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乌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就好像他那不开窍的脑子需要挺长时间才能消化这段简单的表述似的。但最终他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看法。
无尘老人满意地笑了起来:“齐朗说得没错,你最终将成为那个胜利者,你最终一定会发现胜利的真正含义。”
奥乌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反感了,似乎他刚刚克服了一个很严重的心结,望向无尘老人时的眼神,也多出了不少的亲切。在这一刻,齐朗好像想起来了,奥乌那天不经意间提起过他的爷爷,而后就很纠结地发了一阵子疯。联想到他对无尘老人的恶劣态度,那是不是说明他起先把这位白胡子老者和他祖父划上了等号?
但不管怎样,无尘老人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奥乌那粗大的拳头并没有瞄准他的鼻子,莱欧也没有跑出来继续向他的袍子发动进攻。不过他还是不无遗憾地感叹了一句:“这世界上最大的困难大概就是沟通了。尤其是语言上的麻烦,实在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伤脑筋。”他又回过头去向齐朗说:“你们这些小家伙应该多体谅一下老人,为什么不趁着年轻,逼着他们好好学学中土语?我还有一肚子话想要嘱咐你的那些小兄弟呢,但我可不能总是麻烦这位可爱的小丫头。”
听到这个建议,齐朗也有些挠头:“您看他们像是些好学的家伙吗?”
青果面带笑容地接过了话茬:“您放心,无尘先生。青果手无缚鸡之力,但教人的耐心还有,相信再与您见面时,那些蛮鬼子们都会操一口流利的中土语。”
老人笑着拍了拍青果的肩膀:“这么说,你还想留在这群傻小子中间,那可是异常辛苦的,你现在的情况恐怕多少会有些麻烦。”
青果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要齐兄弟不赶我走,我跟定他们了。他们救下了我,还收容了我这么个不干净的女子,青果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好歹也得为他们做点贡献,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洗衣做饭,我这心里也好安生些。”
无尘老人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好丫头,只苦了你肚子里的小人儿喽。”
这时吉拉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这方面您不必担心,我们都会照顾那个小家伙的,而且奥乌已经认下了那个干儿子。我私下里和他沟通过了,听他说,如果小家伙是个男孩子的话,他还会把吉拉放到小家伙的名字里呢。”
青果听到这话微微呸了一声:“他又没有和我商量过……”
吉拉吃惊地吐了一下舌头:“我以为你们商量好了。我的天,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这几天那些小伙子们纷纷报名呢,他们都知道冈瓦纳人的全名很长,可以把军团所有人的名字都包括进去,现在已经有五十多人得到了奥乌的许可。你可别害我们空欢喜一场。”
青果听到这话,脸色微红,一言不发地扭头跑了开,而在吉拉的怂恿下,奥乌连忙愣头愣脑地跟了上去。看来他需要向那姑娘好好地解释一番了。
这会儿工夫,齐朗单独扶着无尘老人坐了下来,他还有许多的疑问想要请教一番,尤其是那支来去如风的东夷游骑兵队伍,在齐朗看来,那样强大的战团正是希望军团未来的发展方向。不过当齐朗面带兴奋地打听起游骑兵的情况时,无尘老人的眼神中好像又显露出一丝担忧。
“他们的确是一群能征惯战的勇士,但他们提出的条件却实在是太过苛刻了。”无尘老人叹了口气。
“什么条件,难道是把万澜城让给他们?”齐朗好奇地问了一句。
老人摇了摇头:“这事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双方一直在关键问题反复拉锯。那姬首领的条件看似简单,只是要我收他的小儿子做关门弟子,另外则要明玉王国纳贡称臣……”
“纳贡称臣?”吉拉轻蔑地哧了一声,“他们只是一个部落罢了,现在怎么还以王国自居了?那不是相当于,前面赶走了老虎,后面又跑来了一匹恶狼?”
尘老人满意地向吉拉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正是担心这一点——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想是他们东夷部落久居雪原,终于耐不住寂寞,在战斗力变得越发强大后,野心也变得膨胀了起来。现在他们在东北部的几个小国中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势力,看那势头正积极地向南发展。我实在是很担心他们会变成另外一个奥托帝国。”
齐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那公主那边……不,米焕国王那边是怎样打算的?”
无尘听出了齐朗真正紧张的原因,轻轻地微笑着,语气却恢复了淡然:“局势如此,不得不接受罢了。不过姬首领那小儿子本质不赖,又是世界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材,如果能在我身边好好调教一番,驯去野性,说不得也算是一件好事。比如这次东征解围,就全靠着那小家伙和他的亲兵营,所以事情才进行得这样顺利。”
“哦,原来那个厉害的家伙是东夷部落的小王子……”恍然大悟的吉拉话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眼角还不自觉地瞄了一眼齐朗。但此刻的齐朗还在认真地回忆着游骑兵作战时的神勇表现,根本没有留意到吉拉的言外之意。
无尘老人显然也不想节外生枝,他只是重重地按了按齐朗的肩膀,就好像在提醒他肩头的重担一样,语重心长地说:“由这源平镇东去,就要踏入宗浩王国的国土。那里的局势更加混乱,就算是我老头子有心相助,恐怕也没办法把胳膊伸得那么远。今天看到你这小家伙日渐成熟,我这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些底气,只希望你能保持心中的本真,在征战中尽快成长起来,那样才不会辜负了两国的重托。”
齐朗听出了告别的意味,一时间又在心中升起不舍的情绪:“无尘先生,那关门弟子的事……”
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事上纠结不清。就算是我真正的弟子,我也没跟他们唠叨这么久过,何苦非要在意那可有可无的名分呢?你可不要忘了,你是我提及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应该是天神的弟子,我一把老骨头,哪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吉拉在旁边不解地询问说:“为什么你们东方人这么奇怪,弟子和学生有什么区别吗?而今天无尘先生给我们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我早就把您当成我们的老师了。真搞不懂了,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吉拉这个疑问,齐朗一下子变得释然了:“是的,那没什么区别的。我们已经是您的学生了,无尘先生。”
第220章 前方,家园
留下了诸多祝福,无尘老人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他需要尽快赶回自己的明玉王国,因为他是那百万平民继续斗争的希望。齐朗大概也该离去了,回到他自己的国土,回到那山清水秀的东方古国。
在源平镇休整大概两周的时间,奥托帝国的虎骑军一直没有再来找麻烦,同时,季猛手下的耳目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游骑兵这一阵子四处出击,搅和得占领军四处碰壁,估计他们的生活将永远宁日,自然也就没办法主动杀过来报仇雪恨。
更令齐朗高兴的是,他白白放走兰塞的过失也得到了弥补。那位巨人族的勇士虽然归乡的步子迈得很大,在方向感上却存在着明显不足。他迷路了,多亏半路遇上了无尘老人,经过友好而惊天动地的一次交手后,他那宽大的屁股上挨了一百板子。据米蓉在信件中介绍说,那一百板子是无尘老人亲自下手的,累得他腰疼病都犯了。而他老人家在回到云阳城后,还特意请人在竹林子里修建了一座很大的房屋。
齐朗现在对兰塞的羡慕已经转化为了嫉妒,因为那个大蠢蛋在结束探亲假后,将长久地和无尘老人为伴,接受教化,驯除野性,或许在心智上也能得到相当程度的发展。他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正是齐朗一心向往的生活。
源平镇的情况则乱成了一锅粥。重新召回那些被紧急疏散了的老少镇民,修理战斗中破损的城墙工事,四处联络周边尊圣教分舵,季猛忙得不可开交。齐朗原本还一心希望着那位勇猛的汉子能够跟着自己一同东去,但现在看来,他分身乏术——要让尊圣教重新走回正轨,他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齐朗把文昌**士留下的那块令牌交给了季猛,因为齐朗知道季猛才是最佳人选。文昌**士在当时只不过是做出了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而自己也只是勉为其难地接下了那个担子。但现在这样安排,恐怕才是文昌**士最为满意的决定。
希望军团的士兵们在这两周的时间里也没闲着。吉拉手臂的伤情彻底养好了,同样养好了伤的还有弓箭手史蒂夫和特里尼、冲锋队员费舍和雷纳尔,所有人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除了古尔夫。那位麻子脸伤在了心里,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因为无尘先生在那天找了许多关键人物上去训话,而他自认为是希望军团里最不可或缺的一位,可偏偏没能得到那个荣幸。
古尔夫那几天显得有些消沉,甚至还自作主张地从季猛家里要来一瓶白酒,想要借酒浇愁——只一杯下肚,他就不省人事了。
青果这一阵子应该是希望军团里最为忙碌的一个。正像无尘老人所要求的那样,她开始为那些蛮鬼子们恶补中土语了。由于马上就要宗浩王国那个主战场,加之齐朗又决定将把自己身上的更多责任分派下去,每个人都将面临更多、更复杂的任务,他们是该尽快掌握一些常用的中土语。
当然,阿察和阿汪这两个小胖子也分担了一些语言教师的任务,但他们往往教到一半就开始胡闹起来,而他们的学生掌握得最好的,则是一些污辱性语言,比如“混蛋”,“他妈的”,等等……现在就连那只浣熊脑袋在和人打招呼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说一声,“今天的天气真他妈不错!”
相比之下,奥乌在这一段时间里表现得最为乖巧。他几乎是被青果姑娘禁锢了起来,如果每天没有学够三个小时的中土语,就连他的剑术训练都不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奥乌对此是敢怒而不敢言,谁让他在之前惹下了麻烦,非得自作主张地给那尚未降生的小家伙起了个稀奇古怪的名字。现在全战团九十六位男性士兵的名字都被安排到了里面,一旦将来他在某种情况下需要签下全名的话,估计至少得写上一个小时。
齐朗却闲了下来。那是他从无尘老人的那一堂课中获得的最大好处:把任务分配下去,让那些小伙子们干劲十足,而他自己不到大事临头的时候,不必过多插手。当然,他也希望大事从来不要临头,这样平静的日子正是他最喜欢的,因为如果平静继续下去的话,他就可以像现在的这个午后那样,安静地坐在镇子东边的那座小小的山坡上,沉下心绪,思考些问题,或者什么也不去思考,就那样简单地发上一会儿呆。
伊格鲁也是只喜欢安静的雪狼,尽管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的坐姿和一只萨摩耶犬异常相似,只不过他的尾巴太重了些,永远没办法欢快地摇摆起来。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就这样一直悠闲地活下去,再也不去管什么战斗和复仇?”齐朗发愣了片刻,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了一句。
当然他并非在自言自语,伊格鲁已经听出了躲在他问题后面那隐隐的担忧。他打了个哈欠,用他那故作深沉的语音懒洋洋地回话说:“只要你喜欢,你可以那样做……但我担心要不了多久,你的责任心就会跳出来表示抗议。”
齐朗微笑着扭过了脑袋望了望伊格鲁那淡蓝色的眼睛,他觉那眼睛里面好像还藏着一个先知的灵魂,他无所不知。
夕阳的红霞从背后洒了上来。伊格鲁的雪白仿佛也变成了金黄,却并没有令他的毛发的温度发生任何改变。他仍然是那样冷冰冰的。当然,齐朗知道,那只是伊格鲁表面给人的感觉。在实际上,他也生了一副热心肠。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突然挂上了齐朗的眼角,他拍了拍伊格鲁的后背,有些不怀好意地发问说:“我一直想知道,你那天是怎样说服那头大白熊的?”
伊格鲁晃了晃脑袋,像是想要拒绝回答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欺骗了她的感情,就这么简单。我对她说,看呐,我们生着同样的毛发,多漂亮的白色。我们是近亲,在很久远之前,我们都是生活在白雪皑皑的冰川上的,说不定你的祖母和我的姥姥还是邻居呢。于是她就相信了我。”
齐朗当然不会相信伊格鲁的胡扯,又揶揄了他一句说:“她的怀抱怎么样?我看你挺享受的。”
伊格鲁伸长了脖子长嗥了起来,声音凄凉,和怨妇的哭声有几分相似之处。但齐朗的笑声却响了起来。
“你们是在聊天?”乔安娜的声音从身后传了上来。她大概刚从李大娘那里学会怎样熬好一大锅萝卜汤,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来到这里应该是要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妥当的。然而她似乎并不急着赶回去的样子,因为她竟然紧靠在齐朗身边坐了下来。
齐朗这回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