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都似乎皆在他的掌中。
他曾无数次在这样的环境中追逐溃散的敌人,在这即将杀灭敌人的时刻,将全身的状态提升到顶点,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他的手稳定而有力,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控制马槊的方向上——骑士在冲击时从来不需要使用身体的力量。在这样的速度下,庞大的马匹重量就可以摧毁一切,他只需要转换武器的方向而已。
十丈!
八丈!
五丈!
三丈!
二丈!
成了!
他将中指握紧,掌跟鱼际下压,同时食指略微松开,防止马槊对自己的各处关节造成冲击!
烈马汗水开始涌出,热气蒸腾,在这正月的寒风里凝成了淡淡飘逝的白雾。它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刻的激动,发出了激昂的嘶吼,从对方的身上一冲而过!
苏明海在神识中注视着马槊接近,就在古承一发力的瞬间,突然向下倒了下去!他虽是已经刻意控制自己的速度,但仍然不能消去冲势,继续向前翻滚了过去。
马匹轰然冲过,斗大的马蹄呼地朝着他的脑袋踏了下来。
苏明海身形倒翻,朝天一腿蹴出,竟是硬接了这重愈千斤的马蹄一脚。嘭的一声轻响,一面的靴帮就震得裂了开来。苏明海只觉脚底心上一震,难以忍受的酸痛从脚跟、足踝、膝盖、腰背一路传了下来,身躯竟是一时转动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左手在地上用力,借势向侧方翻出。右腕翻手之间,噗地将长剑直插入马腹之中。
古承突地手上一轻,一槊击空。正寻思着这小贼是不是给撞死了,接着就觉马的前蹄一软,轰然跪倒,整个马身都滑了出去。硕大的马头砸在地上,巨力之下,马颈立时折断,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在这等情况下,他根本止不住冲势,身形骤然前滑。双足方一落地,立时向前翻出,手掌接地,余势未尽,又向前连翻了三个空心筋斗,方才止住身形。
“可惜这么一匹好马,废了……”
“这小贼不死也差不多了吧”。他这样想着,但却本能地右掌一伸,就握住了身后的长刀。
痛!
痛!痛!
真痛!痛啊!痛痛痛痛……
“我好痛!痛啊!!”
这虬须汉子突觉下身一阵坠痛,痛得他不得不爬下身去,痛得他才捏住武器的手又复放开,在地上抓起了一把又一把的泥土。
这一剑直刺,先刺入马腹,再刺穿了马背的脊椎,复刺破了皮制的马鞍,接着又刺入了马上骑士的后裆,距离不多不少,恰好三分!古承马失前蹄,一滑而下,直肠便立时就被剑尖勾出。
偏生他为消去冲势,还向前翻了三个筋斗,跃出了丈许之远。这一条肠子自然被扯了个稀里哗啦,下水横流。
苏明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噗地抽出了马身上的长剑。他刚才硬和硕大的马蹄对踢了一脚,但没有使用龙爪攻击,掉了20点血量,腰腿之间,到这时还有些发麻疼痛。
这马匹冲击之时,速度差不多能达到每秒十五六米,带了二千多斤的重量撞击而上,即便考虑骑士身体力量有限的原因,也怕不有上万斤的爆发力。苏明海即使将各项属性翻上一翻,也不敢正面相抗,便是给马匹撞上一撞,也要落得个半死。
但他这一滚到地下,一脚反蹴而上,承受的就无非只是马匹的重量。若是用了龙爪,凭他最高21点的伤害,只算元力和真力的破坏力就有二千多斤,如此巨大的力量攻入身躯,只怕会将整匹马的骨骼都震得粉碎,这魔师的身份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古承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泪影模糊中,看着苏明海踩着地面的残叶,发出“嚓、嚓”的声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一往无前,又无可阻挡,离自己愈来愈近。
地上偶尔还会发出枯枝断裂的声音,在他那兴奋还未消退的耳道内,刺激出针扎般的疼痛。
他很希望这个自己曾经帮助过的少年能一剑给他个痛快,却又不愿意服软开口哀求;
他想止住泪水,但泪水依然奔涌而出;
他想忍住痛苦,而痛苦却让他嘶叫出声。
这少年愈走愈近,跨过他的身侧,不管不顾。又慢慢远去,逐渐消失在前方的村口——只有你不立刻死去,才能拖住后面众人的脚步啊,古承,对不起了。
村子中在一大早就已经给黑衣众清理得一干二净,地面上散布着凌乱的骨骼。经过一段时间冥气的侵蚀,这些碎骨又会逐渐聚合,重新变回骷髅。
污浊之地的恐怖就在于此:碎骨永远不会被分解,只会变得越来越坚固,即使冥火消耗殆尽,经过数月的冥气滋养,又会重新生成;如果只是被击碎了骨骼的骷髅的话,只要将碎骨聚集在身边,一夜之间,就可以恢复行走,三五日内,就能重新恢复战斗力。
过往的客商死亡后变成新的骷髅,栖息的野兽也会逐渐魔化,而已经形成的骷髅却基本不会减少,凶物自然是越来越多。
一个上午的西北风并未抚平地面上的凌乱,村中到处充满着搏杀的痕迹。苏明海稍微考虑了一下,就找了个破落的房子躲了进去,将脚上的皮靴脱了下来:
“结实的皮靴:防御3…4,耐久8/12”。
这也是三个月前进山后的收获品之一:那头剑齿兽的皮被带回来,做了一双皮靴和一件皮甲。那件很不错的皮甲变成了巴克莱的入宗礼物。这双皮靴却因为苏明海就要出门,被苏令翰向苏令南要了过来,连同一件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旧皮甲一齐送给了他。
“破旧的皮甲,防御12…15,耐久20/20”。
这件皮甲苏明海已经穿了两天了,他的工具桌有着恢复装备耐久的功能,因此原来17/20的耐久自是早以恢复。
苏明海看着这鞋帮上裂了一个大口子的皮靴,见并不影响穿着,也就不甚心疼。又穿了回去,让它自动回复。盘坐下来,开始恢复起损失的气血。
按理这工具桌要真有用,修复的也该是金属物品。但到了这个世界,竟然只要是装备就可以恢复。别的数据之类苏明海还渐渐琢磨出了一些道道,但这东西却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是个什么道理。也许是因为里面留了许多铜丝蜡线胶带之类的东西吧。
……
宗固和十个少年看着脚下的男人,这个曾经教导过他们很多东西的虬须汉子,在地上爬出了一道四丈多长的深沟。他肠子的一端挂在身后三丈外数根坚硬的枯枝上,拉得笔直。这个汉子却犹自不知,还在地上徒劳地向前爬着,爬出一步,又被绷紧的肠子扯回,爬出一步,又被扯回……两手之前,已经被挖出了一个深坑。
古承似乎感觉到了周围黑衣众的到来,抬头看着宗固,喃喃地道: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把他扶起来”!宗固下令道。
两个少年眼睛通红,一左一右,将古承架了起来,让他半跪在地上。宗固拔出长刀,走到古承的左侧。
古承的额上已满是汗水,沾满了眼泪鼻涕。头发凌乱,裹杂了许多草叶灰尘。堂堂银狮古承,在揽苍山纵横来去的骑战士,如今落到了这等狼狈模样,让宗固都几乎不忍观看。
他呵呵笑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固执地扭过头来,道:
“报仇,报仇啊……那小贼已然受伤,你一定要杀了他!”
“你安心地去吧,我会做到的”。刀光一闪!
两个少年将古承的双臂后拉,宗固一刀劈出,从古承的第三四节颈椎之间砍入,砍到一半就立时收力,长刀后撤,顺势割开了气管和颈部右侧动脉,却留下了古承的项前的一层皮肉没有切断。
古承的头颅前翻,遮住了脸上狰狞而悲哀的表情。鲜血嘶嘶地向右前方喷出数丈之远,形成了一团血雾。空气中顿然弥漫出一股高阶战士鲜香的血腥味。却没有在三个介错者身上沾了一星半点。
两个少年将古承的尸体轻轻放倒在地上,宗固长刀前指,仰天嘶声大吼:“啊——”
“报仇!报仇啊!”
众少年一齐开声:“报仇!报仇!”
这一阵充斥着凶杀、又略带了稚嫩的声音传彻了整片旷野,在烈风中久久激荡……
村子多年无人居住,几乎大半的屋顶都已塌落。
古承一死,40点经验立马飞至,苏明海就知道对方的人已经快到了。他的血量只恢复到了51点,但脚上的酸麻却早已消失。于是就立起身来,将身子一纵,就从屋子后坡的大洞中跳了上去。沿着山墙脊连跑几步,在顶脊边砖上一踩,人如大鸟般飞过了一丈五六的小街,落入了对面一间房子屋顶的洞中。开始凝神注意外面的情况。
二十二、魔师大人
宗固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但他久在黑衣众,平时训练行的皆是军令。刘鸣桐既命不惜一切代价都不能容对方逃脱,似他这等自小在黑衣众长大,除了学习如何作战、如何杀人,连人际交往都没有多少的少年来,对于伯爵大人的命令,却是连怀疑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到了村口,宗固命所有人尽皆下马。在村中这样的狭窄之地进行搏杀,马匹已完全成了拖累。他留下了两个修炼骑士的人,命他们跃上村口的大树,纵观全局,发现敌人进入野地则上马阻截冲杀。然后带了其余八人,两两相背,注意左右,进入了村庄。
黑衣众久经军事,对于此等搏杀的配合早已熟极而流。立时左右分开,两两配合,在这小街上谨慎而又不失快速地前后而进,行走之间,连武器摆放都天衣无缝。一眼看去,这一支摆开二丈余长的队伍,前行皆为乱步,凡一人举步放落,其前、后、侧三人必提步初起。无论攻击任何一人,必有三人正处于发力状态。相互之间竟是全无破绽可言。
地面残叶积满,苏明海走过的痕迹虽然和他们原先的足迹重叠。但在他这样受过专门训练的人眼里,却是清晰可辨。
宗固不紧不慢地循踪而行,足迹消失的地方恰好是在村庄小街的中间。
看着前面那破败的房子,他眼神固然严肃,心下却不禁有些嗤笑。连打了几个手势,提醒手下注意房子对面的动静。
——对方怕是在深山打猎惯了,竟然选择了在这样的地方伏击自己。似这等行路走到一半的地方,在野兽而言,或许会放松警惕;但对于黑衣众之类久经训练的杀人机器来说,却正是需要提起十二分戒心来注意的地方。
就在此时,队伍最末刀光蓦的一闪,苏明海破窗直飞而出!
他在跳到对面房屋后,却是又从房后跃出,转到了旁边的一间房内埋伏。
“小心!”
宗固轻喝一声,翻身扑回。
苏明海跃出的房屋虽稍有意外,但整支队伍都已提起了警惕,对方应该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甚至有很大的可能,被缠住击杀在这狭窄的长街之上。
这末尾的两人,乃是八人中有数的好手。似这般如长蛇行进的队伍,首尾两处最为紧要。中部虽是薄弱,但首尾夹击,距离又近,对方根本就跑不出去。而一旦独攻首尾,其强横的力量又足以支持到队友的增援。
这两人一人使的是一对铁尺,另一人用的却是一口重刀。一轻一重、一繁复一直接,攻守兼备,却是连兵器上也配合得恰到好处。
那使铁尺的见苏明海猛扑而来,双手一横,前手的铁尺旋转如轮,想着阻上对方一阻;后手铁尺却是分心直刺。
铮!铮!
剑尺相击,后面一人的重刀已如闪电般劈至!
苏明海自恃力大,虽是和铁尺交击两次,他却仍只一刀,就已将对方的舞花震得散了开来。身形却不落地,伸掌在后面劈来的大刀背上一按,凌空一个筋斗,就跃到了北方身后。反手一剑撩出,便已在那使重刀的黑衣众肩上割了一记。
但苏明海这一个筋斗翻出,期间却是再无借力,速度一缓之下,宗固便已一扑而至。他走的也是轻捷一路,又善使刀法,手腕一震之间,就已震出三朵刀花来,分取苏明海的咽喉和双肩三处。
苏明海适才一刀反撩,击伤了重刀少年的肩膀,一时不及回刀。咧嘴一笑,不慌不忙,一个筋斗犹在半空,手上却是一松,兵刃顺势滑动,立时捏在了剑身的中端,竟把这一柄长剑当短棍使,在面前呜地舞了个大花。铮、铮、铮三响,就已将宗固的一刀三花破去。身形至此方才落地,脚尖一点,踢起了漫天的残枝落叶,轰然向着整队黑衣众炸开。
他这兵刃只开刃了36公分,其后虽有着锯齿,但似这般将手捏在上面倒是无妨。
这一段交手,兔起鹘落,几有令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然就苏明海而言却是有得有失:那使铁尺的方一尺槊空,不及回身;用重刀的劈砍之时被苏明海顺势一按,又在肩膀上挨了一剑,用错了力道,已然滚倒在地。但苏明海这身形稍一耽搁,其余的六人却也转身扑到,刹那之间,就把这一段窄小的街道塞的满满实实。
宗固刀势为苏明海所破,见对方踢起漫天树枝,却是不闪不避,硬冲而上,但身形也不免一滞。但他不慌不忙,左手一划之下,带动右足横跨一步,立时出了这一团物事的笼罩范围。右手长刀圈回,直切苏明海踢出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