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臣看他用力回夺,嘴巴开了一条细缝,笑了一笑,连带得右边的瘤子前后移动,神色之间,说不出的狰狞!全力出手之下,气血上攻,左边的刀疤都嗤嗤地显出一溜红色来。两手突地松开,右脚悬空,“喝!”地吐气!复是一个震脚!
双手往外一圈,以腰带肋、以肋带肩、以肩带肘!两只拳头,在呼啸的风声中“呜”地发出了一声冷到人心底里去的破空之声,呯得一个斗拳,一前一后同时打在了少年的后腰和肚脐之中!
那少年遭此重击,却已经象一个沙包一般,连一声都叫不出来,立时滩在了地下。整个人咯咯发抖,浑身抽搐着圈成一团,鼻孔之中,血出如箭,瞬间染红了好大一片地面——却是遭直上直下那一肘击,生生打裂了底颅骨。
面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来,张开了嘴,喉咙中咔咔作响,临到最后,竟然“哈哈哈”笑了三声——乃是被前后斗拳打落了腰肾。
又因胸腹一拳打断剑突,横隔痉挛,闷了心血,喉咙里“咔咔”响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青、越来越黑,再也透不过一口气来,只在地上如上岸的鱼儿一般蹦达着挣命。
三、黄雀在后(下)
却说那蓝衣人遭杰斯洛击穿了心肺,但他乃是八级的魔武士,魔劲回转,硬是封住了心血喷射。此时见这哑巴虽只五六级的根底,但跨步蹿身,行动诡秘,三步之间,自己这三人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却愣是找不到拦截的机会。其身法忽高忽低,似远似近,竟能勾动气血——宛如一个饿汉大口吃肉,忽然吃到了一块臭的,却又饿得太狠,给一口咽了下去一般,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他心中一狠,却是咬紧了牙关,低声说了一个字:“走!”
见两人一时反应不过,再看时,却见悠忽之间,那哑巴却已是出手击杀了自己的师侄。每一出招,似乎一步步都在其计算之中,不过踢了一脚,出了三拳,击了一肘,招式又是狠厉恶毒,连出拳回手都无一记浪费。
自己那师侄好歹也是五级的力战士,连退上一步缓上一缓都做不到,便已给人打得惨死在地。这能教得出哑巴这样身手的人物隐在背后虎睽狼视,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手段使将出来。知道今天怕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之上。
他思想这许多,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心中暗暗起了惧怕之意,不由得加大了声音道:“快!”
——这个“快”字,却是需人吐气开声,他便再也压不住胸前的伤势,扑地连心带肺,将碎裂的内脏碎块全喷了出来。整个人如烂泥般软了下去……
那剩下两人亦同时想到了这点:再留下来打得惊天动地,等村中高手全都聚拢,可就再走不了也!
外首的黑衣大汉赫然起身,转首间将坐着的长凳踢了出去,直飞那哑巴和伶俐少年之间。却是盼着能阻那哑巴一阻,给自家后辈留一线生机。身躯滚动,直扑门口而去。脚下呯呯作响,全身劲力充盈,将地上的灰尘尽逼了开去。才走出几步,就在后面留了一溜光亮亮的地板。
里首的和善汉子抬脚一点,右脚踩凳,左脚踩桌,接着整个人倒着飞起,足尖在屋顶横梁上连点两记,和那黑衣汉只差一线,也奔门口而来。
柳新臣此时三拳两脚之间,杀却一人,心中雄心顿起!见那长凳飞来,上身后仰,脚尖一点,就将凳子踢得向那少年飞去。
这凳子刚才受了黑衣汉子一勾,本就飞得疾劲,这又受了柳新臣一脚,“呜”的一旋,更是噗噜噜带起了风声。那少年本就瘦弱,伸手相格,两股大力一加,脚下就禁不住退了一步。接着突觉手上一重,却是柳新臣待他挡上长凳,又伸腿在凳上踩了一脚,返身扑出!
这小贼,此时野心勃勃,竟然先放弃了击杀眼前这少年的机会,想要先从门口拦下一个高阶的人物来!
那少年措不及手,被凳子在胸口一挤,再立不定跟脚。踉跄了三四步,撞翻了一张桌子,又连接踩断了两根凳脚,还不能止住身形,又跌出三四步去,扶墙方止。
柳新臣返身扑出,上身先已落地,两手在地上前后一按,双腿就已跟上,就如一只凶猛的大马猴一般,霍然一扑,就将两个手爪嵌进了黑衣大汉的后腿中去!手上用劲,将身一耸,复爬上了对方狗熊般的腰背。
这黑衣大汉乃是八级的力战士,岂能轻易如柳新臣的算盘。身形一紧,猛然加速,右腿如劈似跨,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全身肌肉紧绷,往门框上就是一撞,竟将一条二寸粗细的门框撞出一个缺口。右臂反手横击,左足却是顺势向前跨出。
他人虽长得粗豪,行动之间却极为冷静,遭柳新臣爬上腰背,竟不先出手反击,反利用身躯的强横将他硬生生撞脱了身。至此方用横劲,反手之间,连自己的略一停顿都差不多弥补了过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连一丝耽搁也无,便已闯出了门去。
柳新臣身躯单薄,力气更差了人家一大截,被这大汉一撞,顿时掉下身来。幸好对方意在脱身,无暇伤人,连忙将脚尖在壁上一点,略略曲身消去了来势,就又见一条胳膊,乌七八糟地横扫过来,将眼前的整个天地都几乎遮住!
他此时人还如一张壁画一般挂在墙上,见对方来势凶猛,连忙将肩背一振,先拳后凿,连掌带勾,连用了四种不同手法,才消去了这黑衣汉子的大力。双足在墙壁上又是猛力一蹬,他心中有底,也不去管走脱了的那个汉子,复又凌空扑回!
却是那和善中年也已跃到,这人身形敏捷,见柳新臣冲到,双拳一摆,直击顶门而下!柳新臣如疾鹰击兔,将拳锋脚尖,瞄准了和善汉子的头面,奋力接了对方一击。这汉子身形凌空,和柳新臣对手之下,身形又高了二尺。
柳新臣也被对方打得翻身而落,但这小子身形灵活,将两掌在地上一按,双足方落,就已斜斜走了个弧形,绕着这和和气气的中年人就是一顿拳脚打了出去!
这和善汉子见柳新臣欺善怕恶,不去追外面的黑衣大汉,只缠住了自己这个面相平和的不放,不由得恨上心头,手足间用出了断筋碎骨的脆劲,指掌肘膝如雨点般落将下来,立时把柳新臣打得狼狈不堪!
却说杰斯洛屈指一弹,以一柄二寸割皮小刀击杀了那蓝衣人,“丝……”地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来:发浓如云!眉扬如剑!鼻悬似胆!唇烈如火!一气吸罢,正值那黑衣大汉旋身踢出条凳,和善汉子一跃上梁。老板娘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点精光,愈睁愈亮,竟让人有不敢逼视之感。
这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如同在一齐诉说着不同的故事:
疯狂,如烈火翻滚着空气!
迷离,是春水渐盈上了堤岸!
悲伤,象落叶在秋风中徘徊而下!
疏淡,似白鸟在蓝天下孤单飞过!
杰斯洛一脚踩出,那柜台高有五尺三寸,这一脚却不知怎的,忽地踩在了柜面之上!两手在裙前一分,〃嘶〃地一下撕开了百褶裙的前摆,复一脚跨出,就到了台前六尺。
脚下用力,身向前冲,身体几乎和地面平行,整个人向左一折,便到了左侧第一张桌子旁边,左手在凳脚上一拍,其势更疾!
再右足跨出,复到了右首第三张桌边,伸右掌复是一撑,速度又快三分!
左足再跨,就已点在了门框上,身体回旋,一腿扫向半空中的和善汉子!
她这一连三步,先掠向左,复旋而右,再向左疾进,身形几贴地面,身后长裙飘舞,白雪粉嫩的长腿隐现,一手燕子三抄水的功夫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真如一只掠水而飞的燕子一般,悠忽之间就已拦住了对手。
那和善汉子都因心头戾气难消,忍不住盯紧了柳新臣卖弄功夫,正在意气风发之时,突觉眼前一片惊心动魄的白,一条粉腿带着凌厉的风声,劈面而来。他身形极为灵活,后路也算得清楚,知道一挡便要退回堂中,再难脱身,故而反手一拍,往后一仰,就已借势落向地面。
这一落,方才发现地面没了柳新臣踪影——这一对男女配合何等知底?杰斯洛在门框上一脚点出,柳新臣就已放下心来,再不愿和人家纠缠。在对方脚尖按了一掌,借了这和气人儿的力量,连滚带爬,转回了内方,又把那刚从地上爬起的伶俐少年拦住,欺负起小孩子来。
杰斯洛一腿扫空,顺势旋回,点在了另一侧门框之上,身体后仰,左腿又复扫出。和善汉子上身才刚仰起,借了一点腰力,一手斜格,一手立掌如刀,直劈对方胫骨——眼前,晶亮耀眼,目眩神迷,是一片粉嫩嫩的白!杰斯洛左腿突地一收,右腿自上而下,“呼”地一响,直如把空气都劈了开来,瞬息之间,又到眼前!
那和善汉子不愿后退,只得将右手掌刀化刚为柔,反手向上托去。杰斯洛右足在对方掌心一点,身如轻燕,在半空反打了个筋斗,伸足在屋梁上一蹬,复冲而下。转眼之间,这和善汉子就在这门口三尺之地,辗转反侧,或掌或拳,或肘或肩,或膝或胯,与老板娘过了十五六招,却总也跨不出门一步去。
杰斯洛却纯用双腿,忽扫忽劈,忽踢忽点,忽戳忽摆,每次相击,都是反身飞起,凭着对房屋结构熟悉,或门框、或房梁、或挂枋,或屋柱,甚至座椅板凳,都成了她借力的地方,整个人如一个被龙卷风吹起的大风车一般,左右上下盘旋,直踢了二十三腿,犹未落地!
野村酒馆中的桌子,都是山中杂木所制,形制粗糙,沉重异常,但这二十三腿踢出,被周遭气劲一逼,“轰”然两响,又翻到了两张桌子。
这和善汉子和老板娘过了数招,见她腿法纯熟,身形飘忽,竟然逼的自己这个多年的刺客高手都有几分回不过手,猛得想起一个人来!右手横拍,挡过一腿,左手似抓非抓,瞄准了对方腿腘。狠声大喝道:“你是独脚蜘蛛!杰斯洛!”声音嘹亮,怕连整个村子都听得见!
四、皆死
杰斯洛却不管不顾,反而趁着这和善汉子出气开声,左足后撤,右足奔前,与他左抓对了一记。“咯咯”娇笑:“叫得响又如何?你出得了这个门!也出不了这个村!”
左足复在一条门框上一踩,翻身而回,左腿弹出复而右腿,右腿一击复又左腿,竟是凌空向那和善汉子踢了一十二记!
柳新臣虽知杰斯洛腿法高妙,自己也跟着她学到了不少功夫,却也不知她竟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外号。但隐隐约约也想到,这和善汉子怕是知道苏令南两夫妇当年的隐秘祸事,这才会叫的这么大声——只怕任何一人知道了他们的下落,都会得到数不尽的好处!
原来柳新臣这便宜主人,杰斯洛,乃是以前沮桦西南兰斯帝国的七级魔武士,蜘蛛有八条腿,“独脚蜘蛛”便是说她踢人,只要有一足落地,另一足进击,那腿法便凌厉如疾风暴雨,仿佛有七条腿在打人一般。
六年前,兰斯王国南方的温迪得商业联邦,得了三枚据说可以帮助八九级战士进入准魔师阶段的叠浪丹。消息传开,一时群雄毕聚于温迪得首府永嘉城,都想着怎么从中分一杯羹。这独脚蜘蛛当时为了她的爱人,人称“白额虎”的八级力战士苏令南晋升准魔师,屈身嫁给温迪得联盟的二长老做了第十五房小妾。又于二个月后,在陈府宴会期间,和大长老陈家盛勾搭成奸,趁夜盗取了这三枚叠浪丹。
这次事件温迪得联盟和无数高手化了三个月时间才调查清楚,温迪得商盟还因此经历了权利阶层的大洗盘。但这两人过了这三个月,早将踪迹掩藏得干干净净,连家人都一齐带走不见身影,从此不闻于世。却想不到竟然会隐居在这么一个小村庄里。不过不知怎的,这杰斯洛六年前便是七级魔武士,这过了六年,却还是七级,并没有多少进步。
这些往事,村人虽然大多知道,却都当作忌讳,从不提起,又哪里是柳新臣这么一个奴仆身份的人所能了解的?
这和善汉子以魔劲大声喝出对方名字,声震数里,乃是希望外边的黑衣大汉,或者村民能听到对手身份。这样即使自己落败身死,外面也自有人贪图那天文数字般的赏金,将这夫妻大盗的消息传出,到时天下的高手得了这两人的踪迹前来追杀,也能间接报了自己这几人的杀身大仇!其心下更有一个希望,乃是让对手有所顾忌,打破其决杀的心境,给自己创造逃生机会。
杰斯洛这一回声,乃是告诉他这一村人都是自家族人,便是出了酒馆,也要遭村人围攻,却是反将了对方一军!
这和善汉子却没有想到,他这一声大喝,虽是想让杰斯洛多些顾忌,自己却首先存了退让的念头,气势上已先落后了一脚,又被老板娘随口点明,原先心中的一点悍勇之气,更是消退无踪。
况且这一呼他力图大声,夹了魔劲,就不得不先换一口气,被杰斯洛连踢一十二记,便立时落入了下风!
这时忽然“泼剌”一响,侧后劲风呼啸有声,却是柳新臣在后面对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