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威耸了耸肩膀,对佐罗这看似充满男子汉气息,其实扭扭捏捏的说话不置可否。
汤姆森眉梢凝结了好几滴汗珠子,看上去急坏了,他左右看了看之后,压低声音对福威说道:“小祖宗,我上哪儿给你找修理机械义肢的技师去啊?!”
佐罗突然开口插话道:“女重刑犯监牢里有一个人,能修理我的义肢。”
“把她送来!”福威对汤姆森说道。
汤姆森面露难色,没好气儿的对福威说道:“老大!我又不是典狱长,我只是个小狱卒,我送个女重刑犯来男监牢,我岂不是自砸饭碗吗?再说,女重刑犯那边儿,都是那些酸了吧唧的老娘们儿在管,她们指定会告我刁状!”
福威脸色一沉,汤姆森一肚子苦水,只能咽在肚里,话锋一转道:
“这么说归这么说,不过,还真有个办法,女重刑犯的放风时间在你们之前,等明天上午放风就餐的时候,我可以找茬扣她,让她混进你们的队伍里,一块回来。”
“她叫‘辛卡拉’。”佐罗点着头对汤姆森说道。
听了这个名字,汤姆森的脸色,突然就变绿了,辛卡拉?尤里卡星系独来独往的超级侠盗??
“那家伙不是在单独牢房吗?”汤姆森问道。
“最近表现好,放出来了。”佐罗回答道,这事儿连汤姆森都没注意。
仔细权衡了一会儿,汤姆森还是决定冒这个险,如果辛卡拉真的能修好佐罗的机械义肢,他就能继续用每天四块牛排的代价,保证福威毫发不损,况且福威和佐罗的关系似乎修复了,看上去还更近了一分,把佐罗修好了,福威的安全就更有保障。
“如果辛卡拉偷偷移监之后,被狱卒发现了,跟我可就没有关系了!”汤姆森说完,赶紧起身离开了,他已经待了太久,再墨迹一会儿,就要引起其他狱卒的注意了。
牢房自动门徐徐关闭,福威和杰夫斯把床单和褥子都让给了躺在地面的佐罗――他的身高比床长多了。
灯熄了,一片昏暗。
躺在地面的佐罗突然开口说道:“我曾经是警备军的警察。”
福威一骨碌起身,从上铺跳了下来,坐在了佐罗的身边,杰夫斯也坐直了身子,他被关进重刑犯监狱也有些年头了,却从未听佐罗说起过,他竟然是警备军的警察?!
“你说你曾经是什么?”福威不太敢相信,警察怎么会在这里坐牢?
“天马警备军总部基地星,我在那出生,长大,结婚,生子,当警察。”佐罗看了福威一眼,说道:“你不是说要比一比,咱俩谁惨?要不你先说说?”
“说就说!”福威索性把双腿一盘,在佐罗和杰夫斯看来,这样的坐姿真够奇怪的,杰夫斯试图照着福威的样子去做,结果他的腿太粗太肥,根本弯不过来。
福威徐徐说着自己的经历,从1岁时母亲被奶奶亲手杀死讲起,把他父亲被杀,自己逃避追捕,偷盗截击机,击杀杀父仇人乌特雷亚德,并被卡尔。奎克设计抓住,送来天马监狱星的全过程都讲了一遍。
当然,福威很巧妙的把有关于内森和尤娜的部分,摘掉了,关于奥蕾莉亚海盗团基地的一切,也被他一带而过。
福威徐徐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直到讲完了,佐罗和杰夫斯也没发出个任何感叹,更别提安慰的话了。
“你这也算惨?奥,你母亲…被你祖母亲手杀死这件事除外,那确实是人间悲剧。”
杰夫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险些让福威吐血,佐罗咧嘴笑了起来:“呵呵哈――!”
“那行,佐罗,你说说你的,我听听你有多惨。”福威一抬胳膊说道。
佐罗收起了笑容,沉默了好久,这段经历,他从来没跟任何狱友提起过,在大多数罪犯眼中,佐罗就是台凶猛的杀戮机器,惹不得的丧门星。
有谁会知道,这个身高208cm的大家伙,曾经是警备军的警察?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撕了你的肥嘴。”佐罗指着杰夫斯警告道。
杰夫斯举起肥胖的手臂,保证道:“星空在上,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佐罗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段往事一直尘封在他的心中,除了监狱高层之外,没人知道佐罗这位警备军前警察,究竟因何事入狱。
这段往事,如同一片逆鳞,佐罗从不允许任何人问起,如今将要对两个半大孩子说出来,他的心中仍有些晦涩和酸楚,但那仇恨,已经没了当年那种如同铁烙烙在心头的感觉。
佐罗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将往昔之事和盘托出,但他还是决定,试着跟福威说上一说。
这么多年了,应该可以说得出口了,很多人将伤痛挂在嘴边,逢人便说,殊不知,说不出口的伤痛,才是真正的伤痛。
………………………………
第五十九章 悲乎哀哉佐罗II
“想知道我这副身体是如何变成这样子的吗?”佐罗问道,他几乎失去了半个身子。
“当然想了,别见怪,你这副样子,看了的人都会好奇!”福威说道:“你难道不好奇吗?杰夫斯?”
杰夫斯嗫嚅道:“我…我当然好奇,可我…从来都不太敢问…”
佐罗苦笑了一声,说道:“福威,慢慢的你就会发现,这监狱当中,任何一个罪犯都有悲惨的过往。”
“魔鬼那小子,3岁就接受暗杀训练,他以杀人为生,以命令为天职,但他的内心深处,根本就是个半大孩子,他之所以被关于此处,只不过是因为他拒绝了顶头上司的命令。”
“那一次,他被命令暗杀一个孩子,但他断然拒绝了。”
佐罗叹了口气说道:“于是,他被自己的上司出卖,因多起谋杀被判处无期限监禁。”
福威神色黯然,很是为魔鬼的身世感到痛心。
“之前我让他找你麻烦,你应该也听到了,他说他从来没对孩子下过手。这绝对不是撒谎。”
福威点了点头,就魔鬼死之前,自己同他短暂的几次接触来判断,这不能有假。
“接着讲你的事儿啊?”杰夫斯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佐罗的话,惹得佐罗直勾勾的瞪着他,盯得他心里直发毛。
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破损毁的义肢,佐罗陷入了回忆之中,那5年时间里不可触碰的记忆洪流,正在冲击着佐罗的脑海,令他的肉眼充血,肉拳紧握。
“我缺失的肢体,是被低温冻伤的,不切除掉,我当时就会死……”
“16岁那年,我继承了亡父的职位,成了天马警备军的一员,我父亲是个真正的好警察,他死于罪犯的仇杀,他的死对我影响很大,在当了警察后的两年间,我击毙,抓捕的海盗和犯罪者的数量,有二十几个。”
“天啦!”杰夫斯赞叹道:“大多数警察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数!”
佐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成绩在当时整个天马警备军是最好的,天马警备军高层破格提拔了我,我18岁那年,成了一名警长。”
“嚯!”杰夫斯惊赞道。
“没错,我也很骄傲,那一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我恋爱,结婚,生子,给我的母亲及家人带来了优越的生活,我在天马警备军总部基地星买了房产,一间宽大的居住舱。”佐罗继续说道:
“但在我19岁的那一年…”
说到这,佐罗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拼命忍受着涌上心头的仇恨和憎意,试图放松自己僵硬紧绷的身体。重新解开心中的伤疤,看看伤口愈合了没有,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
福威和杰夫斯都知道,佐罗就要说到关键之处,他们耐心的等待着,如果佐罗不想说,他们也绝对不再追问。
终于,佐罗平复了情绪,他当初深可见骨的憎恶和仇恨,如今虽仍深深印刻在心中,但已经淡化到了可以倾诉的程度。
“19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了我的头上,因为我太过正直,终于损害到了我的同僚们的利益,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但是我却把信任给了不该给的人――我以为那些所谓‘同僚’,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
“他们给过我机会,让我收手。”佐罗盯着福威的眼睛说道:“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了犯罪集团和警备军的私下交易,我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那一天我在家休假,我的小儿子,那天过生日…”说到这,佐罗这个‘钢铁铸就’的男人,竟然哽咽!
福威也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听到这里,他这个局外者,都有些不想继续听了!
“我家的墙…突然爆炸了…炸了一个洞!”佐罗目眦欲裂,单眼血红:“外面就是真空、冰寒的世界!我的母亲,妻子,还有我那幼小的儿子,被那个破裂的大洞瞬间夺走了!”
佐罗的肉眼眼睑处,滴下了一滴眼泪:“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真空吸出居住舱,但我救不了他们…
我拼着一口气…顶着越来越寒冷的气流,爬回了连接我家的舷廊…空气越来越稀薄,我的手脚也越来越麻,虽然寒冷之极,但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
你懂那种感觉吗?我一定要活下去!我在失去意识之前,拼命爬回了舷廊,用一条胳膊,一条腿和半张脸为代价,向死神换取生存机会,为的,就是替他们报仇!”
“佐罗,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福威都不忍心听了,这实在是太惨了。
佐罗的肉眼快速的眨着,他伸张五指,说道:“没关系,最难的部分已经讲过去了。”
他抹了一把眼睛,情绪稍稍平复,接着说道:“我爬回舷廊,捡回了一条命,将我的家――那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的居住舱,分离抛弃。”
“然后,我开始气竭,我的肺和半根气管儿,都被冰碴封住了,但我要活下去,好在我在舷廊当中爬了一段后,就被发现了。”
“我被送进了医疗舱,截掉了小半个身子,切割刀切过我的身体时,我恨得连痛觉都失去了。”
“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康复,又花了三个月时间,在黑岩星一位生死之交的帮助下,改造了残缺的躯体,逐渐适应了这半具机械身躯。”
在讲述这一段故事的过程中,佐罗情绪平稳,陈述流畅,全然没了之前的激动:
“我从寒冰笼罩的死亡阴影当中爬回来,当然是为了复仇!警备军的辞退函早就发给我了,但他们在哪儿办公,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我回到了天马警备军总部基地星,全副武装,只身一人冲进了警察总部,见人就杀!我最终弹药耗尽被捕,我杀了20多个警察,每杀一个,我心中的痛就减轻了一分,但实话实说,这20多个警察,还不够我填牙缝的!”
杰夫斯举了举肥肥的小手,他有些想说话,但又有些不敢说。
“有屁就放!”佐罗吼道。
杰夫斯这才兴冲冲的说道:“福威,你不知道,4年前,佐罗袭警事件可是名动一时!他的风头,一度盖过了你祖母!”
“我杀了20多。”佐罗接过话来说道:“但警备军对外公布的是4个,我只被判了105年监禁。”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佐罗大松了一口气,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这憋在心底四年的秘密,一朝吐出,心中的戾气尽消,无比畅快。
这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听得杰夫斯和福威一阵感慨。
“我觉得还是佐罗更惨些…”杰夫斯说道:“不过福威,说真的,你真是奥蕾莉亚的亲孙子?”
“信不信由你。”
“我从小就是听着奥蕾莉亚的传奇长大的!”杰夫斯仰面躺下,震得铁架床一颤:“哎,你们说这世道,怪不得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做海贼。”
福威仍然沉浸在佐罗的悲惨故事当中,无法自拔,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罗伯特。亚历山大,这监狱当中,有多少罪犯,拥有着同福威和佐罗相类似的悲惨经历?
他深深的同情佐罗的遭遇,心灵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同时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深入了一分。
在替父亲报完血海深仇之后,一定要做点什么,将这个世界彻底改变!福威心中忖道。
福威自认为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的人,但他心中有侠之大者的情节,父亲的惨死,更让他对星空底层人民的苦难,感同身受,而这些情感,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无法感受到的。
三人沉默了半天,地上躺着的佐罗,突然吼道:“你们两个小子,如果敢把今天我讲的事儿跟任何一个人说一个字儿,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还有我掉眼泪这件事也是!”
……
……
福威一夜无眠,佐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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