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前辈,赵袛忙于琐事,不能亲迎,还请前辈恕罪!”又转头对苏明海道:“苏贤侄,你来了正好,我正欲为你引见另一位我们永平行省的老牌魔师——淳于清政,淳于大人!”
说罢将两人带到了里首,对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大汉道:“淳于大人,你看,这就是苏明海,苏大人了!你念叨许久,此刻终于可一见其人了!”
这个淳于清政,身材并不高,只得一米八左右,只是肩背却特别的厚,两肩复又极宽,几乎和一扇门板也差将不多。穿着团花长衫,挺着一个硕大的肚腩,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要说这长剑其实也极正常,长短也是三尺不到一点,和旁人并没什么两样,只是挂在这人的腰上,却是别扭之极——剑柄的位置还是他的肚腩高,剑尾的位置又不如他的屁股突,这种感觉,就好像长剑是用胶水粘在他身上一般,怎么看都是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淳于清政见赵袛呼唤,顿时笑着走了过来,先对着童璧豪施了一礼:“童前辈,您来了,晚辈这厢有礼了。”童璧豪已经八十二岁,比永平任何一个魔师年纪都大,所以任谁走过来,都要先向这老头见礼。
见童璧豪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才眉开眼笑地对苏明海道:“呵呵,这位就是苏大人嘛?果然是少年英豪,我刚才还问赵公爷你有没有到呢,哈哈,对你这般的天才人物,我是早就心而往之,想要结交一番了。”
苏明海也是笑着奉承不已,这个人明明眉弯眼弯嘴巴也弯,一副连骨头里都滑溜溜笑将出来的样子,偏偏眼光中却幽深如渊,绝无一丝笑容,似乎永远冷静沉着,计算着周围的地势战局。苏明海乍然见到,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忖道:“这天下的魔师,无论是不是称得上‘圣’之一字,却全无一个好相与之辈啊!”
两人寒暄了几句,童璧豪却有些不耐起来,叫道:“大家坐下再说,苏小子,你难得和老夫投缘,来,你坐我旁边来,咱爷俩也好聊天打屁……”说罢拉着苏明海,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可这一坐,苏明海却有些局促起来——这等场面,也只能一人一案,各自就座。正北一席,自然是赵袛的座位,童璧豪就在赵袛右侧首座,对面首座次座,都是文质彬彬的老头子,必然就是永平的两大国士了。也就是说,苏明海被童璧豪一拉,就坐在了魔师席位的次席上。
永平行省乃是强省,行省内有四大魔师,其中三人和赵家关系良好,另一人姓秦,却是船山郡秦家的先辈,如今赵弘之和秦音即将联姻,这位秦魔师也将马上和赵袛搭上关系。不过今日来的,却还是只有三位魔师,秦家并不会前来。
苏明海被童璧豪拉落次席,也就是说另外两个魔师的位次都要排在他的下首,这如何使得?
“童老爷子,我坐这儿,不太好吧?”苏明海明显是不想出这个风头,但童璧豪辈分高,眼界更高,白眼一翻道:“怎么?老夫想找个人聊天,谁还不服不成?”
这话一出,淳于清政本来还只是笑得有些尴尬,这一下却不由得眼角一挑。不过他这人号称千剑千面,面上竟然还能笑容可掬,当作全没听见。但淳于清政身后的两个徒弟,却再也笑不出来了,眼神一厉,斜斜向苏明海盯了一眼。苏明海被人家这么充满敌意地看了一眼,心道我这时再站起来,岂不是弱了风头?
索性就此坐了下来,忖道:“妈的,这老头子好阴险,这是故意将我放火上烤啊!”脸上却照样笑意融融,和童璧豪东拉西扯,说个不休。
淳于清政为人极为圆滑,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笑眯眯地在苏明海下首坐下,时不时的还在童璧豪和苏明海说话时搭上一二句话语。童璧豪比他们年纪再怎么也要大上二十多岁,又是永平唯一的圣魔师,威严甚重。他淳于清政虽然剑法高超,却还真没想过能从童璧豪手中讨得什么便宜。不过他此刻虽然没什么意见,却也不妨给苏明海这小子找上一些麻烦——后面还有个沙泰贵呢,自己坐了三席,沙泰贵就只能坐第四个——这家伙性子可没我这么好,到时自有他来找苏明海的麻烦。
第一百六十七章、沙泰贵不服英豪
苏明海这人,说话极有一套水平,不但和童璧豪和淳于清政说得头头是道,便是和对面两个大国士也能凑上一两句文雅的。几人聊了不久,对面那坐首席的老头就拿了一根手指,点着苏明海道:“你这少年,不但读书读的好,最值得称道的是有志气!有原则!”
苏明海大奇,暗道我以前和你从没照过面,你怎么就知道我有原则了?那老头见苏明海有些疑惑,似乎也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又捋着山羊胡子道:“‘冷月孤洲鱼浦,吹笛幽幽江渚。’是你写的吧?”苏明海点头称是,那老头一拍大腿:“这就是了!那完颜亮不过蛮荒之人,到最后死无全尸,如何称得上英雄二字,这一阙词,将这等人视若无物,和的好!和的妙!”
又连连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啊,你怎么就去学了武技呢?这文章一道怎么就放弃了呢?”
这位大国士,名叫卫中则,如今也有七十八岁了,在永平德高望重,人皆称卫老而不敢名之。但童璧豪和他年纪相近,两人私交也是极好,闻言大为不忿,怪里怪气地插嘴道:
“苏小弟武技上面的悟性更好,如今只得一十七岁,就已经是圣魔师。却学你那个什么文章,现在能成大国士嘛?小卫啊,你这话可说差了啊……”
卫中则年纪和童璧豪小上四岁,少年时还真被他叫做小卫。这一声出口,顿时把人家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文章讲究的是慢慢磨练,哪有十七岁成就大国士的道理,偏偏还没什么话可要反驳。顿时一挥袖子道:
“粗陋武夫,老夫不和你言语!”闭上嘴巴不说了。
但这时周围却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来了!来了!”
“那是沙大人!咱们永平的又一魔师啊!”
“你看你看,沙大人龙行虎步,便连走路也是透着不凡那……”
“切,你这小子,连一句好话都说不好,沙大人号称金钩银划,曾经一划划穿了一段墙壁,一钩连断了一十三把铁枪,你当他这威名是容易得来的?”
苏明海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但此话一出,心中却有些疑惑——尽力一划,划穿墙壁还情有可原,但一钩连断十三把铁枪,你倒给我断断看?连圣德兰那等力战士出身的人物也做不到!正在不忿之时,就听得下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原来沙大人也到了,弘涛刚刚一路赶回,哈哈,刚好和沙大人一齐上去!”随即楼梯声响,探出一张满面胡渣的中年人的脸庞来,后面,赵弘涛一身红袍,也跟着走上了高台。
那沙泰贵看去似乎极为平常,一身半新不旧的短衣,虽然衣料精致,和周围的官员一比,却全无出挑之处。个子也平常,好似只有一米七八,放在旁边一群夏考的优胜者面前,更没一丝光彩;脸容更是平平淡淡,要在人堆里一扔,愣是找不出个来。但这人看着上也平常,下也一般,连走路都不比人家多出一寸。可就走在人群之中,偏偏众人却只把眼光放在了他一人身上——就好像鸡窝里慢吞吞走着一只凤凰,再怎么低调,也要显出他的不凡来。
苏明海心中加了小心,神识中发现童璧豪倒是自顾自挑了颗果子吃吃,恍若无事,下方的淳于清政却在脸上露出一丝不忿来。不由得心中暗笑,想到了其中微妙之处——童璧豪身份在那儿,又甘于平淡,故而还无所谓;但淳于清政却实在长得有些腻味,偏偏这沙泰贵气质风华太过出众,看周围人的脸色,就知道连平时都把淳于清政给比了下去——而且沙泰贵年纪明显比淳于清政小上十来岁,就算你武功比人家要高,怕这永平行省年轻人的偶像,也还是人家沙泰贵,而不是你淳于大人。
“苏兄弟!哈哈,咱们总算又见面了!”苏明海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人家赵弘涛就已一眼看见了这位少年魔师,先打起招呼来。他自从在揽苍山竹岸村和苏明海有了这么一场经历,早就想着什么时候和这位少年魔师热络热络,立时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赵兄,哈哈,上次在揽苍山,可多谢赵兄的帮忙啊……”苏明海自然也站了起来,见后面沙泰贵也跟了过来,又是拱手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沙大人了,小子苏明海,见过大人!”
沙泰贵看了这三个位置一眼,笑着上前道:“苏大人的名声,我老沙闻之久矣,哈哈,今日好不容易见面,可得和我老沙好好亲近亲近!”走到苏明海面前,伸手就扶住了他的两条上臂——这就是所谓的把臂而交。
苏明海自然知道这是人家不服气他排在次席,出手伸量来了,也只得伸手,扶住了沙泰贵的双臂。
这一伸手,两人中间地面上的沙土,突然如受了什么力道一般,无声无息地翻滚了开去,露出下面铺着的干净石板来。
苏明海如今力量已经到了33点,但人家沙泰贵一划就能划穿墙壁,劲力自然也是极为强横。况且力量又和体重有关,苏明海就算单纯的力量在沙泰贵之上,也比不过人家一米七八的成人体重。这略一交手,沙泰贵就知道这少年已然屈居下风,心道你既然敢坐这次席,我就好好让你出个大丑!
此时连座中诸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知道武者见面如此,必然是在斗力。苏明海少小成名,大家固是佩服,却终归不是永平行省的人,一个个脸上幸灾乐祸,将眼光盯紧了两人,等着看这少年狼狈的样子。
沙泰贵一把占到了上风,心道人家到底也是倾向与咱们永平的,可不能让人脸上太过不去,想收些力道之时。却突然觉得心头如刀割一般痛了一记,忍不住要跌将出去。面色顿时大变——他这一步退出,以后在这永平行省,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喽。
“糟了!这小贼怕是魔战士出身,手法竟然这等诡异,今日怕就要出个大丑了!”沙泰贵一慌之下,顿时把苏明海暗中使出的‘心灵战锤’当作了手上劲力玄妙。就在这时,却又突觉双臂一紧,即将跌出的身形又被苏明海拉住,眼前的少年却反而装作身形一晃,松开双手笑道:
“哈哈,沙大人果然不愧为金钩银划,小子可几乎要经受不起了!”
在场的众人虽然不以为沙泰贵会落入下风,但终归是心中紧张。见苏明海认怯,都在脸上松了一口气。哪知沙泰贵得苏明海留了面子,顿时心服口服,立时开口道:
“苏大人乃是魔战士出身,力道上有所不及也是正常,不过我受大人内劲一激,可几乎就此呕将出来……如此少年高手,沙某不及也!”
场中诸人顿时脸色怪异——魔战士,这少年竟是魔战士出身的魔师,怪不得刚才见沙大人也晃了一晃,原来竟是平分秋色——这魔战士要在力量上和沙大人相当,那真正战起来,岂不是更在沙泰贵之上?
沙泰贵有了这么一番经历,对自己坐第四个席位再无二话——他论真正武功,本来就要在淳于清政之下,坐人家下面自是应该。
这位魔师性格虽然有些鲁莽,但座中三人,要论真正对赵袛忠心,那还得算他沙泰贵第一。这三人,也只有沙泰贵原先就是赵袛手下武将,之所以能晋级魔师,本就受了赵袛许多帮助。他在军中名声甚好,也和他感念赵袛恩惠,勤于做事有关。因此心中对苏明海能站在永平一边,反而暗暗高兴,再无芥蒂可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八牛逊巨力
这一处看台,为便于观看军队操演,并不甚深,左右却是极长。赵袛背北朝南,面校场而坐,其余左右而列,苏明海这西首第一排,只坐了九人,但其后向西蔓延,却足足布了九排,东首也是一样。也就是说,这一个高台之上,足足坐了一百六十三名上位之人。至于校场两侧,更是坐了一千五百兵丁,俱是永平行省从各郡选拔而来的佼佼者,个个精悍矫健,神采逼人。
左右侍者,更是赵袛燕卫、铁卫中人,皆锦衣绣袄,或荷戈执戟,卓然而立;或挎剑端盘,往返递菜,别有一番豪壮的气概。此日正逢七月初七,西山初月犹未落下,星月皎皎,再加上四周灯火通明,竟然把这一个硕大无朋的校场照得恍如白昼一般。赵袛举目四顾,见遥遥空山似铁,幽深晦暗,心中豪气勃发,大笑道:
“我赵氏居永平一地四百余年,历代祖先皆不敢或忘精兵整甲,为国家去凶除恶。如今金壶洲分崩离析,我赵袛虽然不才,但累年夏考,人才辈出,却也有一愿:进则可以扫平天下,还世间清平,退则可护佑永平一省,保家乡父老安宁。只要诸君戮力同心,何愁此愿不成矣!”
台下众兵丁齐声大喊:“吾等永平一地,逢战必胜,每攻必克,外敌不敢侵扰。这数百年平安,皆赖公爷福荫也!”
苏明海自从知道赵家乃是大赵帝国后裔之后,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