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海撤步退后,剑势变幻万千,却全为攻势。
庄敬走了三步,苏明海退了三步,两人刀剑相击,叮叮叮却响了七次!
庄敬每接一击,刀势就快上一分。接到第七击时,刀势突然一变,多出了一种变化:抹!
刀光一闪,立时抹了一个大花,再一闪,又抹一个大花!刀光复闪,又是一推!
刀势三变,又接三剑!
这三剑一接,老头挥刀又快了不少。
变化又增:撩!
接下去,又接三剑,多了挂刀;再接两剑,多了缠刀;复接一剑,多了裹刀;又接一剑,多了扫刀。
苏明海已觉不对,但他对战节奏被人家控制,这剑势却不由自主的运将下去。
劈、砍、按、扎、斩、藏、背、架、抱,那老头接一剑,刀就快一分,变化就多一种。九剑之后,这三十七斤重的杀阵刀已将刀法变化演练完全,挥舞得和苏明海五斤九两的长剑一样快法。
到了这时,如果说庄敬这一把刀,已经舞得如同车轮滚滚;那么,在他前面的苏明海就是这车轮前面的一只螳螂!无论发出的剑有多快,无论身形的变化有多敏捷,都挡不住这一片车轮的前进。
苏明海只有一个办法:退!
一开始是退一步,刺三剑;到后来是退一步刺一剑;到最后退两步方能刺出一剑!
但他也看出这老头的一个破绽——其实也就是这老头的优势:他的刀借的是自己发出的剑力!他的人已只能随刀顺势而战!最多只能稍微控制刀法的趋势而已。
所以,苏明海突然硬是脚步一顿,叮叮发出两剑;再脚步一顿,叮叮叮发出三剑!
这一顿之下,刀气扑面,就如同千万只钢针一齐扎了上来一般,直痛到骨髓里去。出剑的右手衣袖“嘶嘶”连响,转眼间就给劲气割得稀烂!
但那老头的刀势受了这五剑加力,手上变化就有些跟不上刀法变化。
就在这时!苏明海剑势突沉,剑尖朝下,猛地向庄敬的脚背点去!
无论什么刀法,总有发力点!无非一般刀法的发力点重在腕臂,而战阵刀法发力点重在腰足而已!
你若是在战阵上密集作战,我刺你腰足,旁边七八杆枪直槊过来,那是自寻死路;
但在这等单对单的空旷场地,冒一冒险却也无妨!
苏明海这一剑点出,庄敬倒还能控了杀阵刀接这一剑。但他现在需要的是将刀速慢下来,却又不肯去接此一剑!无奈之下撤了一步——这是刀剑争锋以来庄敬的第一次退步。
苏明海剑尖在地上一点,右足前跨,这却是苏明海的第一次迈步!
剑尖嗡地反弹而上,又一剑切上庄敬腰间!老头儿腰腹突然收到贴紧了背脊骨,避过这一剑。苏明海手腕一翻,又进一步!一剑向下斜劈,又瞄准了庄敬的前足!庄敬只能再退一步。
这几下脚下一慢,身形就再也跟不住刀势。庄敬只觉手上一疼,肌腱似有拉伤。虽然元力流转补充了上来,却再拿不住这把沉重的杀阵刀。“啊”地大叫一声,将之远远地甩了出去。
这三十七斤重的长刀在空中呜呜地旋转着,直飞出了七八丈远!
这老头却顺势身借刀势,呼啦啦在地上打了三四个旋子,直旋出三丈开外,复将手一伸:“诛心!刀来!”
后面一大汉又是手腕一偏,送上了一刀!
这一把刀,却只长二尺五寸,刃长一尺九寸,刀尖下部阔出,前端锐尖,状若柳叶;柄长六寸,刀背却比苏明海的长剑还薄,只得5毫米左右。乃是跟随庄敬时间最长的名刀——诛心刀!
这老头将刀一震,嗡嗡作响,哈哈一笑,器宇轩昂,又要迈步向前。
苏明海脸色一变,也是呼啦啦打了三四个旋子,旋出三丈开外,远远地躲入小树林中。
这要打到什么辰光去啊!
他已打定注意——这庄敬若是还要纠缠不休,他便立马跑路——反正这儿地多山岭,这老头儿有马也是追之不上!
庄敬呼呼喘着大气,他刚才被杀阵刀刀势所累,还真有些恢复不过来。心中更是气得要死——今天八十老娘倒绷孩儿,竟在这么一个小孩子手中吃了小亏!
他其实一发现苏明海有魔师修为,震惊之余,就已确信这小子确是被人陷害,也知道自家是被人利用了。
虽然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思考方式,但事实确是如此:
魔师,便是如刘鸣桐那般去国自立,沮桦帝国也未曾追究。
象这等不过一个普通富户人家的灭门事件,杀便杀了,身为魔师,根本没必要否认!
最关键的不再这里,而是这小子既然身为魔师,说了不是他杀的。
那就必然!
定然!
确然!
绝对地不是他杀的。
在这个世界里,魔师,是出口成宪的存在!魔师的言语,就是现实!就是真理!
但是庄敬很生气!他放不下这个面子,因为他也是魔师的存在!因为他也已经说了:这孟家!就是这小子杀的!
所幸的是,他知道一个魔师的仇恨和面子到底孰轻孰重。
所以他一开始发现不对,就已经手下留情。
一感觉到对方是魔师,就留出了转圜的余地。
同时,他发现这小子也是人情世故老辣,在一开始就留好了让自己下步的台阶。
“小子,今日就先算你没做过这等恶事,暂且放过你!但你与人交手,手段太过恶毒,以后还要好自为之。若给我查出这事真是你干的,必然还要找上你,算一算老账新账〃!老头儿抛了句撑面子的话。
“前辈公正明达,小子感激不尽。前辈放心,以后晚辈必会以前辈为榜样,与人为敌,给人留一线生机。但刘鸣桐之债,晚辈却是非收不可”!
苏明海这也是落得客气。
庄敬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自己小心吧”。他此刻对刘鸣桐也是恨得要命,说话间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苏明海的立场上。
说罢转身下陶岭拜年去也。后面七大高手早将他的杀阵刀拣了回来,立时牵马跟上。
一场争斗,竟此烟消云散!
严泽敬久历江湖,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立时对了两个跟班一瞪眼:“你两个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走了,走了”!
见两个跟班拉了角马跑了,才转头跟下岭去:
“前辈!庄前辈!晚辈还未感谢您老的救命大恩啊……”
这胖子心肠倒是不错,今天已救了好几条人命。
岭头咕咚咕咚发响,却是这胖子在陶岭上奔跑的声音。严泽敬身材虽胖得象猪一般,脑子却聪明得和狐狸也差相仿佛。这一跟了庄敬后面,日夜尽心伺候,后来倒也成就了一分功业。
马修夫妇和四个闲汉都站在那里,有些发呆。苏明海似笑非笑地看着马修夫妇:“七十多的老人啊,下不了手啊……”
他前世也踩着老百姓的脸为人民服务了十多年,但在这十多年里,他有两个原则:
其一,没惹他的不踩,这个原则他曾经反复过:别人踩着他脸上去了,等他想踩回来时,人家已爬得太高,自己踩不到了。后来他就拼命踩人往上爬,终于和那人一起爬到了副科。然后两个人仇人相见,掰着劲的互相踩。结果他把那家伙踩到了监狱里去,那家伙也把他踩的在这个位置上再也动不了了。从此他踩别人是白踩,就不踩了;别人踩他也没用,也不踩了。上班上得平平安安。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到了最高才做过副科级。
后来,他就把这个规矩改了,变成“向上爬时,再踩!”
其二,没由头的不捞。不象别人,没因头还要找个因头出来捞钱。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人生一场只有十来个情人,六七套房产,兜里现钱也只得六七百万。但大多数人都说他是个能办实事的好官。
但后来,这个原则他也改了:“对自己有好处的,才捞!”
马修夫妇的为善名声他也听说过,至于这两人都是百人斩的事,则是完全不知道。苏明海有些犹豫……
马修夫妇相互看了一眼,神色一厉,突然双手齐出!
寒芒闪过,四个闲汉两人被两枚铜钱穿透咽喉,击碎颈椎,半个脑袋都耷拉下来,立时身死!
另两人各被一把小锥刺进心脏,扎在了背后的凤尾骨上,竟整个人都飞将起来,直撞翻了一张桌子方始软倒在地。
三十、也陷害下别人
马修夫妇出手杀了四个闲汉,向苏明海躬身行礼:
“大人,江湖事,江湖了。我二人从此重入江湖,再不回桃溪郡一步!今日之事也再不记得,还请大人放过我们两条贱命”。
他们平时在村中小心翼翼,武功也没怎么教自家儿女,怕他们出门惹出祸来。不要说打家劫舍的过往,就是自家是六级的巅峰的事,平时都瞒着后辈。如今儿女皆已成家立业,连孙子都有了十多岁,再无什么牵挂。许多钱财也没有留在家中,而是埋在外面。完全可以在外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蚊子腿小也是肉啊!苏明海却感叹着没有得到这四人经验。
……老两口见苏明海不再说话,立刻翻身飞掠出去。苏明海一愣,道:“你们回来”!
马修夫妇回头看着苏明海,胆战心惊,额上不禁渗出冷汗来。
苏明海看着那少女的尸首,对这老两口道:
“你们走的时候,把那台阶也带走,找个地方扔了罢。”
这两口子立时便松了口气,他们乃是老江湖了,闻言自然知道苏明海的意思。
那少女只是颅骨内陷,流出的脑浆并不多。马修把尸首搬到一旁,摆了一个倒下的姿势,再将台阶搬开,就已基本看不出痕迹。
又取了水来,将地面残留的血迹冲洗干净。
这时他老婆已从林子里拿了一块石头,代替了原来的台阶,上面还带了一丛枯黄的草叶,完全就如原装的一般——这台阶本就是用随拣的石头铺砌的。
这老两口的好人做得甚是彻底,就连茶寮的台阶都是自家拣的石头。所有客人捐的钱买的材料都用在修桥铺路上面了,其他地方是一点都未曾化用。
苏明海看着马修夫妇熟练的动作有些感叹:不愧是身体力行修桥铺路的专家啊——老两口片刻之间就把这一切遮掩的干干净净,向苏明海告辞之后,抗了那块大石头飞掠而去,连家也不回了。
现在一切都很完美:高庆被一个精于近身战的高手所杀,他的三个跟班死于快剑,那少女死于钝器打击,而四个闲汉则被两个使暗器的杀害!地面上更是坑洼不平,零零乱乱,完全就是一个众人混战的场面。
武者之间也有着他们的潜规则: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所有知情的人都不会说出去。或许以后船帮有了这个能力的话,会找他算一算这笔账,但这个可能性很小很小,因为道理其实是在他这一边的。
苏明海走到高庆三个随从的尸体身边,在肺部受损的那个身边蹲下来,捏了他的手指,在身下深深浅浅地写了一个“刘”字。然后拿了块抹布,沾了鲜血,在大桑树上写了十个大字:“揽苍山黑衣众杀人于此!”
哈哈!恶心我?先抹你一裤裆黄泥,让你不是屎也是屎!
——只要没有背景,无论什么人,无论对错如何,无论有没有证据,是都不能卷到官司里去的。
苏明海多少年前也经历过十几二十年的官场风雨,不大不小当了十多年的贼头。对官府在官司上两面捞钱的手段自是清楚明白。
比如若你一个人突然遭遇抢劫,奋起反抗或见义勇为之下,刺伤一人,把劫匪吓得跑了。虽然规定行凶、杀人、强暴、抢劫、绑架之类犯罪时,他人拥有无限防卫权。但你若没有强大背景,要得到这样的判决?想都不要想:
做官的首先就会把抢劫的定性为抢夺。这样一变之下,上可升级到抢劫。而且在被劫人反抗前提下,还动刀子,属于情节恶劣,判一个死缓也不为过;下可降成敲诈勒索,而且属于勒索未成,便只拘押个几天也不为轻。
而对付被抢的呢?先判定你遭受敲诈勒索,然后对峙中言语总有冲突吧?再确定个发生口角,然后再判你因口角怒而伤人。那么重则可定你个持械伤人。而且你伤了人不算,还继续伤害下一个(不然劫匪为什么要跑?),坐个七八年不算过吧?轻则是防卫过当,免于处分也是正常。
如此这般,两边都有了极大的浮动余地,他才好在这中间做上手脚,接下去自然是看哪一边塞的钱多、哪一边的势力雄厚了。
当然,若是你见义勇为被杀,若是对方无非是些穷小子。那你去送些钱财,也会定你个烈士身份,大加抚恤,给自己大捞政绩。正所谓抚恤金是大家的,政绩是自己的是也。
象这等事情,苏明海完全可以想象桃溪郡守的动作:
有背景的话,苏明海居无定所,孤身一人,找他毫无利益;而刘鸣桐有诺大家业,围剿一旦成功,自然可以大家分润!因此,案子是一定要栽在刘鸣桐身上的。
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刘鸣桐自家都变相独立了,沮桦帝国也没找他算账。这不过灭了七八十口人,抗议抗议也就罢了。
郡守无力征讨,那么更简单:他不可能向上级汇报说:“凶手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居无定所的人”。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官了。而刘鸣桐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