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脸色一白,默默捡起那银票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白明宣施礼,“殿下。”
“唐伯,你这是作甚?你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岂会不懂这宫中的规矩?”白明宣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走到唐伯面前,“七弟犯的可是杀头的死罪,你想找谁打点关系?谁又敢帮你?”
“殿下误会了,老奴不过是想找人问问情况罢了。”唐伯虽然卑微,却也没有半点惧色。
“有什么可问的?七弟弄了一堆烂七八糟的东西送进宫来给父皇贺寿,分明是故意诅咒父皇,如今正在天牢里等死!”白明宣眼里滑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奸笑。
“殿下他……”唐伯面如死灰,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唐伯来了?”就在这时,白尚儒和白骏泽肩并肩从宫里走了出来,一见唐伯在此,对视一眼,走上前来。
“请殿下安!”看到这两人,唐伯黯淡的眼底瞬间闪起一丝光亮。
“四弟也在啊。”白尚儒一如既往地温润,扫过那侍卫的眸光也波澜不惊,“唐伯是为七弟来的吧?”
“老奴刚刚听到些风声,也不知道真假,这便急急忙忙赶来打探消息。”在白明宣面前,唐伯也不便多说。
“唐伯放心,七弟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故意害他,父皇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白骏泽狠狠剜了那侍卫一眼,拍拍唐伯的肩膀,“回去吧,七弟不会有事的。”
“六弟倒挺会安慰人,宣也希望七弟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白明宣闻言眼里布满阴鸷,一拂衣袖,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白尚儒宽慰着唐伯,“唐伯放心,我刚给七弟带了药去,看样子,他伤得不是太重。”
“多谢殿下!”唐伯的眼睛瞬间湿润。
白骏泽上前替唐伯解开缰绳,压低了声音,“你速让人带信去平州,让阿九帮着收集证明七弟无罪的证据。”
“多谢殿下提醒,老奴回府就办。”唐伯点点头,准备打马离去。
“告诉阿九,万事小心!”白骏泽拉着缰绳,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放开。
唐伯离去,白尚儒走上前,温润地笑着,“六弟这么不放心阿九?七弟敢将他留下,必定知道他有过人的本事。况且,只要父皇下旨,援军即刻就会赶赴边关,六弟无需紧张。”
“皇兄,你早就知道阿九没有和七弟一同回京吧?”白骏泽侧脸看着白尚儒,话里隐隐有一丝不满,“这么重要的军情,左尚书岂会不知。阿九前往沙漠布阵,想必也是军中的人在帮他。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泽?”
“六弟,平州军情外祖虽然早得到了密报,此前并未告诉我。”白尚儒对自己的护卫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兄弟二人并肩步行,低声交谈。
“这是军部最高的军事机密,父皇都不曾在早朝上公布于众,想必正在考虑带兵人选,不想受大臣意见干扰,外祖又怎么可能告诉我呢?若不是今日七弟出事的时候我刚好在外祖府上,外祖也不会提到阿九如今留在平州军营。”白尚儒这话不假,左擎宇身为兵部尚书,素来正直。
“左尚书也知道阿九?”白骏泽一愣。
“阿九孤身救出七弟的事情,谁不知道呢?何况阿九这次布阵似乎非常出彩,听说南荣大军一进沙漠便被他的阵法困住,折损了不少士兵。”白尚儒说到萧玖璃,眉眼甚是温柔。
“那傻小子的确有几分本事,也不知他留在平州是祸是福。”白骏泽颇为担心,“这一次,七弟算是载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被人算计,可父皇还是无法原谅,毕竟七弟也是真的疏忽了。”
“设局的人真够黑的,居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白尚儒的眉心一皱,看似无奈地叹气,“父皇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容你我替七弟求情,谁的话他会听?”
白骏泽眼睛一亮,“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七弟。”
“谁?”
“皇叔啊!”白骏泽揽过白尚儒的肩膀,“走,咱们马上去贤王府找皇叔!”
“可我还想去外祖府上打探一下。”白尚儒面露难色,“父皇尚未定下由谁带兵去平州,这个人选非常重要。”
“对,最好派个可信的人。”白骏泽一拍脑袋,“皇兄,你去见左尚书,我去见皇叔,咱们分头行动。”
“如此也好!”白尚儒点点头。
随即,白骏泽命人牵了马,急匆匆向着贤王府而去。白尚儒看着他的背影,淡笑不语。
千里之外,平州城,萧玖璃下城楼的时候,莫名其妙崴了脚。
马耳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见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阿九,是不是很疼?”
“马耳,我没事。”萧玖璃捂着胸口,刚才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让她说不出的难受,脚疼完全可以忽略。她总觉得心跳入鼓,乱成一片,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阿九护卫,南荣大军已在沙漠中困了七日,依你所见,他们还能困多久?”这时,陈将军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在马耳搀扶下、一瘸一拐走上前的萧玖璃。
“将军,若是不出意外,阵法至少还能困住他们两日。”萧玖璃如实禀高。
这一次,她和白逸羽商量后,在沙漠中所设的是上古阵法“九星追月”,那些看似分散的一个个小阵法,其实彼此关联,一旦入阵,就会牵动整个大的阵法,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但时间紧迫,萧玖璃在阵中所留的毒针、毒镖等物不管是数量还是杀伤力都很有限,只是能拖住南荣人罢了。
“老夫这就带人去到沙漠的边缘,再布一个阵,争取再拖几日。”陈将军说着拍拍马耳的肩膀,“阿九护卫受伤了,先带他回去休息吧!”
“将军一切小心!”马耳和萧玖璃随即离开城楼。
“阿九,我带着你骑马吧,你的脚……”牵过两人的马,马耳却迟迟没把缰绳递上,他眼里闪过一丝期待,耳根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
“我自己可以。”萧玖璃并未留意到马耳的表情,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身子一跃就上了马,一转头瞥见马耳眼中的失望,她挥挥手,“你牵着我的马,我们一起走。”
马耳眼中的黯淡散了些,翻身上马,一拽缰绳,将萧玖璃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并驾齐驱。
虽然没能像白逸羽那样将萧玖璃抱在怀中一起骑马,可这般亲近,马耳也觉得满足了。他侧脸看着若有所思的萧玖璃,欲言又止。
“马耳,你说殿下他们到京城了么?他们会不会遇到了埋伏?”萧玖璃突然转头。
“应该到了吧,殿下不会有事的。”马耳眉心一拧,“阿九,你很在意殿下?”
萧玖璃一愣,本能回避他的视线,“难道你不在意?他是我们的主子啊!”
“阿九,殿下如今把你当作心腹,可他终究是我们的主子,和我们之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马耳犹豫片刻,锁住萧玖璃的双眸,“你不会不知殿下不喜女人吧?”
“马耳,你想说什么?”萧玖璃心里一跳,直觉他话中有话。
☆、113。113 真相大白
“阿九,你还是和殿下保持一定的距离吧,有些分寸,不该逾越。”马耳下定决心要点醒她。
萧玖璃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如今她和白逸羽之间的确太过亲密,哪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夜夜同床共枕,在人家眼里,她也太过僭越。可是,他是她的小七啊,有时候明知道这样任性不好,还是狠不下心离他远一些。小七对她而言,有着说不出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就会“臣服”于他的霸道,情不自禁就会被他吸引。
“阿九,殿下到底是皇子,再不喜女人,也不能不娶。对你再好,你也只能是他的护卫、他的心腹,一旦他娶妻,徐栖桐那样的事情就可能重演。到那时,你会成为他那些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明不明白?而且,旁人会如何看你,会如何说你,你想过么?离他远点,对你只有好处!”马耳语重心长,话说得有些重。
“马耳,我……”萧玖璃眸光一暗,脸色发白。
她何尝不知,小七终究是要娶妻的,一想到那场景,她心里就隐隐作痛。这就是命吧。
“阿九,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是为了你好。”马耳有些不忍,可还是决定一次把话说透,“殿下有些阴晴不定,就冲他对你不断反复的态度,你也应该知道,他这会子对你好,可这好到底能持续多久?你若执迷不悟,最终难过的还是你罢了。”
“马耳,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萧玖璃牵牵唇角,竭力挤出一丝笑,心里却异常沉重。
白逸羽是小七,这个秘密她如何能说?她是女子,她喜欢小七,这个事实,她更不能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力,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扛着。
气氛变得沉闷,两人直到回府,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回府后,萧玖璃将自己泡在木桶中,环抱着双肩,埋头在水雾里,独自想着心事。
等她回到房里,拿起布巾擦头发,脑子里跳出白逸羽用内力将她的头发弄干,为她梳头;她坐下喝水,便想起白逸羽霸道喂她;她躺下歇息,就想起白逸羽将她揽在怀中一起入眠。
萧玖璃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切,早已被白逸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叫她如何放得下?
沉默了两日,萧玖璃倒也想通了,何必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能活多久都没个定数,多陪一日算一日,且将自己的心意藏起,只要不坏了小七的声誉就行。
马耳见她走出沉闷,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和她聊到陈将军布阵的事,便听得有人来报,说是京城来人,要见萧玖璃。
萧玖璃眼睛一亮,声音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激动,“快,让他进来。”
马耳心下黯然,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抱拳拱手,“两位!”
“阿洛,是你?!”萧玖璃认出这是白逸羽的隐卫,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殿下怎么派你来?”
“进屋说!”提到白逸羽,阿洛脸色一变。
萧玖璃和马耳对视一眼,当即将他带进里屋。
“什么?!”阿洛话还没说完,萧玖璃和马耳同时惊呼。
“千真万确!”阿洛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将唐伯的密函递给萧玖璃,“皇宫我们进不去,便前往七皇子府找了管家,正好替他为你送信来。”
萧玖璃拆开密函,细细读了一遍,薄唇紧抿,眉心轻蹙,随即将信递给马耳,“此事还需陈将军出面,否则如何说服皇上?”
“我们这就去找将军。”马耳匆匆看完,陪着萧玖璃出了府。阿洛连续几日不分白昼地疾驰,累死了三匹马,这一下也是倒头就睡。
随即,陈将军出面,将当初参与绣制毡毯,烘制茶叶的人全都找了来,尤其是负责最后包装密封的人,更是一个都没落下。
平州城的大户们也被陈将军请了来,一起见证了陈将军问话的全过程,并也都提交了一分亲笔手书的证词,全部盖上陈将军的帅印,交给了萧玖璃。
无人处,萧玖璃面对陈将军单膝跪下,“将军,属下恐怕无法再分心帮你对付南荣大军了。属下直觉护送殿下回京的士兵中有人是奸细,还请将军允许属下对他们进行调查。”
“阿九护卫请起,殿下出这样的事,老夫也难辞其咎,只要能找出证据证明殿下的清白,老夫自当全力配合。”陈将军上前一步将萧玖璃扶起,“军中的事情老夫自会安排,你放心去查,需要老夫做什么,你尽管说!”
此时,平州城外,南荣大军已经逼近沙漠边缘,但陈将军精心设置的连环阵正等着他们,这个阵的杀伤力相当强,等他们突出重围,援军应该也就到了。
城门已经封闭,但城中秩序井然,并无半点慌乱景象。农户们今年按萧玖璃的建议种了三季土豆,前两季都获得了大丰收,加上夏日里收获的玉米,今年的收成是往年的数倍,就算战争开始,平州也暂不会缺粮。
阿洛带着那些证词返回了京城,萧玖璃找陈将军要了一份详细的资料,包括那十余个士兵的籍贯、进平州军营后的大致情况、平素与谁交好等等,此后便和马耳成日待在府中,谁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三日后,陈将军命人找来了几位绣娘和茶女。
“民女拜见将军。”几位女子一字排开,施施然行着礼,看上去颇为安分。
“大战在即,本将军请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可愿意来帮将士们浆洗缝补?”陈将军坐在那里,看上去倒显得很随和。唯一奇怪的是,他斜对着这些女子落座,而让她们正对一面空白的营帐站着。
“民女愿意。”女子们异口同声。
“那好,等下会有人带你们去。”陈将军说完,自顾自喝起茶来。
女子们又等了一会儿,面前的营帐一撩,闪出一个副将,除了茶女苏妹和绣娘顾氏,其他人都被带了下去。
两个女子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对视一眼,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营帐掀开,萧玖璃、马耳带着两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萧玖璃似乎多日不曾歇息过,人憔悴了不少。站在她身旁的马耳也是双眼布满了血丝,刺向两个女子的眼里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