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这些人抬苏明海进来,一直放在担架上不敢移动,生怕惊动了伤口,丧了性命。此时就有两个皂甲的狰狞壮汉走上前来,将他抬了出去。后面还跟了两组标准的战斗小队,应该是防范着外界有人前来灭口。
给犯人以持续的压迫感,似乎已成了这些人的本能。苏明海虽然已经“昏迷”,这两人却依然未抬他从阳光下行走,反走了一条阴森森的夹墙。夹墙宽不过四尺,一旁分布着一些洞口,感觉箭孔的作用更多过窗户的功能,应该也有着军事方面的用途。窄长的小弄中黑漆漆一片,就算是这样的大白天,沿途也零零星星的挂了几颗萤石,有几颗甚至光芒昏暗,都已经开始闪烁,明显已是亮度不足,却依然没有更换。
这些面容冰冷的大汉抬着苏明海,在小弄中弯弯曲曲,高高低低走了好一会,才进到一个空旷的大厅。周围全以巨石砌成,墙壁上湿漉漉的,甚至已长出了青苔。除了闪烁的亮光,还有一些悬挂的铁链和用以固定用的铁环外,再无一物,连顶窗都未开上一个。里面的空气瞬间寒冷了不少,无端端地显出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氛来。
苏明海却不知,这个大堂正是按着贵族的墓室修建,其中虽然悬挂了铁链,却并不用以刑讯。只是为了对进入的犯人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而已。里面的空间和摆设,都经过了刑讯专家的再三研讨,故而才会显出这般阴森的感觉来。
这个墓室只有一道入口和一道出口,刚才走进的地方是两扇开着的厚重铁门,那些人将苏明海抬到了出口前,这里却是一道粗大的铁栅栏,宽度也只四尺,深深的镶嵌在厚重的巨石之中。里面的通道倒是宽了一些,差不多也有六尺。
旁边上去一人转动墙上的绞盘,这铁栅栏就唧唧咕咕的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升了起来。
铁栅栏的下端尖锐锋利,在青石地板上磨得锃光瓦亮,里面狭长的过廊中昏暗一片,迷蒙的闪着远处清冷的萤石光芒,偶尔还会传出一两声犯人的呻吟和凄厉的惨叫,仿佛一头史前的巨兽张开了它那腥臭的血淋淋大嘴一般。
再接下来,就是不断向下的过程了,这些人抬着他反复地爬下一段段的楼梯,仿佛永无止境一般,过了许久,才到了牢房之前。
这处走道,其宽又缩为不到四尺,牢房门更只有二尺三四,全为铁制,厚度达到一寸多。抬苏明海的两人都要把担架略微缩起才能进入。门下有一可开启的小窗,上部一米四左右又有一小窗,上面的格栅竟然是生生在铁板上掏挖而成,明显是为了防备里面的犯人通过这个小窗进行攻击。进了门,就是一部近三尺高的台阶,房间也不过丈二方圆,墙壁上都能滴滴答答地渗出水来,对面倒有两个拳大的小窗子,还有着天光透入。
这些人将苏明海连人带担架放在了床上,也不多言,返身锁了门就出去了。
苏明海也知道,这怕是明日还要将自己抬出去受刑。因此一待外面脚步声远去,立刻开始入定恢复。
但他此番重伤连连,就连全身鲜血都几乎少了一半,身体也确实虚弱到了极点。靠转换身体元力补充已是不能,只有靠着吸收天地魔力,来缓缓转化弥补。
他凝神静气,先运化了三个周天,然后运功把肺脏中的残留碎块和淤血咳出,在地上吐了足足二尺方圆的一滩。
凄厉的几乎要将内脏咳出的声音,在走廊中根本无从遮掩,传出了老远。
外面的差役远远听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急忙过来观察。后来大概还去禀报,那医生老者也匆匆赶来,在门外看他吐出的不过是些淤血,还低声训斥了那狱卒几声,才又走开。
这一理顺了沟通天地魔力的途径,苏明海立时不眠不休,也不管是否会损伤身体机能,继续运转周天,来弥补肝脏的损伤,只有待神识疲乏时才略作休息。
到次日凌晨,突听到外面脚步声笃笃响起,回声阵阵,在走道中遥遥传来,苏明海一惊之下,立时收功装作熟睡。
铁门咣当一响,又是昨日那两个面目狰狞的汉子走了进来,粗鲁地拍了拍苏明海的脸颊,狠声道:
“你这小贼厮!快快起来,到你过堂了!”
苏明海才刚刚装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那两人就已抬起担架,嘴中嘟嘟囔囔地埋怨着要干这等辛苦活计,走上了过道。前后依然布置了两个战斗小队,一共十人,防备极为严密。
又是走了许久,进的却不是昨日问话的大堂,而是换成了这牢狱中的刑讯室。
谢广还没有来,房中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瘦长汉子,皮肤惨白,全无光泽,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一般。脸上手上,还生了许多白色的彙郏椎囊赋鲆凰坎√暮炖础?醇彰骱=矗崃肆称ぃ冻隽巳蹇藕谏娜3荩坪踉谛Γ捶锤艘恢衷诳薜母芯酢
两个狰狞大汉将苏明海放在一张长案上,那人走上前来,似乎极为欣赏苏明海的皮肤,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味道,仿佛每个毛孔都在不断冒出腐烂了二三天,却又不失新鲜的血腥一般。
苏明海大量失血,身躯本就寒冷,但这瘦长汉子的一双手摸将上来,竟比苏明海更冷十分,仿佛在脸上贴了湿嗒嗒、粘乎乎的一块千年寒冰一般,冻的他起了一个寒颤。
正失神间,房门外谢广忽然走了进来,行走之间绝无声响,脚步轻得仿佛在飘没什么两样。若不是苏明海有神识在,几乎都要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来到了身边。
谢广进门倒颇为和气,笑着对苏明海道:“怎么样,十六郎身体可还好一些了?”
苏明海脸上给那汉子湿嗒嗒的手摸着,强装了笑容,有些吃力地道:
“多谢大人关心,在下已经觉到好得多了。”
谢广笑得更为诚恳,温声道:
“昨晚睡得可好?你想了一夜,应该也有些话更我说吧……”
苏明海早已把今日要说的话想好:
“大人……我昨日所叙一切属实,如今三公子正在船山郡秦家作客……此去来回快马不过二三日,大人差了手下前去一问便知……”
他经过一夜休养,已知道待赵弘之得知情况,无论他怎样赶路,自己都可基本恢复完整——到时就是自己这个魔师卖了他赵三公子的面子,没在石柱关大闹一场,而不是赵三公子救他苏明海于绝境之中了。
谢广见他这般回答,知道在三公子到来之前,怕就只有这一句话了。脸色就渐渐地板了下来,开口道: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和我说嘛?”
苏明海却还是笑着装出一副虚弱模样道:“具体如何,大人等几日就知,我若真说是什么兰斯帝国的奸细,我敢招,嘿嘿,大人也不敢写罢。”
他自忖也算是熟悉这些上位者的习性——他前世那小县城附近若真来了这么一位三公子,几乎可以把九层以上的达官贵人搅动起来——剩下那一层往往还是被人家看不上眼,赶将出来的。
他料这谢广一听这消息,也不知会派出多少兵士沿路保护,连谢广自己都会日夜赶去也说不定。若他还要将苏明海往外国奸细上套,只要他咬牙不认,等赵弘之从船山回来,岂不是往自家主子头上套了个叛国的罪名?他量这钉子脸也没这个胆量!
谢广见苏明海这般嚣张回答,勃然大怒,正容道:
“昨日你虽然遭刺,但现场平民尸首二十三具,其中有十九人皆为你所杀,其中八人都曾被你拿来挡箭!行刺者你反而只杀了四人。莫非你作了三公子的手下……”
“就以为可以把这些武艺低微的平民当作蝼蚁不成!”
“这天下百姓,就给你随意当作挡箭牌不成!”
“只能让你这等无法无天的贼子予取予夺不成!”
他这一口气连说三个“不成”,显是心中真的是气愤已极,近乎语无伦次了。
苏明海心中却知道:他昨日杀的三级以下,平民打扮的刺客不过九人,其余十人,应该是江伯禽等人在补刀时,把他们射杀的平民伪装成了被他用来挡箭,乃至直接一剑杀死的模样。这谢广恐怕性格上有些特殊,也给揽苍山一伙人给绕进去了。
但他也是奇怪:莫非还真有这等体贴百姓的官儿不成?这傻子是如何活得到现在的?就算他爸爸是李刚,象这般做官儿,也早烂成骨头了吧?
其实这世界倒也真没苏明海想象的那样不堪,毕竟百姓世家影响还大,天下还是百家姓氏的天下。上位者虽然也唯利是图、勾心斗角,神智倒还清明——知道这家庭需得由成员组成,而非他个人所有,自己也无非是个管家婆而已——虽然这个管家婆大家都抢着做。也知道自家养的鸡鸭猪狗,需要日日喂食、辛苦照顾。转不是苏明海那个时代,科技昌明、产出极有效益,人人都迷了心窍,只当自己养的是别人家的牲畜,每天都不忘去鸡窝里掏两个鸡仔做火锅底料。反不去考虑这么多食材,自己能不能吃得了。
谢广昨日被连续的凶案激起了心中怒火,他平素颇为体己领民,又因自家身世的原因,对滥杀平民的武者恨之入骨。而且他父亲为石柱关郡守,平时行事虽有一些不畏强权的风格,屡屡侵犯上位者的利益,但大家也看在他父亲头上,不敢去怎么动他。偏偏苏明海昨天无巧不巧的,等他给烙了一下后才道出和赵弘之之间的关系——他当时气愤填膺,倒也没怎么相信苏明海所说,因此今天就盘算着再继续问话:
赵袛等若是永平行省的土皇帝,别说自己不过是个护军参将,就是官做得再大,只要在这永平行省做事,那也是赵大公爵下面的打工仔,因此这等事情,他就算再是不通人情,也知道一定要弄个明白的。
但刚才苏明海说得这般确切,也不由得他不相信三分:
这沮桦帝国一共才两个公爵,一人封在沮桦西部,乃是和金壶嘴交界的平山行省,一人就是赵袛,整个永平行省俱是他的封地。
但他这一烙铁下去,等于是彻底得罪了苏明海——或者苏明海并没这个想法,但谢广再怎么忠义耿直,也是深谙官场风范的护军参将,知道上位者基本都是寡恩刻毒的小人——更知道这些小人的可怕!
谢广寻思了片刻,心中立刻就拿定了注意。无论如何,事情即已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滥杀领民的恶贼!
四十九、我为鱼肉
谢广走到了正中桌后,大马金刀地坐下,将手指在桌上笃笃地点了几点,轻笑着道:
“嘿嘿,今日便要你给这些为你挡箭的领民一个说法!行刑!”
那瘦长汉子咯咯一笑,将旁边的一块黑布罩幔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铁椅子:这张椅子,扶手极长,长到手肘靠在后面,手掌伸到了头,外面还有二三寸的扶手余出;凳脚极高,高到人坐了上去,两脚根本够不到地面。
椅面、椅背、扶手上面布满了两分左右的尖刺,只有手掌安放的部位平坦。座位的胸、腰、大小腿、上下臂,乃至颈部的位置,都装有铁环,并可按犯人的身材不同进行细微的调节。
整个椅子上面光泽黧黑发暗,似乎浸润了不知多少鲜血进去。人若坐了上去,这些尖刺就刚好穿透神经密布的真皮层,在自身重力之下,只会越来越疼,疼到你身躯挣扎扭动,然后不断地扎出新的血口来,偏偏血还出得不多,让犯人能熬得下去。
这汉子转头对苏明海嘻嘻笑道:“这椅子可还威武不凡?它有个名字,叫做‘突地吼’,不知道坐了上去,待我一样一样整治下来,看你是不是能吼得地板也翻转过来……”
两个大汉过来,架起了苏明海。他现在身体虚弱,身上伤口皆未愈合,左小腿的断骨更是肿的如葫芦一般,反抗只能吃上更大的苦头,索性由他们将他带到椅子上坐定。
这椅子全由铁制,重量怕不有个六七百斤,苏明海诺大个人坐了上去,竟是纹丝不动。那两个大汉将铁椅上各处钢环锁紧,退到两侧站定。
一股似臭非臭、似腥非腥的味道慢慢接近,却是一旁的瘦长汉子走将上来,伸掌扶住了苏明海的肩膀,猛力向下一按!
椅面上的尖针立时刺进臀下,苏明海吃痛,本能的双肘用力,臂下又是一阵灼热火痛,无数尖刺纷纷钻进皮肉里来。整个身子再无可借力之处,又是向后一仰,背后又是火辣酸麻……整个人腿下臀后,肘底腰背,皆被刺满了钢针,再也动弹不得。
这汉子只按了苏明海一掌,就已考虑了他以后一步步本能的神经反应,立时结结实实地把苏明海固定在椅子上,疼痛让皮肉不由得痉挛起来,但越痉挛,钢针造成的痛楚就越大。苏明海咬牙硬忍,却是越忍越痛,到最后皮肉麻木,才渐渐消停下来。但仍然放轻了呼吸,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钻心般的滋味——而且皮肉麻木后,逼迫地全身肌肉都放松下来,从而对痛苦更加敏感,若是碰到了新的痛处,那等痛苦竟比刚被钢针扎入时还要苦上三分。
那瘦长汉子也不着急,一直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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