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大师继续品尝。”武松把托盘里的另一把勺子递上。
和尚接过勺子,从碗里盛了些清水,送如嘴里,随即一口吐了出来:“我知道都头不缺银子,可也不至于放这么多盐,真是齁死贫僧了。”边说边从僧袍之中拿出一个葫芦,拧在盖子,咚咚的喝了几大口,方才停下。
“一口淡,一口咸。这就是火泽汤。大师的要求,阴阳蛋,火泽汤,我已经都做了出来。”武松双手叉在胸前,得意的看着和尚。
那和尚愣了半晌:“不错,武都头,贫僧的要求你都已经达到,我确实是佩服非常。”和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都头实不相瞒,贫僧没有吃过这阴阳蛋、火泽汤,只是想来刻意的刁难都头,来看看都头的气量,想不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头聪慧,居然做了出来。贫僧实在是佩服的很,不过贫僧想跟都头请教,这阴阳蛋和火泽汤是如何做出来的,也让贫僧输个心服口服。”
“你这和尚实在是可恶,居然信口编东西来刁难我。也罢,我就告诉你这两样东西如何烹制。”武松神态轻松,不骄不躁:“其实非常简单,拿一只生鸡蛋,用烧红的薄刀从中间斩为两半,刀上的热气便能把连接处的蛋烤熟,而里面自然还是蛋液,这就是阴阳蛋了。至于火泽汤,哈哈,尊驾说的没错,这就是一碗没有味道的白水,奥秘在这勺子上。”武松指了一下和尚刚才放下的勺子。
“勺子?勺子有什么特别。”和尚疑惑的问。
“尊驾可曾记得,刚才喝汤的时候用了两把勺子。这第一把勺子是正常的勺子,用来喝清水自然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等你喝完第一口之后,我突然发招,逼你扔掉勺子,再说一番说辞让你喝第二口汤,然后又递给你了一把勺子。这把勺子是经过处理的。”武松说着拿起了和尚面前的勺子:“我让手下人,把盐洒在勺子里,然后用火烤化,这勺子里面淬了很多的盐,遇水便融掉一些,大师这第二勺清水里融了那许多的盐,自然是要被齁一下的。”
“都头大智,能在两刻钟之内想出如此妙法对付和尚的刁难,真让人好生佩服,贫僧心服口服。”那和尚站起来向武松施礼。
武二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况且还有求于这和尚,于是站起身来还礼:“大师严重了,武松本来已经决定跟大师认输,但天不绝我。刚才一脚撞到了灶台,引燃了靴子,后厨的伙计慌忙救火,便泼了一桶冷水。瞬时之间,冷热加身。我突然感觉到这不就是阴阳火泽。所谓阴阳蛋、火泽汤,听起来是要把阴阳火泽融合在一起,但实际上阴与阳、火与泽,本身就是相反的事物,可以共存却不能融合,如同泾渭。想到这,顿觉空明。继而也就想到了阴阳蛋和火泽汤的做法。”
“罢了,都头才智过人。贫僧刁难都头,本来就是想等都头认输的时候,说出这阴阳火泽不能融合的道理,谁知都头已经自行领悟,而且境界似乎比贫僧还上了一层,是的,不能融合,但可共存,倒是让和尚受益良多,如此看来和尚来的是多余了,都头自己已然领悟治病之法。”说着大笑起身,就要出门。
这几句话把武松弄蒙了,赶忙拉住和尚:“大师,我虽然做出了阴阳蛋、火泽汤,但自己身上的病如何治疗却是毫无头绪,还盼大师指点迷津。”
“都头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
“想来都头如此大智,却不能明了。可能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诗句出自北宋苏轼《题西林壁》。武松在正史上生卒年限不详,但《水浒传》所载故事大体上是宋徽宗在位之时,徽宗于公元1100年2月23日登基,《题西林壁》作于1085年,故和尚此时说话引用该诗句并无不妥。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特在文中做注释)。”
“武松胸无点墨,还请大师言明。”
“实不相瞒,都头身上并无疾病,之所以出现疲惫的症状,是因为被‘虎魄’缠身。”
“虎魄?”武松脑袋飞速运转,自己接到的那封带毒的信函上也提到了这个词,可是虎魄究竟是什么呢?“大师,虎魄是什么?”
“看来都头是真的不知。都头可还记得前些时日在景阳冈杀死的吊睛白额猛虎?”
“这个自然记得,武松差点在那时折了性命。”
“世间生灵皆有魂魄,无论是花鸟鱼虫还是你我都是如此。那吊睛白额的猛虎乃是虎中之王,它的虎魄已经颇为强健。都头杀死了猛虎,其魂魄并没有破灭,而是借机上了都头的身。都头在身体乏力之前可曾有过什么别的非比寻常的情况?”
“不瞒大师,自从我打虎之后,食量变的颇大。前些天办公差上京,路上遇到一伙强人,我被他们惊扰的几夜没有安眠,但当他们最后突袭的时候我却没有疲惫,能以肉掌碎钢刀,连毙九人。打斗之时,身后也似乎感觉到了无形的气劲,当时就好生奇怪。在那之后,疲惫感就一天重似一天了。”
“哈哈,这就对了,都头身体内的虎魄在渐渐的重新苏醒,伴随而来得就是一些老虎的行为特征,比如说食量增大。危险到来之时,虎魄变成了都头身体的本能,老虎行猎之时每日只需睡得片刻,都头碎钢刀的手掌并非肉掌,而哪身后的气劲,想来就是那无形的虎尾。在那之后,虎魄彻底的苏醒。都头身体强健,但比虎魄原来的身体自然还是要差些,驱动这虎魄每日消耗惊人,都头即便每天都躺于卧榻之上,也不能满足这贪恋的虎魄。它日日蚕食都头的元神,都头才与日疲惫。依和尚看来,不出两月,都头大限将至。”
正文 第十九节 脱身
更新时间:2012…1…18 10:53:57 本章字数:3263
武二听得言语之中这和尚对医治自己自信满满,当即表情肃穆,一躬扫地:“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好说,好说。贫僧到此其实也就是为了帮都头来化解病痛。”和尚说着,又重新的坐下:“其实这虎魄之所以会蚕食都头的元神,是因为它对都头的身体还没有认同感。它始终把都头的身体当做敌人来看待。”
“那我应该怎么才能让虎魄认同我的身体呢?”
“这个其实跟阴阳火泽的道理一样,都头不可能做到把自己和虎魄融合在一起,一般来说只能选择屈从于自己得到的魂魄,当然这样,都头会渐渐的丧失自己的本性。不过按照都头刚才给贫僧说的阴阳共存的道理,也许都头能够把自己的认知和意识与虎魄并存的保留下来。选择在需要的时候,让虎魄出现,而平时,则让虎魄休眠。也许这样能够起到非常好的效果。不过依贫僧所知,现在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是英雄如同汉高祖刘邦,最后仍然是选择了屈从与蛇魄,迷失了本性。都头如果能够做到让动物的兽性与自己的人性并存于一体之内,那就是远远的超越了古人了。”
“大师,我应该如何做呢?”
“共存之道,贫僧确实不知。但如果想要共存,一定要先让虎魄认同自己,这恐怕与驯马熬鹰的方法类似,具体怎么做,全看自己的悟性和修为了。掌握魂魄之人,都有自己的法门,旁人无法指教,也无法复制。贫僧只能送你八个字‘随心而动,逆心而行’,希望对都头有所裨益。”
和尚说完,转身就走。武松知道再强留和尚也没用了,于是道:“大师,既然这样,留个名号吧,如武松不死,他日定当报答。”
和尚哈哈大笑:“我乃宝光如来邓元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说着迈步就走了。
武松站着愣了半晌,此时地头蛇从后厨走了出来:“都头,就这么放他走了?”
“目的已经达到,留他已经没什么作用,让弟兄们收队回去吧。麻烦大家一趟,帮我跟弟兄们赔个不是。”
“都头哪里话,轿行掌柜给的银子,我都给了兄弟们,兄弟们都很感激都头。须知,前几任都头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先把银子卷走大半,剩下的才给弟兄们分。这次为都头走一趟,分内的事情,那属下先告辞了。”地头蛇说罢转身仍旧从后门出了桂花楼。
把人都打发走了,武松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琢磨和尚说的话。随心而动,逆心而行,说的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具体应该怎么操作毫无头绪,这和尚是出家人居然号称宝光如来,也真是有些狂放。武松所接受的教育不多,所以对这些略微文邹邹的说法参悟了半天也没什么建树,心中烦闷,突然想到了邓元觉也说过,磨练这虎魄跟驯马熬鹰类似,能不能往这边想想呢。
驯马,尤其是驯烈马,自然是要窜到这马背上,然后任凭这马如何折腾,骑手也不下来,带到马匹筋疲力尽之时,才用力将其降服;熬鹰的话过程也差不多,人不能睡觉跟鹰对耗,把鹰的精神熬垮,也就对人顺从了。武松念及此处,突然也就明白了。和尚所说的意思就是,让我像驯马熬鹰一样来对付这虎魄,就是先让虎魄可劲的折腾,等到虎魄也疲惫的时候,我再想办法把它制服。说起来如此简单的东西,非要“随心而动,逆心而行”,这和尚也确实有些故弄玄虚。不过不管怎样,这虎魄一事,如果不是和尚告之,自己始终蒙在鼓里,还是要感念他的恩德的。
武松思量着如果要驯服这虎魄,得需要类似道士闭关修行那样的条件,找一个清静之地不与外界接触。但绑架自己哥哥的绑匪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即便不会在自己制服虎魄前发难,每天出现在桂花楼两个时辰,也确实是让人挠头。现在想起来,绑匪知道自己拥有虎魄,也即将被虎魄拖垮,每天让自己出现在桂花楼就是想每天观察自己被虎魄的拖累情况,等到自己行将就木之时,再突然发难,倒是杀死武二真是易如反掌。
武松思量了一下,决定找地头蛇商量商量,这老小子可是才智过人。
当天晚上,武松就派人把地头蛇请了过来。然后把事情如实相告,只是略去了虎魄的相关说明,只是说自己现在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来恢复身体才能与绑匪相斗。
“不知都头想脱身多久?”地头蛇搓着手问。
“大概得二十天。你有什么办法没?”武松有些急切的问。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有一些风险。”
“哦?说来听听。”
“我推测来观察都头每日在酒店出现与否的人不会是一个,这桂花楼每日都来的人应该都是熟宾,咱阳谷总共就这些有钱人,别说店里的伙计了,我都认识个七七八八。如果出现一个最近经常出现的陌生人,恐怕店里的伙计早就发现了,都头也就不必为此烦恼。”
“说的有道理,我确实问过伙计,但是最近没有出现率高的陌生人。”
“那也就推测出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来监视都头的人,每天都变;另一种是监视都头的人,每次都做不同的易容化妆。但我觉得,这两种可能不会孤立存在。”
“为什么呢?”
“如果是每天都更换来监视的人,一个月三十天,就需要三十个人。一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不保险,这个事如果我来做的话,一定不会让这么多人都知道。第二种可能,易容化装,一个人再怎么改变自己的容貌和装扮,有一些习惯是永远不会变的,长期出现的话,总会有疑点的,何况我听说都头在上京的路上就识破了贼人的易容术,端的是慧眼如炬,这种招式也不能用老。”
“那前辈的意思是?”
“我推测,对方应该是四到五人,男女皆有。轮流来桂花楼监视都头,每次再改变些容貌装扮,如果这般,就算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不能分辨出哪个是贼人。”
“前辈所言极是,不知这些跟您说的办法有什么关联?”
“哈哈,属下的办法就是基于对手的这种安排。我听回来的兄弟说,都头当时杀了包括赵二在内的九个人,只放走了一男一女两人,一直也没听都头说起,不知是否属实。”
“的确如此,有两人遁逃。”
“贼人那个时候,觉得都头已经人困马乏,但仍忌惮都头的威名,所以必定是倾巢出击,暗中不会再留什么后手,也就是说,近距离观察,熟悉都头容貌身形的,也只有两人生还。这两人一开始没有动手,只是在旁观察,想必应该是有些地位。而且他们熟知都头,都头也一样也熟知他们,因此两人都来参加监视都头的队伍这几乎不可能。最多只有一人,而且这个人的出现次数必然也不多。”
“前辈想说什么,武松越听越糊涂。”
“这也就是说,大部分的监视都头的人,对都头都不是很熟悉。想必他们识人都头也只是知道些都头的特征,比如身高体壮,再附带一张画像。都头做官差不久,对画像的事可能不太了解。大部分人像画师在画像之前都没见过当事人,只是通过别人转述,转述的人也只能描述个大概,看到画像有些相似也就认为其他人可以通过画像认出本人,其实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物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