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外一方面,东北方向的战场也已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东阳城被打了下来!
其实那也称不上是打下来的,因为等到起义军的联合部队杀到城门前时,整个王宫已经人去楼空了。伟大的姜平兄弟甚至连面都没露,就假扮成平民模样仓皇出逃。
对于这一事件,民间流传出了许多版本。有的说那个傀儡逃去了奥托帝国那边,因为他本身就是珍妮的一个面首;有的说伟大的姜平兄弟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所提出的所谓政体在这世界上根本是没有先例的,既然改革没有实施起来,他只能伤心地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了;还有一种说法也不太靠谱,声称姜平其实是一只狗头巴吉假扮的,而他的归宿则是南面的贝鲁瓦大陆,尽管那边自然环境正在极度恶化中,但他已经没有别的落脚之处了。
有关姜平去向的猜测,齐朗一点也不愿意浪费脑筋,因为他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尤其是眼下的这桩,几乎令他寝食难安——他必须去东阳城重掌王位,像个真正的国王那样,站在高高的城墙顶端,接受万民的膜拜。
齐朗极不适应别人跪拜在自己身前,嘴里说着万岁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看来,如果这个传统没有办法改变的话,他甚至有心推脱掉那个尊贵的身份。
然而在离开吕家镇之前,齐朗还有一群客人需要赠别,就是那群东夷勇士。为了确保原本的仇敌的安全,他们付出了三四百人死伤的代价,申粟山统领所表现出来的义气是极为令人感动的,齐朗曾想着动用朱来先生的积蓄,拿出十余万银币重金相赠,但他却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了。
当三百多战士跨着战马奔出吕家镇西口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面出现了,他们竟然在河对岸整齐地带住了马匹,一同跳了下来,向着送行的齐朗单膝跪地。木讷寡言而且表情严肃的申统领终于露出了微笑。“感谢您,尊贵的宗浩之王!”他远远地喊着。
“需要说感谢的是我啊,申统领!”齐朗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度过难关的……所以,我可以请你们起来吗?”
然而东夷的勇士们仍然固执地跪着:“我们要感谢您解放了一群自由的战士。正如您的希望军团一样,游骑兵现在也可以骄傲地自称,我们是世界的战士!”
齐朗一下子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色:“是的,那就是我们勇士的终极使命。谢谢你提醒我,申统领。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
“那是当然!”申统领终于带领着大队人马站起了身,向着齐朗用力地挥了挥手臂,“宗浩之王,只要您有需要,东夷游骑兵随时听候调遣,不惜代价,为您而战!”
第362章 王座的意义
休整了一个月之后,就在米蓉刚刚可以带着那个怪异的装置下地行走时,希望军团的大部分战士也需要和吕家镇告别了,否则温纶老团长恐怕会急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百姓都在急切地盼望着能够亲眼目睹新王登基仪式,这举国欢腾的大日子,一拖再拖可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龙怪终于飞抵东阳城上空时,齐朗觉得自己头都要晕了——原来城门前那仅有五六公顷的草场上,竟也可以容得下十余万百姓,只不过他们看上去太过密集了,齐朗甚至怀疑他们会大脑缺氧。
接下来的一系列复杂程序,并没有给齐朗留下任何印象,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木偶,跟在一位笑容可掬的白胡子僧侣身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那些生硬而且毫无美感的古怪动作。跪拜,行礼,握拳举手示意,戴上那沉得要命的王冠,大声宣读那写得满满的一纸文书——说到那文书,一定是新近投诚的成信大哥写就的,尽管齐朗的阅读速度放得很慢,还是卡壳了不下十次,而且多亏了满玉书老先生在上面做了批注,否则其中三十多个生僻字齐朗一定会念错的。
登基仪式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下面的百姓都已经喊破了嗓子,却仍然面红耳赤地守在城墙脚下,一个个兴奋得难以自制。而为了不让那些忠实的拥护者失望,齐朗必须时刻维持好脸上的笑容,那使得他的面部肌肉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可以向那位高尚的僧侣起誓。那种痛苦程度绝对超过了他体内经脉的伤情。
当庄严的晚钟终于敲响时。登基仪式可算是完成了。晕头转向的齐朗最后只记得古尔夫那嘻嘻哈哈的怪笑,以及米蓉和乔安娜无奈的摇头。这所谓的登基仪式最终证明了一点,那位令人生畏的王并非是个无所畏惧的勇士,如果同样的仪式重演一遍的话,他一定会高举双手宣布投降的。
然而登基仪式只是折磨的一个开端,随后的晚宴上,齐朗才发现,自己将要承受的痛苦远不止于此。王国刚刚重新建立起来。百废待兴,几乎每一个工作岗位都需要安排人手,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难题,因为齐朗所熟悉的人手,其实只是他的那百十名兄弟外加上起义军的部分统领,而且他还十分清楚,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手中,除了吉拉对政治很感兴趣外,其他人最大的特长就是参加战斗。
“我该怎么办?”这是令人生畏的宗浩之王就职之后,向那些无畏的下臣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先干一杯。”这是侫臣古尔夫的第一个损主意。“中土语里好像有句老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你已经来了,先享受享受再说。”
齐朗根本没理他:“智慧的吉拉,跟我说说,我该做些什么?”
吉拉似模似样地站了起来,同样举起了酒杯:“古尔夫说得对,先干一杯,和我们这些人干一杯,等喝下这一杯,我相信会有人教给你该做些什么的。”他对着齐朗挤了挤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齐朗看出了吉拉眼神所指的正是温纶老先生,连忙拿起自己的酒杯,向着那边让了一让,“我可以敬您一杯吗,温团长?”
温团长举杯微笑:“根据以往的传统,宗浩王国的君王将是这国家中最为忙碌的一人,这才半天的样子,我王就心生退意了?”
齐朗一仰脖子,干掉了那杯辣得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白酒。“说实话,有一点儿。”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但我不是被忙碌吓倒了,而是我觉得这个工作不适合我。怎么说呢,其实真相我告诉过您和满会长的,我从没希望过要成为什么君王。或许那天游骑兵的申粟山统领正说出了我的心愿,我希望成为一名战士,属于世界的战士,为自由而战的战士。”
温纶和满玉书对望了一眼,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在犹豫着那关键的话语该由谁说才好。
这时吉拉轻轻地咳了一声,再一次站了起来:“我倒是有个建议,就怕忠实的臣民们听了会不高兴的。”
“你话都没说出口,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会不高兴。”温纶的语气中大有轻了一口气的意味,“我们都十分清楚,你们这群勇士与陛下一同出生入死,相互之间无话不谈,你的建议肯定不会不利于我王,只要你不建议我王放弃王位,重新回去当你们的指挥官,我们都不会不高兴的。”
吉拉笑嘻嘻地眨了眨眼:“哇,温先生,你把我的路堵死了,我就是想要他重新当我们的指挥官呢,毕竟换个称呼,你们的国王陛下不适应,我们这些好兄弟也不大适应。”
经过一段日子的接触,温纶早就了解了吉拉的脾气秉性,又听出了他这话里还别有深意,而且似乎与自己的判断暗相吻合,因此在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反而坐在那里含笑不语。
但性子极冲的左路清却不干了,一拍桌子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兄弟拼死拼活,为的就是让我王重新登上这王位,谁敢怂恿他放弃这王位,我齐十五第一个就不答应!”
吉拉吐了吐舌头:“十五大哥请消消气,这王位当然不可以放弃,而且我向你保证,如果有任何人敢于威胁到我们指挥官的王位,我吉拉再不济,也敢跟他拼上一拼。”他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两位长者:“不过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个位置罢了,就像一个精神寄托,是苦难中的平民继续奋斗下去的精神动力,您说对吗,两位先生?”
温纶不置可否,满玉书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于是吉拉走出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了齐十五的身边,跟他碰了下杯子,嘴里接着说道:“我研究过一些,当然很多都是从书籍上看来的,不过差不多也应该就是那么个道理。管理一个国家,是很大的一个责任,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得下的,这世界上出现过许多杰出的帝王,他们做下了很多不朽的业绩,但到了最后,当他们在关键时刻犯下了错误时,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毁之一旦——人都会犯错误的,不是吗?”
吉拉正在试图表达的,齐朗好像有些听懂了——那大概和以往他在希望军团的角色没什么两样,号召一群热血的兄弟为共同的目标努力,不过他自己只是充当一个精神领袖的角色,真正的身份仍然是那个指挥官,仍然是那位无比强大的战士,至于管理之类的令他大感头痛的难题,则交给吉拉那样的专门人材打理。
“是的,我肯定会犯下错误的,就像之前无尘先生所指出的那样,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指挥官。”齐朗恢复了平静,走到了吉拉身边,向着温纶和满玉书两位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躬惊吓得两位先生几乎从座位上滚了下来,“而且我也十分清楚,相对于我身后的王座而言,我实在是太过年轻了,稍有行差踏错,可能会影响到一国的安危。当然,我会尽力做好,但说实在的,那并非是我最擅长的。”
温纶再也坐不住了,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向齐朗行了一礼:“既然陛下这样说法,我们也必须说说我们原本商议的思路了,其中可能会有些不妥当之处,但请陛下千万莫要怀疑我们的忠心。”
满玉书也同样站了起来,陪在温纶身旁以示支持。
齐朗微笑着摆了摆手:“我当然不会怀疑,正洗耳恭听呢。”
“这个想法其实由来已久,当初先王在罗武先生那里聆听教诲时,曾深入探讨过这一想法。”温纶缓声说道,“诚如吉拉小兄弟所言,王座之意义在于给予百姓以信仰,是举国上下的精神支柱。于乱世中,我王的拔身而起,击水于中流,一声号令,四方群起响应,那正是精神支柱的作用。”
说到这里,温纶顿了一顿,语气也稍稍放缓了一些:“而当王权已立,举国将于稳步中前行之时,真正管理这个国家的,则是法度。打比方说,我王就如同军伍之中的战旗,时刻指引大军冲锋的方向,而举旗者,却并非是一人,而是我方将领群策群力,商定好的一个既定策略,以此来力保战旗所指,方向无误……”
“温先生说得还不够明确。”吉拉笑了起来,“当然,这些话还是应该由我们这样的外来客说出来更加妥当一些。您的意思是把权力分摊开,鼓舞精神的任务,交给令人生畏的国王这样的勇者,管理国家这样费脑筋的事,则交给你们这些忧国忧民的智者,是这意思?”
温纶和满玉书连忙躬身,口称不敢。
而齐朗已经笑着吉拉击了一下掌:“你简直就是个机灵鬼,我真该封你个大官当当!”
吉拉却笑嘻嘻地耸了耸肩:“可惜你已经把那个权力交出去了。另外,我还是希望能够保留我战士的身份。”
第363章 最令人头痛的大事
吉拉说出了重点:权力分摊,各司其职。那正是温纶与满玉书等人的想法,而那也应该是曾经就学于罗武先生的许多智者的想法——王国并不属于国王自己,天下应是百姓的天下。这个说法和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口中的新政体颇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处,不过一个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还政于民,另外那一个则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傀儡。
这个想法虽然定了下来,在两位智者的推动下,具体的步骤也在有条不紊的实施当中,可齐朗却别指望着马上就可以轻闲下来,可以抽出身去忙活那些他最想要忙活的事情,或者说,至少眼下不行。
这位年轻的国王有的忙呢。如果说内务的管理,温纶和满玉书以及他们的智囊团完全可以接应下大部分劳作,但外事方面,却是他这个国王必须亲自出马的。中土大地的许多小国均在第一时间派来了外交使节,每位尊贵的到访者,都需要齐朗亲自接见一番,闲聊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那对他是个极大的考验,幸亏吉拉每一次都替他打好了草稿,否则他一定会引发外交矛盾的。
齐朗从来不曾想象和外来的客人交谈竟然有那么多的讲究,除了要客客气气的外,甚至连说话都必须字斟句酌,还要费尽心思去猜测对方的言外之意。看来吉拉说得没错,政治家绝不简单,单是那满口的云山雾罩讲话训练,就足够让人变成一只老狐狸了。
但也并非所有的使者都是那样令人难于应付,至少明玉王国那边派来的辛正志辛统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