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钥匙应该往哪里插。这让西门庆有些焦躁,他吃饭的动作也慢慢的和缓了下来。
“东家您别着急,我估摸着,你安排那人快来了。”王安说到。
“哦。”西门庆胡乱的点了点头,王安自然是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他以为西门庆在焦虑大茶壶的问题也是正常。“不过,你并没有见过我要安排的人,你怎么知道他快来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王安神秘的笑了笑。“那是因为,您找的那个人,他来自于胭脂巷。”
“这跟胭脂巷有什么关系?”西门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这么一说就算是彻底的认定了“大人物”的来路,之前虽然这事王安也能够确实,可西门庆却一直没有亲口承认,现在这一说,算是抵赖不掉了。不过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然不可能往回收,西门庆索性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继续的问道。“难道王安你还这么了解妓院里人的生活习惯?”这一句算是挤兑,也算是反唇相讥。西门庆突然有些想念药铺掌柜,这种想念在过去的几天里爆发过好几次,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在冬日或者夏日的午后,西门药铺的门口,他跟药铺的掌柜总是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相互挤兑着,那样的生活倒也不错。只是现在觉得美好的日子,在当时看来却并不怎么如意。
“不,这跟妓院不妓院的没什么关系。”王安赶忙摇着头否认。“这实际上是买卖家的规矩,妓院再怎么说,也可以归属到买卖家里,毕竟也是迎来送往客人的地方,所以有些规矩,这个‘大人物’肯定是明白的。”
“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西门庆觉得好生没趣,这个王安如同药铺掌柜一样讨厌,却没有药铺掌柜有趣。在这个时候,要是药铺掌柜的话,他一定会回答“哈哈哈,我对妓院的了解比东家您还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西门庆对于这种回答不但不会觉得愤怒,相反他会觉得遇到同道中人,可以继续毫无压力的谈话。可是王安却无视西门庆在无意间所抛出的橄榄枝,正人君子的样子,让西门庆非常反感。
“说起来也是非常简单,我一说东家你就知道了。其实这一点在咱们西门药铺也略有体现,不过并不像桂花楼这么明显。一般按照常理来说,饭口的时候,都是买卖的高峰期,因为总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喜欢打发手下去做点什么事,这其中就包括卖药。具体到桂花楼来说,就不是打发手下人了,而是饭口的时候应当到这来吃饭。因此,几乎所有的买卖,伙计的吃饭时间都是要延后的,不能在正常的饭点开饭,要略微的往后拖半个时辰,错开中午饭口的这段时间高峰。在咱们西门药铺是这样,在桂花楼就更是如此了。不信的话东家,再过一会,你就能够看到伙计三三两两在大堂空闲的地方吃饭了。不光这样,我推测妓院也是如此,再怎么说都会有些客人留到中午的,也会有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趁着中午的空间时间赶忙来办事,办完事之后匆匆离去,所以吃饭的时间也会延后。”王安做着解释。
西门庆点了点头,现在要说王安是正人君子,真是打死他都不信。这种借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去妓院办事的人,西门庆是知道的,多数都是店铺的比较管事的伙计。西门庆同胭脂巷的姑娘们聊过这个话题,根据那些女人说,他们十分喜欢这样的客人,进来之后没有多余的絮叨,而是直奔主题,因为男人们也很着急,要赶紧完事之后回去交差,时间太长的话,就会容易说不清楚,所以往往都是片刻之后就缴枪投降。对于妓女来说,只是轻轻的分开,忍受片刻的粗暴对待,就能够获得和整晚被蹂躏等同的报酬,实在是再划算也没有的事情了。
王安能够对这件事如此的了解,看来他也没少利用午休的时间,去做这些事。不过西门庆觉得此时此刻,在桂花楼,并没有必要同王安争论这件事,还是直接听听他的结论比较实在。
“嗯,然后呢?”西门庆继续问道:“我不明白,上门来找事跟时间有什么具体的关系。”
“东家您这就有所不知了。现在桂花楼的情况是根本没一个领头的人,据说现在说的最算的是一个厨子。不过东家您想想,这个厨子跟伙计,就好像是池塘里的蛤蟆和沙漠里的骆驼,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骆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蛤蟆来当自己的领袖的,因此用直截了当的话来说就是,桂花楼现在谁都不服谁。中午吃饭,应当是他们一天当中人最全的时候,很多人出来做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混几顿饭,毕竟发到手里的工钱,花在吃饭上的话,实在是太亏了。”王安话说到这停了一停,似乎他也发现了自己言论中的不妥之处,但是他并没有修改,而是继续。“选择在其他时间来,一旦是武松的心腹独自在当班的话,发起冲突,难免就会处于被动。而选择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只要那个‘大人物’拿着房契和地契来这一闹,那么这些伙计必定会一阵打乱,里面即便是有武松的心腹,到那个时候也是孤掌难鸣,辨明形式之后,恐怕也会作鸟兽散。因此,选择在一天当中人最多的时候来,恰恰是最安全,胜算最大的。我想,您所找的那个‘大人物’必定明白这个道理。”王安意味深长的看着西门庆。
“王安我不信。”西门庆摇了摇头。他在心里本能的产生了反感,这种反感没有来由。就好像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讲古,或者是看戏。总能看见诸葛亮料事如神,克敌先机,而诸葛亮的对手,无论进行什么样的应对,最后的结果都是徒劳的,一切都会按照诸葛亮的预测来进行。虽然多数的人,在听或者看这样的故事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想象成诸葛亮,为了诸葛亮的每一次胜利而欢呼雀跃,抚掌大笑,可是西门庆不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把自己置身于失败者的位置上,在故事中,他失败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做了很多的努力,却败给了一个料事如神的家伙,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深深的不公平,西门庆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对完全没有接触的东西,做出如此准确的预测。
西门庆想到这里继续说:“我找的人,你没有见过,没跟他谈过话,脾气秉性你都不了解,我不相信你能够准确的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甚至连他的思考过程都能分析出来。我这个人虽然读书不多,可是我也知道,人的思想是最难预测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思考方式。王安,我觉得话不要说的那么满,你如果在说话的时候多用一些‘可能’啊,‘如果’啊,之类的话,我可能会对你的分析更加信服。”
“那掌柜,不如我们来赌上一赌。”王安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本来因为发干而显得灰暗,经过这一舔,红润了许多,就好像是毒蛇在攻击前所吐出的信子一般。
“好。”西门庆平时不好赌,可是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好也不行了,他也是真心想挫一挫王安的锐气,否则寝食难安。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节 预谋?
更新时间:2012…5…11 7:17:31 本章字数:2075
“东家,打赌这个事可不是开玩笑,虽然你是东家,但在打赌上,咱俩可是绝对平等的。”王安一本正经的说。
西门庆本能的感觉,自己在这个时候被算计了,理智告诉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及时的说“王安啊,这就是开个玩笑啊,别当真,我对你的神机妙算佩服的紧啊”,只要这么说,那前面的事都可以当没发生过,王安就算再怎么咄咄相逼,也没有办法了。但是,人争一口气,西门庆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从今天早晨王安撞开自己卧房的门开始,这个人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和一个中午的时间里,就无数次的让西门庆大动肝火,但这些肝火却只能无声无息的被忍下,竟然连发作都不能。虽然,西门庆已经在心中想过无数次要杀掉王安,但仅仅杀掉是不够的,一定要在王安死之前,把曾经折损掉的面子,全都找回来。
而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伴随着危险感而来的是西门庆的自信。他见过两次大茶壶,对大茶壶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甚至连大茶壶的歪门邪道也清楚的很。大茶壶这个人,以前肯定是位居高位,最起码他的位置比县令是要高出很多,而在这种位置的人,有一个通病,就是对江湖上的事不太了解。王安的判断虽然合情合理,但那仅仅是市井化的逻辑,一个曾经在庙堂之上的人,他的处事方法,跟市井之徒是完全不同的。西门庆虽然不知道那会是怎么样一个具体的做法,但是这两次的见面,大茶壶给了西门庆很多意外,他完全不相信,王安能够仅仅通过大茶壶在妓院工作,就准确的判断出大茶壶的行动方向,甚至是行动的具体时间,这种概率太小了。这场赌局无论西门庆怎么算,都是他自己的赢面更大一些。
“你放心吧,王安。我西门庆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得够得上这一撇一捺,今天这赌局你放心,就算是最后我把命输给你,你都可以尽管拿去,我要是皱皱眉,就算我西门庆不是条汉子。”此时西门庆已经吃饱了,因此说话的底气足了很多,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笃定一些,西门庆甚至还拍打了两下胸脯,以示保证。
“好,东家快人快语。”王安轻轻的拍了下桌子。“那您说赌什么好呢,赌命这个听起来实在是太吓人了,再说咱们买卖家的,又不是江湖上那些豪客,整天打啊杀啊的,另外您的命太金贵,小的可不敢要。”王安笑了笑,这种笑容让西门庆越发的憎恨。
“赌什么你来说,反正输赢不一定,莫不要在这之后,你跟别人说我这个做东家的,在打赌的时候欺负你。”西门庆的脑袋扭了扭,他觉得这样能够让他看起来更像条汉子。
“呃,那我想一想。”王安用手托着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他的眼睛左右上下的瞧着,好像他想要的东西就在周围一般。
西门庆这个时候倒是很坦然,他开始觉得庆幸,自己尚未婚配。一旦现在的西门庆要是有一个像海砂或者潘金莲那样娇美的妻子的话,那肯定不会像现在这种样子。毕竟在赌场里,老婆是经常要被摆上赌桌的,要是王安说要西门庆的老婆打赌,此时的西门庆也是不能够退缩的。不过现在,光棍一条,倒是成为了横行无忌的本钱。
“这的是赌什么都行?”王安小心翼翼的跟西门庆确认着。
“嗯,赌什么都行。”西门庆点了点头。唯一忌惮的家事,西门庆压根就没有。刚才王安也说了,不会赌命。上赌桌的东西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一方拿出什么样的东西,另一方必须拿出一样的东西才可以参赌。除了老婆和命,王安还有什么呢?西门庆想到这就觉得轻松,他轻轻的捏了捏鼻子而后补充道:“王安你放心大胆的说,不用有什么顾忌,咱俩好不容易玩一次,就玩个刺激过瘾的。”他甚至还用筷子轻轻的敲了敲盘子的边儿,上好的瓷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就这样,您还有两万两银子,如果您输了,那两万两归我,反正您也是要投军的,卖店剩下的几千两也足够打点用了,您看怎么样?”王安笑着说。
西门庆感觉到脑袋上好像出现了个炸雷一般。两万两,王安的目标很明确,这是西门庆的全部财产,卖店的几千两在此时的西门庆看来已经算不得什么钱,这些怎么可能够以后的打点,西门庆可不想到战场上去真正的冒性命的风险,他要的只是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而已。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到了现在,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可以硬着头皮往前顶。“好,两万两就两万两,我西门庆说话算话。可是王安,赌桌上讲究对等啊,否则注大压注小,还没开始赌你就输了。我这边放上两万两,你那边放上什么才能够对等啊?”西门庆笃定,王安一个药铺的小伙计,怎么可能拿出两万两银子,别说两万两,就算是把王安所有的家当都卖了,能不能凑够二百两还另当别论。
“这个东家请放心,我王安就算是再不懂事,赌桌上的规矩也是懂的。我同样也压上两万两,要是这场打赌输给东家您,就赔您两万两。这样您就有四万两银子了,您到军营里应当能直接买个将军来当了。”王安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像是回答最为平常的问题一般。
王安可能有那么多钱吗?西门庆在心中问自己。不,绝对不可能,可这阳谷县,也不可能有几个人可以拿出两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一个数目,这是一笔巨款,大多数人苦干十辈子也不可能获得的,王安肯定没有,他这样只是在诈和我,一旦他输了,他就可以玩起无赖那一套,我也拿他没办法,深追求了就是东家欺负伙计。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节 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