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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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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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那儿!〃少女伸手一指,方非一掉头,左侧的房顶上,两个人影飞星掷丸、一纵十米。

  〃哎!〃方非轻轻叫了一声。

  〃那是陆地神行法!〃禹笑一笑,〃他们走的任意颠倒墙!〃

  说话的工夫,那两人蹬着墙壁,与一辆蜈蚣车擦身而过,奔上了一座鳞甲浮凸的龙形高塔。他们跳上塔尖,仿若两尊挺拔的雕塑,在明月下凝伫时许,未叫月色染透,飘身一纵,忽又消失,再次出现,己是远方的屋顶。

  〃笑笑!〃方非指着娱蛤车,〃那是什么车?〃

  〃你说蚣明车吗?那是道者的公车,可以免费乘坐,只是停停走走,实在慢得不行!〃

  〃坐车的人还挺多!〃

  〃飞行可是一件苦差!〃禹笑笑看了方非一眼,〃你慢慢地就会明白!〃

  方非深有体会,白天损耗的元气还没复原,尺木闪闪烁烁,好比行将熄灭的灯火。

  现如今,他与尺木渐渐融合,飞木的脾性,方非多少也有了解。尺木的状态不稳,其实不为别的,只因它来自长牙。长牙龙临死以前,把祂的精魄和气魄注入了木心,木心就是龙心,尺木就是长牙。

  长牙龙英勇无畏,任何软弱念头,祂都无法容忍。方非以前试飞,总带了怕这怕那的心思,所以尺木不听使唤。而当他逼入绝境,浑然忘我,反而契合了长牙的性情,人木合一,迸发出惊人的威力。

  光亮渐渐淡去,黑暗破空压来,玉京的灯光就似一支起伏跌宕的曲子,到了这儿,戛然休止。两人不觉按住遁光,身后是辉煌璀璨的光亮,前面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条长壕为界,一边是天堂,另一边却如地狱。

  〃忘墟!〃禹笑笑呼出了一口长气。

  她招呼鸟儿,徐徐下落,方非懵懂跟随,到了地面才发现,两个老的已经到了。

  两人站在长壕边上,身子半明半暗,眺望对面的废墟,神色都很凝重。

  〃蛮蛮鸟怎么说?〃禹封城问道。

  〃它说,简真就在忘墟里面!〃

  〃夜游忘墟?这乐子可大了!〃简怀公看了方非一眼,〃孩子,我真后悔带你来!〃

  〃我已经来了!〃方非死死盯着道者。

  〃后悔药没得吃啊!〃吹花郎自嘲一笑,〃方非,笑笑,你们尽量留在天上,万不得已,不要落地!〃

  〃你们呢?〃方非想起日间所遇的怪人,那微微打了一个哆嗦。

  〃呵!〃禹封城咧嘴一笑,〃好久没有活动筋骨啦,这把老骨头也快生锈了!〃

  〃老骨头?〃吹花郎哼了一声,〃那就让他们拆拆看!〃

  两人一起晃身,消失在壕沟深处,跟着人影闪动,已在壕沟对岸。禹封城扬起右臂,冲这边挥了一挥。

  〃蛮、蛮!〃蛮蛮鸟飞了起来。

  月亮升起来了,废墟的轮廓渐次清晰,破楼败屋,奇形怪状,活是沉睡的怪兽,静悄悄躺在那儿,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突然惊醒。

  〃这里发生了什么?〃这念头困扰了方非许久,这时终于忍不住询问少女。

  〃这儿受了诅咒!〃禹笑笑长长叹了口气,〃是那一个百头百身的妖王……〃

  两人并肩向前,晚风轻轻吹来,禹笑笑的声音又飘忽,又迷离……

  第三次道者战争中,这里发生过一场决战。妖怪大举进犯,攻入了道者的王城。可是到了这儿,它们已是强弩之末,遭到了迎头痛击。一只百头百身的大妖怪战死沙场,临死前,它用自己的魂魄下了一个死咒。从那以后,只要是妖血沾染的地方,再也建不起一幢房屋,就算勉强建成,也会很快毁坏。这里也长不出一棵树,生不了一根草,就连黄乎乎的苔藓也没有一片。

  后来的道者试图解开诅咒。可是历经上百万年,也无一人可以成功。道者无可奈何,只好自我安慰……如果支离邪还活着,也许解得开这个死咒。

  这是玉京的疮疤,也是道者的耻辱,更斩断了他们根绝妖怪的念头。从那以后,道者与妖怪,开启了长久的和平。可是面对这个地方,历代的道者耿耿于怀,他们用忧伤的口吻,把它称作了〃忘墟〃!

  多少年来,沧海桑田,忘墟的样子却几乎没变。比起其余的地方,这儿的一切更加接近永恒一一道者想要将它忘记,它却差不多叫时间遗忘了。

  许多失意的道者来到这儿。有人搭起窝棚,暂且栖身,简陋的棚子维持不了多久,也就无所谓倒塌破败;有人则待在半倾半倒的屋子里,受着日晒雨淋,凄凄惨惨地度尽残生。

  这儿是玉京的贫民窟,悲惨的事情数也数不清;这里也是犯禁者的乐土,见不得人的交易每天都在发生。正经的道者,决不会来到这儿;魔徒来到玉京,这里却是必经之地。只因为,呆在忘墟的道者,就是叫人食了魂儿,也决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可是……〃又一个疑团浮上心头,方非沐浴在月光下面,不觉痴痴发呆……

  〃天素又为什么来呢?〃

  一声哀号冲天而起,地面符光闪动,照出憧憧的黑影。

  〃出事了!〃禹笑笑低叫一声,按住遁光。

  〃闺女!把鸟儿看好。〃禹封城的声音轻松自在,〃几个小毛贼,我还应付得了。〃

  〃权当热热身!〃简怀鲁语中带笑。

  听这口气,禹笑笑放下心来。这时蛮蛮鸟尖叫一声,忽地向下冲去。

  少女目光一亮,紧跟在怪鸟身后,飘飘然落入一片废墟。

  蛮蛮鸟站在少女肩头,雌雄二鸟交相发出〃蛮、蛮〃的叫声。禹笑笑举起符笔,一道火光飞过,照得前面煌煌通明……

  一座废塔孤独地耸立!昔日辉煌的塔尖,已被岁月无情地抹去,只剩下偌大的底座,经受住了诅咒的侵蚀。

  寥寥三层塔楼,顽固地矗在那里,一个巨大的破洞贯通塔身,月光势如瀑水,从洞口倾泻而出,滔滔滚滚,流过四人脚前。

  吹花郎和老甲鱼也到了!

  〃就是这儿!〃禹笑笑的口气不胜欢喜,〃蛮蛮说,简真还活着!〃

  〃是吗?〃简怀鲁扬起脸来,目光凛凛如电,射向那个大洞。空空的洞口间,出现了一个斧劈似的人影。

  禹笑笑一声锐叫,纵剑冲了过去,她去势如风,其余人都来不及阻止。

  白光进闪,茫茫夜空为之一亮,禹笑笑连人带剑摔了回来。禹封城向前一纵,将女儿轻轻接住,佛青剑却风车般一轮,呛地插入地面,剑身死气沉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佛青!〃禹笑笑惊叫起来。

  简怀鲁拔出长剑,默默看了一眼,一伸手,冲着空气轻轻扫去,指尖闪过一溜白光,噼噼啪啪,似有细微的闪电。

  〃怎么回事?〃禹笑笑跳下地来,一脸迷茫。

  〃庚金折翼阵!〃简怀鲁双眉一挑,看向洞口的人影,那人冲他招了招手,一闪身就不见了。

  〃好家伙!〃禹封城慢悠悠开口,〃他在叫阵呢!〃

  〃佛青怎么啦?〃禹笑笑盯着飞剑,急得泪光乱闪。

  〃它失灵了!〃简怀鲁苦笑说,〃庚金折翼阵,本领稍弱一点儿,到了阵里,飞剑都要失灵。你的剑没什么大碍,到了白天,就能重新开光〃禹笑笑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废剑,心中怅然若失。

  〃吹花郎!〃禹封城沉吟说,〃这个阵破得了吗?〃

  〃破得了!可要半个时辰!〃

  〃来不及了!〃老甲鱼再瞅罗盘,〃亥时一刻!还有三刻,就是子时!〃

  〃不破更好!〃简怀鲁冷冷地说,〃一旦入了阵,不论敌我,大伙儿全都飞不起来。〃

  〃这人还真体贴!〃禹封城努了努嘴,〃这一下,咱们可不用逛天狱了!〃

  〃天狱是去不成了,地狱的大门还开着呢!〃吹花郎眯起两眼,望着塔上的空洞,〃那里面,少说有一个至道者!〃

  〃管他几个!〃老甲鱼哈哈大笑,〃我这就进去,揍他娘个稀里哗啦!〃说到这儿,他目光一转,声音变得柔和,〃笑笑,你留在外面吧!〃

  〃不!〃禹笑笑大叫一声,眼里闪过一抹泪光,〃爸爸,你丢下了我两次。这一次,你再丢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老甲鱼气得浑身发抖。

  这汉子面对任何强敌,都是意气风发,唯独遇上这个女儿,马上慌头慌脑,就连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父女俩势成僵持。小的直眉瞪眼,明显占了上风;老的心虚胆怯,两道目光飘来飘去,望着老友,霹出哀求神气。

  〃呵!〃吹花郎咧嘴一笑,〃老甲鱼,笑笑在黄榜上的名次,可比你当年要高啊!〃

  〃考试归考试,现在可是玩真的!〃禹封城急了眼。

  〃老甲鱼!〃简怀鲁叹了口气,〃你能让她玩一辈子假的?〃

  禹封城一愣,简怀鲁又瞅方非:〃孩子,你呢?〃

  〃我也进去!〃少年不假思索。

  简怀鲁沉默一下,点头说:〃好,进了这座塔,生死荣辱,一切自负!〃

  〃喂!〃禹封城失声哀叫,〃简怀鲁,你疯了吗?〃

  〃我信得过这两个孩子!〃吹花郎大步走向断塔,〃这世界纷纷扰扰,可是少年人的勇气,永远都能创造奇迹!〃

  方非和禹笑笑对视一眼,心中热血翻涌,双双赶了上去。

  老甲鱼在那儿使劲儿挠头,忽地大叫一声:〃吹花郎,笑笑有个闪失,我要跟你拼命!〃飞步越过简怀鲁,一头闯进了那座废塔。

  塔门早已坍塌,两根巨柱构成一个夹角,透过夹角看去,黑洞洞一望无际,绰约可见若干钢柱,每根数人合抱,柱上褐迹斑斑,散发铁锈气息。

  墙壁破破烂烂,布满大小孔洞,清冷冷的月光汹涌灌入,粗粗细细,长长短短,好似数九寒天、屋檐下面垂落的冰凌。

  塔中一片沉寂,禹封城站在那儿,除了穿塔而过的风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呜,一道黑影闪电扑来。

  纵身,跃起,黑影掠过脚下,就似一个活物,呛啷回头,滴溜溜又向甲士撞来。

  禹封城将腰一拧,脚尖在黑影上一点,身子轻轻巧巧,飘然向后退去。

  黑影浑身一颤,仿佛受了重击,软软一个踉跄,当啷撞上了一根钢柱。

  听声音,这东西是铁的!

  黑暗中响起一声咆哮,寒光电闪,落向甲士头顶。禹封城身子略偏,闪电从他肩头掠过,叮地击中地面,距离他的脚尖不过一尺多远。

  这是一口大刀,长短约有十米,映照冷冷月色,仿佛一段冰雪。

  老甲鱼一瞥刀锋,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毛。

  〃喝!〃声如响雷,大刀电缩了回去,黑暗里咚咚巨响,活是来了一群大象。

  〃喝!〃又是一声狂叫,黑暗里冒出一个庞然大物,四米多高,浑身是毛,左手拿了一颗流星巨锤,右手握着那口大刀,身上披满恺甲,毛脸里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瞧他的脸庞,削额塌鼻,凸嘴缩腮,三分像人,七分像是猴子。

  〃喝!〃巨怪张开血盆大嘴,冲着禹封城一阵咆哮,〃你没有甲,你没有甲!〃

  禹封城连连后退,退得虽快,仍叫口水溅上了脚背。

  〃哎哟,一只猿妖!〃少女的惊呼声从门口传来。巨怪闻声,信手一抡,流星锤呼地一下,直奔禹笑笑扫去。

  简怀鲁一个箭步,拦在前面,不料人影一晃,禹封城抢先一步,嗡的一声,将那铁锤捉在手里。

  他身子一晃,脚下的地板纷纷开裂。

  〃老猴子!〃禹封城声冷如冰,〃你弄脏了我的鞋!〃

  〃你没有甲……〃猿妖大吼大叫,右手用力一扯,流星锤纹丝不动,锤上的钢刺一根根弯曲下去,老甲鱼的五指硬过钢铁,深深陷进铁球里面。

  〃你没有甲!〃老猴子大刀一挥,狠狠劈落。

  当,大刀劈在流星锤上,禹封城纹风不动,猿妖却是虎口发麻。它暴跳如雷,又是一刀,禹封城仍是举锤相迎,刀锤相交,火星四溅,老甲鱼却矮了一截,双脚深深陷进地里。

  〃爸爸!〃禹笑笑脸色发白。

  〃呵!〃简怀鲁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说,〃老甲鱼,这猴子就交给你啦!〃

  〃喂,吹花郎,你还真会撂挑子!〃老甲鱼哇哇大叫,举着铁锤左遮右拦,老猿妖就像一个铁匠,举起大刀卖力敲打,嘴里发出连声狂呼〃你没有甲,你没有甲……〃

  简怀鲁呵呵一笑,转身上楼。禹笑笑跟在后面心惊肉跳,她不时回头张望,几句话的工夫,地板已经没到了父亲的胸膛!

  少女不胜担忧,但见吹花郎镇定自若,又不觉紧跟上去。.楼梯破破烂烂,千疮百孔,许多地方只剩了一线石梁。

  身后轰隆连声,叫人心惊胆战,禹笑笑忍不住回头再瞧,却给楼梯挡住了视线,只见猿妖的大身子晃来晃去,可是看不见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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