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的区域太小了,只是把目标锁定在了胭脂巷和桂花楼附近,咱们都忘了,其实武大有另外的一处住所,那就是紫石街。虽然说,武大当了桂花楼的东家之后,多数时候都住在店里,可我琢磨着,一般来说,人的生活中有重大变故的时候,总是想去本来的地方看上两眼,或者做某些事,所以也许去紫石街,会有别样的收获。我当夜没有闲着,马上就前往紫石街附近进行询问和调查。但是紫石街的多数商贩都表示,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场景,而我也不好问什么多余的,我总不能当着面问,你们看到武大或者武松怎么怎么样了吗,如果那样的话,恐怕只要一小会,这话就要传到武松耳朵里,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可就真是毫无胜算了。偏赶上也,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熟人。”王安说到这,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杯水出来,一饮而尽。
武大知道,那是昨夜的凉茶,现在喝起来断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口感,可是看王安的表情,却像是喝了蜜糖一样的甘甜。“哪个老熟人啊,说来听听。”西门庆其实有些等不及,他急于知道事情的关键所在,就是王安究竟有没有验证武家兄弟离开阳谷,可是西门庆也明白,即便是先让王安说出那结果,这些事情也是要翻回头来问的,既然如此,那莫不如按照顺序一次性讲清楚,这样的话更能平复西门庆的心情。
“您还记得不,去年夏天的时候,武大郎他媳妇惹了点事,这事您听说后,回来还跟掌柜议论来着,当时我们这些伙计,也在旁边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王安提醒着西门庆。
武大郎他媳妇?那就是潘金莲呗。去年夏天潘金莲惹了什么事?西门庆有些想不起来,这也主要是因为西门庆平素游手好闲,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也愿意扯一扯,这种习惯是直到八月初八的事情之后才有所收敛,等到了现在,这种决定命运的关卡上,哪还记得从前的自己做的那些无聊的行径。
西门庆摇了摇头,看着王安。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可是记得很清楚。说起来那天您也在紫石街上,就是武大郎他媳妇把撑窗子用的叉棍从二楼上掉了下来,正砸在一个卖梨子的小厮头上。当时武松刚当上都头,对阳谷县的人的压迫力还不是那么强,再加上武大这人看起来脓包好欺负,那阵子烧饼生意也好,挣了很多钱,所以那卖梨子的小厮就想用这事讹诈上一笔,最不济的也能稍微占点潘金莲的便宜。您现在想起来了吧?”王安提醒着。
对,确实有那么回事。西门庆想起来了,那天是因为自己走的比较快,如果慢上几步的话,也许叉棍砸到的就是自己。事后西门庆曾经琢磨过,如若是叉棍砸到自己,也是个挺好的事情,潘金莲生得那般俊俏,即便是让她砸上一下,身体上也必然感觉不到疼痛。就算是让她失手砸死,那奈何桥上也必然有着独特的一缕幽香。只是可惜,便宜了那小厮,而且那小厮居然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东西,居然以此为由上门索要钱财赔偿。
当时的西门庆看不起武大,可是又非常的怜惜潘金莲。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他是站在卖梨子小厮的对立面的,因此日常无聊的时候,倒也个药铺的掌柜聊过几句。只是可惜,现在物是人非,潘金莲据说是独自出走,不知道去向何方,而药铺掌柜也是生死未卜,可见这人世间的事,还真得多珍惜,保不齐昨儿还一起谈笑风生的人,今天就再也看不着了。西门庆心中无端的唏嘘。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事,我想起来了。难道你碰到的是那卖梨子的小厮?怎么,昨夜那么寒冷,他还在卖梨吗?”
“东家,如同卖梨子这种小买卖,挣的都是辛苦钱,靠着手里的打皮刀,打出精致的梨子,博别人个欢心而已,因此不管再寒冷,只要有生意,也都得上街。何况现在正是梨子能卖上价的时节,他自然是不会闲着的。不过我昨天上街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很久,快到了睡觉的时间了,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准备要回去了。我问了一圈下来,也没什么结果,心下烦躁,看见了他,就琢磨要打趣几句,可谁知道,这一打趣,居然揭开了真相。”王安的语气上带着些神秘。
“哦?”西门庆承认王安讲故事的手段极其高明,他已经完全的被故事所吸引,忘记了刚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烦躁,那种迷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当中离西门庆远去。“你是怎么打趣的?”
“我看见他那歪瓜裂枣的样子,就上前去说‘卖梨的,夏天卖梨子是不是特没劲啊,这时候可没有美妇人开窗子用叉棍砸你。’本来我说这话,是存心要寒颤寒颤他,可没想到,这小厮居然反唇相讥‘你别在这说屁话,我可告诉你,那矮冬瓜就是因为得罪了本大爷,现在都已经滚出了阳谷了。’”王赞在叙述到卖梨子小厮的时候,声情并茂,甚至在尽力的模仿对方的表情和语调。
“矮冬瓜,就是指武大吗?”西门庆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类似于卖梨小厮这种卑贱身份的人在这种场合下说出的话,可信度非常高。虽然西门庆也知道,这样生活在底层的人是非常喜欢吹牛的,但同理,他们也非常的胆小,他们说的大话,往往听起来巨大无比,可是要真的细细琢磨,却少有调查的方式,而且即便被戳穿,也是无伤大雅,最多就是耍一耍无赖可以蒙混过去的。可要是小厮提的这个“矮冬瓜”真的就是武大郎的话,类似于这种在阳谷县的敏感人物,是万万不能说假话的,为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大话,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这样的事,就算是再傻的人,都做不出来。
“我当时也有一样的疑问,但是我知道,一旦要让这小厮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的话,他势必就不会说实话了。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保不齐还会讹诈我们一笔。所以我当时想到的办法,就是用语言去激怒他。于是我说:‘吹吧你就,你就这付尊容,连媳妇都找不着吧,都没有老婆可以欺负,你还能欺负着谁,还有人会怕你怕的离开阳谷?来来来,你跟我说说,那矮冬瓜是谁?’我知道一般来说,长得太胖的人,会忒别忌讳别人说他臃肿,长得太矮的人,也特别忌讳别人说他是个侏儒。而长得丑的人,也一定很忌讳说他难看,用这个激怒他,他应当会说实话。”王安的叙述有条有理,跟先前那种狂奔进来的景象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
也许是他调整好了情绪吧,西门庆在心里琢磨着。
“此言有理。结果呢?”西门庆索性也不着急了,要真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王安也不会这般慢条斯理,他既然这么乐意讲,西门庆为什么不乐意听呢?反正从接了银子之后,西门庆就一直都把每一天当做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结果这小厮当时就绷不住了,对我说道:‘矮冬瓜你都不知道,就是这紫石街上的武大郎。’我听了之后心中一喜,可是又怕那是他吹牛,所以马上反唇相讥:‘人家是阳谷商会会长,桂花楼的东家,你算什么?狗一样的人,他会因为你离开阳谷?’结果那小厮仿佛有恃无恐一般,对我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武大是在阳谷混不下去了。十一月十六的早晨,他背着个大包袱,逃难一般的从这经过,路过自己的家只是看了一眼,都没有进去,然后拐下紫石街,七扭八歪的从东门出了城。这些话我要是吹了一句,孙子,我跟你的姓。’”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节 忙碌的夜晚
更新时间:2012…4…23 7:13:39 本章字数:3117
“你不会这样就相信了吧。”虽然西门庆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但是事关重大,武大到底离开没离开阳谷,会直接决定西门庆下一步的行动,因此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东家,我怎么可能这么就相信了呢,我知道这事儿事关生死,所以即便被那小厮骂成是孙子,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那么说了之后,我就问他:‘你就在这紫石街上卖梨子,这里城东老远了,武大从城东出了县城,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这歪瓜裂枣的脑袋上,长得是千里眼?’”王安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泼皮的表情,西门庆觉得听王安讲事是好,就好像亲眼看到了事情的发生一样。
但是这让西门庆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好像王安说过的话是经过了事先的排练一般,就好像是在戏台上呈现出来的故事,完美无缺,一般来说,在这么忙乱的情况下,讲述事情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细节都会被习惯性的省略掉,而且事情的先后顺序也可能会有一点变化。看起来,王安确实是个善于讲故事的人,这样的人,要是没干药铺的话,也许在街头说书,也早都挣了大钱。
“对,我也对这个很奇怪。他既然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儿,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吧。他是怎么回答你的呢?”西门庆口中有些干渴,但他知道在冬天和凉茶的滋味,所以他决定忍一会,等王安讲述完这个事情。如果武大和武松真的离开了阳谷的话,那会比最好的茶水都能浸润西门庆的心田。
“卖梨子的小厮听我这么一问,当时就牛气了起来,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看到那矮冬瓜的时候,是十一月十六的大清早,那个时候很对买卖铺户也还没开,说实在的,要不是冬天梨子能卖上个好价钱,我也不想那么早,顶着冷风出来叫卖。按说这个时间,矮冬瓜这样的人还都应当在被窝里,所以我看着他的时候,就感觉到有点疑惑。另外这矮冬瓜,平日里都用下巴看人,他也不瞅瞅他没有三块豆腐高,用下巴看人也不怕自己把脖子给窝折了,可是那天看到我却分外的和气,居然还冲我点了下头。这就让我觉得更加的不正常了。然后我又发现,他的身后背着个大包袱,这包袱鼓鼓囊囊,怎么看都不像是杂物,倒像全都是银元宝,你说正常人谁会背着一大包袱银元宝大早晨的满街跑啊。于是在他路过了一会之后,我想了想,反正早晨生意也不好,不弄明白这个事,我确实不甘心,所以我就偷偷的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县城的边缘,看见他出了城,这才算拉倒。不过上天也带我不薄,我回来的路上,倒卖了三个梨,也算是不错的跑腿儿钱了。’这小厮一谈到钱,就眉开眼笑,活脱脱的贪财鬼托生。在这之后我又问他:‘这说不准是武大临时出门办什么事呢,跟你这个下等人有什么关系?’他则回答:‘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他完全可以从桂花楼直接出城,犯不上兜圈到紫石街,大早晨的出门肯定是着急,那你说,他绕这个远,是为了什么呢?’”王安言罢,把眉毛一挑,用小厮的口吻,问着西门庆。
“这最多只能证明武大在那天确实是出了城,并不能证明他现在还在阳谷。”西门庆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他的右手手指不安的敲击着左手的手背。西门庆最担心的是,武大的离开仅仅是他故意卖的破绽,因为如果莫愁馆的事确实是武大做的,那么武大最担心的人就应该是西门庆,武大没有道理不想把西门庆除掉,而不采取任何手段等待西门庆露头无疑是愚蠢的,先假装的放出消息,说自己已经离开阳谷,在西门庆得意忘形的时候,再出来联合武松,一击击破西门庆……
西门庆感觉到脊背发凉,仿佛那阴寒的笑容,正挂在丑陋的侏儒的脸上。
“您说的很对。”王安接口说道:“这也正是为什么我没有在昨天晚上告诉您的原因,实际上我觉得虽然这小厮在叙述当中有吹牛的成分,武大是绝对没有理由惧怕一个卖梨子的小厮的,可是有一些事情却相当可信。比如武大确实是经过了紫石街,然后从东边出了城,另外就是他身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我觉得到紫石街这来兜一圈,完全可能是单纯的处于怀念。然后我就想到,不管武大是不是临时性的出城,但是他身上带了很多银两的事,应当是八九不离十的。所以昨天晚上,我在紫石街办完事之后,就赶往了桂花楼,再次进行探访。”王安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毫无疑问的是,他应该保有这种笑容,因为这种顺藤摸瓜的事,并不是西门庆安排的,而且从理论上说,这种调查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武大并没有离开阳谷这个前提。
“桂花楼?你是以什么身份去的?”西门庆对这个很警觉,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打草惊蛇,让桂花楼的人知道自己正在调查他们。
“您放心,这个我可绝对没有提您。”王安拍着胸脯保证,然后继续说:“您还记得上一次让我去桂花楼打听事吗?”
“记得,怎么了?”那个时候西门庆还没有对王安说明情况,不过想来,以王安的精明,事后也应当都可以想明白。
“上次之后,我觉得有必要在桂花楼里结交些人,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