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刺将手一竖,手指一勾。
那二楼窗户后面十六架强弩又是猛然射出,这回却不是对准了苏明海,而是将十六个抢钱的民众钉在了地上!又有几人走了出来,开始对这些人补刀。
还有些拥挤的市民见这些凶神恶煞,刀刀要人性命,四处奔逃,场中一片混乱。过不了多久就安静下来,却是能跑的都跑光了,剩下的又都死光了。
闵珊给苏明海揉面团般大力揉弄,又是羞愤,又是酥麻,又听得外面许多人垂死的声音,莫名其妙地起了刺激之感。殷红的两点也不由得硬了起来,柔软上竖起了无数的毛孔。
此时突听外边一片沉静,心中突然有些失落和茫然,心中暗忖:“这小子摸来摸去,怎么不象是起了歪心,反而似将手上脏污抹在了她身上一般?”
果然苏明海小手一翻,“嘶”地扯下了她的一段抹胸,又将另一只手上的泥土在她身上擦了擦,两手将抹胸绕了绕,将自己的右腿根紧紧地绑了起来。然后一手拿了金创药,一手噗的拔出了腿上的匕首,探出头顶一扔,又击杀了外面一个探头探脑的武者!
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之上。再将多余的布条在伤处绕了一圈,打了个结,止住了鲜血流出。
闵珊见这十六郎竟将她的抹胸当作绷带来用,反而把她一身白肉当成了抹布。气愤之下,用尽了全力在地上一撑,将上身抬起半尺,复又呯然倒下。
——这女子,竟是被苏明海活活气死了!
苏明海此时被创多处,肩臂两处受伤只在肌肉,匕首拔出后洒些金疮药,就无大碍。刀上虽有淬毒,但体内真力还在,自然会缓缓逼出。
后背一刀,从尾肋插入,伤及脾脏。当时伤势最重,却被他用元力弥补,如今只剩一个血口。先前其余伤处,也是如此。
而闵珊的一剑,却是刺穿了他的肝脏。还好剑上没有血槽,此时元力未复,苏明海根本不敢擅动。
只有大腿被那汉子飞射的匕首插入,伤及血脉,所以只有立刻处理好了才能放心,不然单单流血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偏偏他刚才压碎一只水瓮,地上满是泡了不知多少年的脏水,腥臭扑鼻。自己又在街上连滚带爬,衣服都是脏了,闵珊被压在地上,和他也是差大不多。也只有这个女子衣内那一点东西还称得上干净两字。故而才不得不做出这般登徒子的浪荡模样来。
却说外面江伯禽等两人可不知苏明海在干这些勾当,还有些不甘心,呆了半晌,江伯禽又作了个手势,又命一人上前察看。
这手下才走了四五步,却见桌顶上蓝光一闪。这人不过是个低阶战士,又那里闪得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立时就被刺中胸口,剧毒不久归心,在地上挣得不过五六下,就死得透了。
此时苏明海前有桌面遮挡,后有丈二院墙掩蔽。除了顶上,就只有两侧还有些微缝隙,还被他拖了许多破旧水瓮挡住。
他也是算定了,在这军事重镇,守兵转瞬即来,我看你江伯禽能拖得多久!
艾刺想了一会,道:“待我来试一试。”
言毕旁开几步,将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拎在了手中,掂了掂份量,差不多有一百三四十斤。用足了力气,猛地向桌面扔去。
这狮子砸在了桌面上,轰地一响,迸出了无数石屑。狮子反弹回来,骨碌碌滚到了江伯禽脚下。
抬眼看时,那桌子除了一些沾染的石粉之外,竟然毫发未损!
苏明海听得外面巨响,挖了挖震得嗡嗡响的耳朵,心中也是庆幸。他本以为这一击怎么也要在桌子上裂开几条缝隙,却不料这东西经了混沌之气浸染,会坚硬到这等地步。
江伯禽也是傻愣了圆圆的大眼,他这两日苦心算计,进行了种种布置。自忖无论这十六郎如何变化,也逃不过自家的棋局,谁想到头来竟出了这种幺蛾子。怎么想也是心中不甘,渐渐地就觉有些气血冲头。
他这一怒之下,也不管会不会砸坏里面闵珊的尸身,拎起脚前的石狮子,可了力的往上一抛。那狮子呼地飞起一丈四五,在空中滴溜溜打了无数个翻滚,轰然砸入长桌之后。
这些人的位置,全在苏明海神识范围之内。见得老大一个石狮子飞来,早就往桌子底板后面一躲,避开了这一猛砸。
江伯禽这一扔,位置也是算计的刚好:那狮子轰然砸下,蹭破了老大一块墙皮,又哐啷砸碎了一个半破的水瓮,翻滚过来,竟然覆盖了桌后大半个空间。便是没有碰上苏明海,也有很大的可能翻倒桌子。
苏明海见狮子直滚过来,只得伸手一带,将之带到一边。但他怕裂了腹部的伤口,也不敢用出怎样的蛮力来,只是将石狮子稍微带偏,愣是被撞裂了一条胫骨。他强忍着疼痛,将一边的水瓮往里一移,立时将狮子带到了左边的缝隙堵上。还开口大声道:
“江四叔,多谢你这份情意了,你旁边的是哪位前辈,也给我介绍一下啊。”
四十六、纰漏
江伯禽可没苏明海这般的神识感应,哪里知道这十六郎被自家一砸打断了腿骨,还道这一扔真给他帮了大忙。气得全身发抖,脸色通红。
艾刺却在旁边拍了拍江伯禽的肩膀,开口道:“老叔乃是四雁之二,艾刺是也。苏贤侄,刚才你艾二叔的招待,可还生受得了?”
他先安抚了江伯禽火气,却也想用言语激一激苏明海的性子。
苏明海可不吃这一套,他从来都是性命要紧,若非是碰上直接危险的事情,却是连情绪都不会起一点。转口道:“原来是艾二叔啊,这么说来我屁股底下长了一对大兔子,连屎尿也挤出来的美女,就是我三婶喽?”
他坐得那般近法,外面那股挤出来的臭味却是闻的一清二楚。
这句话一出,连艾刺也气得脸色通红。心下更是暗暗担心:“这十六郎不过十七岁,血气方刚,又是小孩子好奇的时候,莫非还真对着个死人研究了一番异性结构不成?”
对两旁两个五级的黑衣众使了个眼色,教他们从两边院墙上过去偷袭。
那两人也不遮掩,就在四丈开外跑了几步,跃上了墙头。才在墙脊上走了几步,一人大叫道:“不好,有弓箭!”
苏明海如今身受重伤,拉不动三石的血炼强弓,但他原先的八斗猎弓还在,引弓而射,自是随意而为。弓力虽弱,但八丈之内,倒也能轻松穿透野猪的头颅,对付这么个死目标那是绰绰有余。
众人听得桌后嘣地一响,那人在墙上无处闪避,猛地跳将下来。但双方距离不过三四丈,哪里躲的过去,肩窝上立时中了一箭,直透而过,只在外面剩了个箭尾。这么点高度,落到地上还箭势带了两个踉跄,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另一人的位置却好,直跑时苏明海被井边墙壁挡住,看不到他,等转过去却离墙角只有一丈来宽,见到有机可乘。立时大喝一声跃将下去。
只是他以为人家看不到他,却忘了他也看不到人家。苏明海神识早将他的动静观察仔细,见他凌空跃来,空中转动不灵,曲了手指就是一弹。
那人在空中竟被一击打得退后数尺,连叫都叫不出来,摔在街边就立时死了。
却是苏明海随手将当时落在皮甲中的青铜小钱摸了出来,一指弹出!这东西被这么弹来,在空中乃是翻滚前行,现在苏明海又受了重伤,不能附上真力,那汉子穿的不过是寻常牛皮硬甲,胸前一击即入,旋即碎成了十五六片,在里面团团散出,足有半尺方圆,自然是一声不出的死透了。
艾刺见自家的暗器被人用出了这般的手段,也是窝囊万分。
此时已听得大街转角处有蹄声传来,知道那谢铁钉就要到了。他乃是极高明的刺客,时刻保持冷静早成了习惯,见江伯禽血气冲头,似乎有些懵懂了,犹自不肯罢休,便拉了一拉道:
“走吧,谢铁钉就要到了,大家莫要折在了这里。反正这家伙落在官府手里也活不了命,省的我们动手了。”
江伯禽本就是揽苍山智囊,被他一拉,立刻回过神来:此时原先拥挤抢钱的人群,早被一场血杀唬的干干净净。自家一群人在这里确实有些打眼,就和艾刺带了手下进了对面小弄,片刻就散的不见踪影。
苏明海见江伯禽带人走的不见了,方才把工具桌收起。这玩意太过惊世骇俗,眼见官家就要到了,还是收了的好。
他收起了工具桌,却用神注意着四周,略有不妥,就准备着随时放出。一直看到谢铁钉那百来人马将周围团团围住,才闭了眼睛沉沉睡去。
……
却说江伯禽一行人心动极为干脆,不过一刻,数十人就出了石柱关。他们在关外三四里的荒僻处存有马匹,但此行折了十余人,此刻反空出了许多战马。
众人这一场战实在打得憋屈,一个个垂头丧气,在这午后的阳光下骑马走在旷野之上,显得分外的萧条。
上马行了不过三四里,江伯禽忽一拍大腿,勒马叫道:
“坏了!”
艾刺心中大奇,扭头扬起了眉毛道:“什么坏了?你莫不是昏了头罢。”
他身为四雁老二,对江伯禽讲话却是全无顾忌。
“我可不是昏头了嘛!”
艾刺一听,还以为江伯禽对他刚才说话不满,开口道:“老四,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江伯禽却不听他的好意劝解,立刻打断道:“我不正是昏了头了,刚才咱们出纰漏了……”
艾刺平时行刺,为免被人发觉,习惯了不思不动,听了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都在安排的计划之内嘛?有什么纰漏?”
江伯禽连忙解释:
“那十六郎一把扔了有一二百金币,寻常人哪有这般家底。只怕那谢铁钉擒了他后,便要怀疑他是兰斯那边的间细……”
到了这时,艾刺便是再没脑子,也立时知道,确实是出了问题:
江伯禽就此次刺杀,做了许多心思,务求一击定局。除苏明海种种反应再三进行了推断外,还将石柱关许多官员的习惯、性格也利用进来。
那铁钉谢广为石柱关郡守、沮桦封号伯爵、南中郎将谢朋策之子。勇武壮烈,因着为人严谨,做事果决,还兼任了石柱关的治安巡查,好用严刑峻法。
谢广十三岁时,乳母被武者在街头斗殴时误杀,因此对此类事情恨之入骨。一向认为“侠以武犯禁”,平时普通的武者争执倒还罢了,若是殴伤了领民,便往往要给你加个罪名,整治个半死方肯罢休。
因此江伯禽特意调用了许多揽苍山暗线,一场连着一场,在石柱关挑起了许多起冲突。其中三起安排了凶案,弄死了四个平民,还搭上了揽苍山一个暗线,要的就是把谢广的怒火杀心慢慢挑起。
到了这最后一场,还有意安排在巡捕衙门不远的司前街,杀掉了十来个百姓,伪装成双方乱战误杀的模样。到时,就算铁钉谢广再是冷静,也要怒气冲天。
苏明海必然要入了江伯禽的套,这一点他们都有十二分的把握。算的就是万一事有不谐,让他用出什么魔师的秘技来,受伤而遁,到时就让谢广前来收场。
揽苍山众人都是变幻了身份进来的,行事隐秘。就算万一查到,面对如此一个势力,谢广也只能心中暗恨,拿不出什么办法。
苏明海却是实实在在地用“苏十六”这个名字住在客栈,经历又浅,拿不出什么遮掩的身份,想跑也没地方跑去。这十多条人命一出,苏明海身受重伤,在大军围剿下也只能束手就擒。按谢广的性子,自然会给他按上一个“奸细”、“密谍”的名头,活活打死在狱中。
现场许多军用重弩的痕迹,可如今沮桦帝国法令滋彰,盗贼多有,并没什么奇怪。但这十六郎一扔洒了近二百金币,又有哪一伙出门作案的盗贼拿得出来?现场又是周密的刺杀布置,再和军用重弩结合起来,这事情可就大了。
原本谢广肯定会给十六郎按个奸细的名目杀了,可这会不过是按个罪名的“奸细”,变成了谢广臆想中真正的“奸细”,在没问出后面的所谓“背景”之前,谢广绝对会保住苏明海的性命。以魔师那等恐怖的恢复能力,苏明海还真有一二分机会逃过这一劫。
江伯禽见艾刺也把这事情想通,立时勒转了马头,道:“我这就回去,再作安排。”
这事本就和艾刺没什么相干,因此这时反而是这四雁老二多了些冷静稳重。他见江伯禽事到临头,反有些迷了心窍。提了鞭子在他圆乎乎的背上抽了一鞭,大喝一声:
“老四!到了如今地步,还怎么回去?”江伯禽背上剧痛之下,也渐渐醒过神来,大哭道:
“我出了这等纰漏,害的连三姐也没了,又怎么回得去揽苍山?”
艾刺拍拍他的肩膀道:“许多事情安排得巧,不如碰上的妙。这事你安排得并没什么差错,到时我自会如实禀报,伯爵大人做事一向秉承公心,你就安静等大人的处置吧。”
江伯禽渐渐止了悲心,又恢复了原先冷静细致的心态,将手下团团安排下去,沿路密密打探。自和艾刺带了三五骑回揽苍山去了。
……
苏明海正迷迷糊糊间,隐隐约约就觉有人将一颗东西塞进嘴里来,然后有温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