平复了自己全部过度的激动。目光一凝风司冥语声沉稳地吩咐道“进入谷中一切按计划行事。”
所谓的按计划行事事实上就是没有计划。
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军又失去了天时之助地利之险唯一符合兵法要义的就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条而已。这个时候战场的情势原本就不是主帅所能够控制得了的:奔袭远来的援军必然地被分解包围所有的兵士都只能以十几到数十的小队组合面对数倍到十倍于自己的敌军。奋勇杀敌解救出原本就在苦战中的同伴以求战场总体天平倾斜方向的改变这是加入这个战场后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所谓的统观概察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身为将领的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是风司冥直接的没有犹豫的决定而能够作出这样的决定却是来源于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冥王军”绝对的信心:大型的军阵不可能在绝龙谷这样的谷地地形中排出但是对一个个小型包围圈的突破却是战场中所有军士必须面对的问题。而在单体对战和小规模组合战的方面相信整个西云大陆也难寻冥王军的对手。
三千人马几乎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迅地分拆开来投入一个个微型的战场虽然一时还不足以动摇整个战场的局势但绝龙谷中弥散在北洛军士眼前心头的绝望气息已然消弭无形。
无关援军的多寡而是一种早已扎根在北洛士兵心中的信念。
——冥王是不败的。
玄色的冥王军旗出现在绝龙谷口的那一刻起战场的气氛便已然改变。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宣告了新的战斗的开始驱策着胯下良驹的风司冥目光沉静地巡视早已是一片红莲血海的绝龙谷。
黎豫的军旗还没有倒下。
卷五:归去来(云隐篇) 第四章 血染斜阳,绝地斗兵稀
黎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落到这般的境地。
又是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鬼!率领着亲信的七千士兵追到绝龙谷口看到对方迎战应敌的竟是一个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侍从副官黎豫很有一种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
并不是没有看见天羽阁城楼上一身副将装束的戴迩而是身为北洛上将的黎豫很清楚对手只是曼缇霏在副手凯斯被风司冥一剑刺穿喉咙后临时提拔的侍从。所谓侍从原本就只是负责保卫将官府衙安全和将领个人安危的普通武官与战场上杀伐决胜的将领显然有着天壤之别。曼缇霏这个决定已经让黎豫十分可笑此刻见戴迩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副将战炮他更加确定了那一种似乎总存在于人们头脑心中的西陵温弱印象。
线条柔和的五官铁灰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笑意干净得完全不似沙场上军人的仪容只有那头火红的头……似乎是西陵人很少拥有的热情的色。
“黎豫。”戴迩很准确地报出他的名字“来的只有你吗?”
黎豫皱起眉头对方那副明显失望的表情以及眼睛里那分与战场过分不协调的笑意让久历沙场的他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看来……我只能将就着先点点饥了。”
戴迩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左手令旗一举黎豫手心顿时冒出冷汗。
明明令斥候探察过的没有埋伏的萝林山道道口鬼魅一般冒出无数摇动的旌旗人影。
萝林山道虽然形危势险却并非兵家重视的那种可以排兵部阵的天险一路紧追着西陵撤军赶到这里黎豫是有足够信心的——毕竟没有人会在这种两败俱伤的地方布置机关。但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戴迩竟在山道道口埋伏下如此众多的军队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