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西边的那个树林了吗,我们尽快杀到那里去,我相信那也正是他们撤退的方向。”齐朗左右打量了一下,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十余名士兵像一群驯鹿一样潜身飞奔时,齐朗看到那群勇士当中有一位光头的汉子拨马转了回去,迎着浪潮一般的马队冲了上去。一道道青光闪过,已经有三五名敌军被斩落马背。
他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手中的武器是一把又宽又厚的鬼头刀。那种武器应该是东方人特有的,据说是专门用来砍掉死囚恶棍的脑袋用的,对付作恶多端的虎骑军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只靠那位汉子的神勇毕竟势单力孤,他的这次冲袭虽然为那二十多名兄弟赢得了逃生的机会,也令追兵出现了暂时的混乱,但他自己却身陷重围,在腹部和肩膀各中了一箭,马上就被虎骑军的一个尉官级好手绊住了手脚,接连几下的对抗中,渐渐力不能支,进而为了躲避对手那迎头的一剑,一仰身栽到了马下,眼看就要在敌手的围攻下血溅当场。
齐朗不会让那勇士白白丢掉性命的,因为他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就位了!
嗖!嗖嗖嗖!
古尔夫和吉拉等人的箭枝飞了过去,正在向那汉子围攻的几名敌兵纷纷中箭,而虎骑军的阵营也立刻出现了混乱。
那位勇士脱险了。虽然他身上伤痕累累,但出手仍然果断利落,几刀放倒了离他最近的那个长矛手,抬眼看到桦树林中出现了友军的支持,马上打了个唿哨,跳身闪出重围,带着剩下的那几个兄弟向着这边逃了过来。
“尊圣教的兄弟吗?在下岭北分舵季猛。”他坠在了最后面,一边格挡着敌军的飞箭还击,一边向林间问了一句。
“我们是远方来的朋友!”吉拉用他那怪异而生硬的口音回答了一句,“快跑吉姆先生,我们支持不了多久。”
那位名叫季猛的光头汉子愣了一愣,尤其当他看到接应的朋友竟是一群蛮鬼子时,眼神中的不解再明显不过了。但战况正紧,容不得他过多思考,只把大刀倒提在手中,向着吉拉等几个抱了一下拳头,脚下一点,一下子蹿进了林中。
周围那些高大的桦树生得枝繁叶茂,虎骑军的铁甲战马在这里基本称得上寸步难行,但追兵们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大部队虽然在林子边缘停了下来,还是有十多位高手跳下战马,抽出长剑追了进来。
齐朗并没有心思和他们过多纠缠,既然已经救了二十几人脱险,眼下最该做的就是利用地形上的优势,把敌人甩开,而后安安全全地退出去,和大队伍汇合。他向奥乌等人摆了摆手,主动守在了那几位东方兄弟的后方,同时示意众人小心撤退。
追兵的脚程不俗,尤其那位领头的尉官,看起来也应该是一位武师级别的战士,一直紧紧咬住不放,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
奥乌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追兵才十多个人,而自己这边连上那二十来个东方人,在人数上应该是对方的四倍,就这样没命地逃跑,实在让他感觉有失尊严。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打算等那尉官再靠近一些,猛一转身给他来个恶虎扑食。
齐朗看出了奥乌的意图,却并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也存着同样的想法,自从新的武器到手后,他还没有真正展示过剑和箭的威力,那个虎骑军的尉官正好是个活靶子!
然而就在这时,那位季猛却突然大骂一声杀了回去:“干他娘,那死人当我季猛是省油的灯!诸位先撤,待我把那恶人的首级取来!”
“喂,小心一些!”齐朗连忙收住脚步,转身跟着蹿了回去,同时招呼古尔夫和吉拉等人弓箭掩护。
士兵们都憋着一股劲打算收拾那些恶人,一见令下,箭矢马上就飞了回去。跟在后面的那几个敌兵正全力冲刺,被这一阵箭雨射了个措手不及,接连中箭倒地,进而被奥乌一剑一个,全部了账。
而季猛已经和那尉官战到了一起,刀剑相交,声声震耳。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来个照面,刀来剑往,打了个势均力敌。
齐朗看得出来,季猛的功夫同样是修道者的路数,估计在能力上也已达到了剑侠的阶层,与那尉官在伯仲之间,想要分出胜负,怎样也得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现在自己这方在人数上已经占了绝对优势,只要再杀过去任何一人稍稍帮上一把,很快就可以要了那恶人的狗命,在更多的敌兵冲进林中之前,正好可以安然退去。
那敌手已经完蛋了!
然而就在齐朗刚要跃身过去的时候,季猛已经发了狠招!
看来他注意到了帮手的意图,但却不肯放弃勇士的尊严,不想倚多取胜。这时,正好敌方的一剑上劈袭了过来,那一剑力道十足,精准异常,但季猛却瞪圆了眼睛,把大刀斜着一领,带住剑势,左手竟然如闪电一般探了过去,一把牢牢地握住了剑锋。鲜血立刻顺着剑身的血槽淌了下来!
这样凶悍的战法显然出乎敌手的意料。他的眼神慌乱了起来,不住发力把长剑外夺。但季猛的左手就像烧红了的铁钳一样,与那剑身长在了一起,怎样也不肯放松,而就在同一时刻,右手的鬼头刀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
“死!”
厉喝声中,大刀斜肩斩下,再看敌方那名尉官,已经悲惨地被劈成了两半,扑通一声,栽倒在了草丛之中。
第202章 失礼的勇士
“勇猛的家伙!”奥乌满意地竖起了拇指。
“真他妈的蠢蛋……”这是古尔夫在惊讶中的评价。
但那季猛显然对蛮鬼语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面不改色地冲了回来,与几人一同继续向着林子深处狂奔不止。
这样逃了片刻,看到追兵并没有继续跟进来,而季猛身上还带着两枝箭矢,左手的鲜血也仍在不住地滴落,齐朗连忙喊停了队伍,拉着古尔夫来到了季猛身边。
“季大哥是吗?我叫齐朗,来自于宗浩王国,这些是卢曼帝国的士兵,我的兄弟。”齐朗上前抱了抱拳头。他知道那是东方勇士之间的礼节,但那是他好久不曾应用过的礼节,以至于在抱拳时完全搞反了,竟然用右手握住了左手。那应该是一种冒犯,因为他注意到季猛望着他的双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在齐朗决定改变自己的手势之前,他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季猛的伤情上。他左手的小指已经断了一截,鲜血一个劲地向外涌着,看上去甚为惨烈,同时他肩头和腹部的箭枝都插得很深,几乎都要透了过去。
但季猛却满不在意地向着齐朗和古尔夫他们点了点头,连哼都没哼一声,一下子将那两枝箭拔了出去,弄得鲜血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
“嘿,你这是胡来!”古尔夫尖叫了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包袱中拿出了那绿色的药膏,自动自觉地冲上了去,替那勇猛的汉子敷上了伤口。
“你们东方人都有毛病吗?”他一边包扎一边念叨着,“失血过多会要了你的命的。多亏了库姆医生给了我这么个宝贝,要不然你非感染了不可。你们可真够冒失的,就像一群野蛮人……”
季猛皱起了眉头,但那应该不是伤痛造成的,而是古尔夫的这通唠叨。他有些想要闪避,但他注意到古尔夫好像充满了善意,毕竟这伙外来人刚刚救下了自己和那几位兄弟,再摆出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像有些过分,于是他忍了下来,只不过却向齐朗询问了一声:“齐兄弟,这位蛮鬼子兄弟在说些什么?”
“呃……他在……”齐朗还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吉拉已经抢先替他翻译了一下:“他在赞扬你的勇敢,吉姆先生。”
但齐朗的表情已经令季猛猜出了那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好话,但他却并没有拆穿,只是哼了一声,仍然对着齐朗说道:“替季某谢谢他的好意。同时还要麻烦你告诉一声这位蛮鬼子兄弟,在下名叫季猛,不是什么吉姆先生。”
吉拉听出了季猛的不快,暗自里吐了吐舌头,碰了一鼻子灰后,他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再去招惹这位莽汉子,于是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专心听听那两位东方人如何正常交谈。
齐朗尴尬地笑了笑说:“抱歉,季大哥。他们都是好意的,那是西方人的表达方式,和我们有些不同,但我保证,他们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
“言重了,齐兄弟。”季猛仰头哈哈一笑,弄得他肩头的创口又迸开了,害得古尔夫又抱怨了几句。
然而季猛笑过一阵,突然又改换了正经颜色,话锋一转,向齐朗询问道:“不知道齐兄弟你带着那些蛮鬼子到我翡翠公国有何贵干呢?据季某所知,卢曼帝国那里正和奥托帝国处于交战之中,这些勇士大多身手不凡,正当为国出力奋勇杀敌之时,又怎么会远离战场,跑到这数千里之外来呢?”
“这是一项任务……”齐朗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但吉拉这时在后面捅了他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次秘密的行动,不可以轻易透露出来,尽管他对眼前这人很有好感,但毕竟这只是第一次接触,而且对方还是个尊圣教的教徒。于是他很快就改了口:“是这样的,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到东方的国度收编一些勇士,组成一个战团,用以帮助亨利国王抵抗奥托帝国的入侵。”
齐朗这么说其实也算不得说谎,老亨利的用意虽然应该更深一些,但基本的事实与这相去不远。
但季猛好像对齐朗这番话并不太在意的样子。这也难怪,他是翡翠公国的臣民,虽然对奥托帝国的入侵者怀有同样的刻骨仇恨,但在一般的东方人眼中,不管是奥托帝国还是卢曼帝国,那些白种人都是蛮鬼子,他们的死活他才不会操心呢。
“以现下的情形看来,齐兄弟你大概要白忙一场了。”他淡淡地笑了笑,“东方的勇士虽多,但据季某人猜测,恐怕没人乐于劳师远征去那极北的异国为别的什么君王效力。”
季猛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就连吉拉都听了出来,他是在暗讽齐朗,讽刺这个东方面孔为异族拼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份。不过齐朗在这方面和吉拉一样冷静,他知道这种固有的偏见根深蒂固,而且眼下也并不是改变他看法的最好时机。他只是回报以同样的笑容,轻松地说了一声:“不管怎样,我们总该为自己的职责努力,你看对吗,季大哥?”
季猛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又探看了几眼自己的那几个同胞兄弟。那些战士们刚刚定下了心神,正连说带比划着向兰巴和萨博他们表示谢意呢。季猛大喊了一声:“好啦,兄弟们,这伙外族来客的救命之恩,我们牢记在心就是了,你们又不会那劳什子蛮鬼语,在那里瞎比划个什么劲?”
他重新向齐朗拱了拱手。齐朗这回总算注意到了,这种礼节应该是左手在上。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季某现今要务在身,实在不方便在此久留,你我就此别过了。”他向那几个兄弟一挥手臂,示意大家尽快撤离险地,同时又向齐朗嘱咐了一句,“尊圣教岭北分舵就在西面三十公里外的源平镇,齐兄弟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随时到镇上来找我,但凡季某能做到的,一定毫无保留。”
“先谢谢了。”齐朗微笑着向季猛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去的,估计不会太久,到时少不了麻烦季大哥的。”
一转眼工夫,那些尊圣教徒已经消失在了林子深处,而齐朗这边的十来个战士也重新聚到了一起,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做好了撤出战场的准备。这实在是件很幸运的事,虎骑军的那些恶徒并未追进来,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按常理来讲,接应的部队应该杀进来才对。
估计那几百人的队伍可能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而在残忍地杀害掉几十名尊圣教的战士后,他们大概全军开拔了。不过不管怎样,为免等在外面的那百十号战士与他们遭遇上,齐朗还是应该带领这个几兄弟退回去才是。
心思细密的吉拉显然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但在撤退的过程中,他还是别有深意地提醒了齐朗一句:“你不觉得那些尊圣教徒们有些奇怪吗,还是你们东方人生来就是不怕死的?”
“怎么了?”齐朗有些莫名其妙。
吉拉一边奔跑,一边揉了揉脑袋,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极度困惑似的:“他们派来一群老弱残兵和虎骑军的精锐对抗,那完全是自杀似的打法,而且还是在平原地带进行交手。在我看来,除非是那个吉姆先生对自己的生命感到腻烦了,才会这么鲁莽地采取行动。要不然,就是他们的指挥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总之这不太正常。”
听到吉拉这么说,齐朗这才回忆起季猛在当时的反应。他好像有些愤怒的样子,而且在离去时也显得太过匆忙了,那的确是有些不太合乎情理。东方人,尤其是翡翠公国的居民,待人一向极讲礼数,就算是素昧平生的客人,只要见到面,都会热情地邀请到家中聊上几句,而刚才他们在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很明显有些太过冷淡了。
“说不定他们正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