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后唱的人就少了。这些唱歌的蒙古人想必都是匈奴的后代子孙,所以几千年下来竟然还没有忘记祖先当年被汉人驱逐出河套地区时所受过的巨大屈辱。
他听得极不爽快,正想起身离去,突然听到一个男人怒喝道:“尔乃蛮夷,杀之尚不足惜,何故有胆在此唱怨愤之曲?”他循声望处,只见远处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高大的威猛中年人,不是朱力却是谁?
酒店中有听得懂汉语的,立即用蒙语讲了一遍。那几个悲歌的蒙古人站起身来,走到朱力的身旁,怒道:“你这臭汉人,老子唱歌,关你鸟事?”
朱力身份极其尊贵,此刻见这些蒙古人竟然敢恶言相加,哪里还会忍受得住,当即冷冷地站起来说道:“尔等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抗我天朝之威,脱离中华而独立,实在该死之极!朕数月之后,必亲率百万铁甲,将漠北蛮夷横扫于铁蹄之下!”他这话说出,杀气逼人,让那几个汉子登时倒退了好几步。见众人都退了下去,朱力又重新坐下,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突然怒摔酒杯于地,喝道:“蛮夷之地,酒也是这般无味之极!可恨可恨!”
这话一出,所有的蒙古人都站起身来,有几个还拿出了马刀,将朱棣团团围住。康继祖见了,连忙挤入人群,跟那些人说道:“对不起,我这朋友喝多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蒙古人却不理他,一个青年汉子手中马刀已经高高举起。
朱力怒喝道:“你堂堂大明朝子孙,为何要跟蛮夷说对不起?闭嘴!看朕如何杀敌!”说着大手一伸,将那冲在最前手持马刀的汉子的手腕拧折,夺过刀随手插进地板上,冷笑道:“谁先来送死?”那大理石地板坚硬之极,他这一刀竟然刺入了十余公分,这腕力实在是惊人之及!
岂知那些蒙古汉子殊不畏死,三个手拿马刀的汉子慢慢地又逼上前来。朱力微微一笑,抽出马刀就要砍出。
“都举起手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端着枪跑了进来,高声喝道。原来康继祖一见不对,立即打了报警电话。
所有的蒙古人都举起手来,唯有朱力冷冷地掷刀于地,昂首从人群之中走过。一个警察通晓汉语,连忙跑上前说道:“先生,你触犯了蒙古国的有关法律,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审讯!”
朱力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一处刀疤,冷冷地说道:“你们无权对我进行审讯,我也不能相信你们。”
他手背上的刀疤是一个月之前在北京的时候留下的。当时他见十几个黑社会打手正在调戏一名少妇,于是上前跟他们周旋,不小心反被他们一刀砍伤了手背。他忍无可忍之下,出手把那十几个打手全数打伤在地。事后到了派出所审讯的时候,那个被调戏的妇女不肯出来作证,结果他的行为竟被当成了流氓斗殴案件来处理。由于他自始至终都说不清自己的出身来历,对方又很有点背景后台,最终他被判了一年的徒刑。
在牢里呆了三天,他便悄然离开了。自此,他再也不相信穿制服的人,何况眼前这些身着制服的蒙古人?
“蒙古是一个独立、自由、民主的国家,它的法律是公正的,这一点请你放心。你现在要做的事很简单,只要写个笔录,按个手印就可以离开。请!”那个说汉语的警官彬彬有礼地说道。
朱力冷冷地说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那个警官把他的问话转述给了他的队友,所有的警察都大笑起来,好象看到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事物一般。
“蒙古在公元1991年之后已经逐步实现了政治民主化,所有的蒙古人都以蒙古是民主国家而骄傲!务必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取证工作。”警官“啪”地一声立正行礼,自豪地说道。
朱力审视了他良久,终于说道:“我先和朋友说句话,然后回答你的请求。”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康继祖。
康继祖上前笑道:“你只致使一个人轻伤,大问题不会有的,不用一个小时就可以出来。”
朱力伸出手,轻轻地拥抱了康继祖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你。”说完他立即转身,大步向酒店外走去。几个警察带着一帮蒙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脚步不知不觉地竟与朱力步伐的节奏吻合,就像他们已经做了他都几十年的随从。
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出。等他们消失了身影,一个老人才低声说道:“成吉思汗!他是成吉思汗!”所有的人都低声附和。在他们看来,只有他们英勇无敌的祖先成吉思汗才有那人不可一世的帝王之气!
康继祖回到宾馆,陷入了沉思之中。朱力肯定不是简单人物,但为什么他如此痛恨蒙古人?他为什么对漠北地区有着如此深厚而又矛盾的情结?
正当他想得出神,房门开了,朱力提了两瓶酒和几个下酒菜走了进来。
“陪我喝几杯。”他的心情好象有点郁闷,好象有着非常苦恼迷惑之事。
康继祖问道:“莫非他们对你有什么无礼的行为?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让大使馆向蒙古政府提出抗议。”
“没有,他们只是问了当时的情况,也没有偏袒自己的同胞。”朱力喝了一杯酒,看了自己手上的刀疤一眼,长叹了一声。他本来可以轻松地让这伤痕消失,但他没有,他要让它留下来作为永久的纪念。
康继祖见他又看向那刀疤,不由问道:“不知你这块刀疤是怎样来的?”他本不是多话的人,但他觉得这刀疤可能就是朱力的心结所在,所以还是问了出来。
朱力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淡淡地说道:“被人砍的。”说着慢慢地讲起了一个月前的往事。
康继祖听了他的故事,笑道:“有些事还是想开一点好。做人凡事都应该往好处看,要不怎能活得开心?其实,象那种不愿为你作证的女人还是少的,大多数中国人都会勇敢地站出来与黑暗势力作斗争。只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样从监狱里出来的?”这个陌生的朋友倒是越来越怪了,竟然还是一个越狱犯!但他并不觉得如何可怕,因为这人已经是他的朋友!
“且慢,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你,你会为我作证吗?”朱力看着康继祖,热切地问道。
“我?”康继祖大笑起来,好一阵才止住笑说道:“有个青年朋友曾经送了我八个字,那就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朱力握紧了他的手,说道:“我阅人无数,自然知道你一定配得上这八个字。好,当浮一太白!”
两人干了一杯,康继祖酒意上涌,看着朱力笑道:“说句实话,你与我那位青年朋友倒有一些很相似的地方。比如说,你今天在酒店里的气势非常惊人,颇有王者之气。哈哈,我那个忘年之交也差不多。过几天等我女儿来看我时,我一定要让她带你去认识他。”
朱力听得神往之至,不由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康继祖轻声说道:“赵大少。这名字你听说过吗?”他有点担心,因为大少并不是一个非常有名气的人。
朱力笑道:“听说过,刚好他也是我的朋友。”两人四手相握,不禁相对大笑。就在两人大笑间,天地突然变色,狂风骤起!
康继祖起身关好了门窗,说道:“漠北的天气就是怪异,好好地突然就来了狂风,只怕要下雷雨了。”
两人正要继续喝酒,天空中突然发出了一阵恶毒阴冷的呼唤声!侧耳细听之间,仿佛有无数人在同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朱棣!朱棣!”
康继祖正不知所措间,朱力忽然长身而起,推开窗户一跃而出。
屋顶的天台上,朱力长啸一声,怒喝道:“漠北蛮夷,朱棣在此!”声音滚滚如雷,远远地在夜空中回荡。
朱力自然就是朱棣。他在北京呆得心灰意冷,记起了自己一千年前五次征战过的漠北大地上还埋葬着无数铁血战士的忠骨,所以打定了主意前来祭拜。但千余年前的旧坟哪里还在?他一天找下来没有丝毫发现,倒是惊动了几处蒙古人的古墓。那些古墓的主人却是无数蒙古战士的鬼魂,感应到了朱棣的杀伐之气后立即惊醒,终于在夜间相约前来复仇!
“杀了他!”无数鬼魂咆哮而前。
朱棣手中长剑突然光芒暴长,每一剑挥出,几十个鬼魂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朱棣的功力之高,已在嫘祖之上,就算是千年厉鬼,又如何挡得住他的长剑!
万鬼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住手!”所有拼死向前的战士鬼魂都依言退后,空中露出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王者。老者冷冷地问道:“明成祖,当年你五次亲征漠北,伤了无数蒙古战士的生命。今天你又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朱棣收了剑,笑道:“我此次只为寻找部属的英灵,并无他意。老单于,你放心就是。”这老单于是他千年前的死敌,如何会不认识?
“就算你有他意又当如何?我蒙古后代历精图治,国富民安,哪里还会怕你这厉鬼前来挑衅?”老单于冷笑连声。
朱棣微微一笑,突然一剑割在自己的手上,顿时鲜血飞溅。他大笑道:“你看我还是鬼吗?老单于,你看走眼了!”
众鬼见他手上鲜血飞溅,实在不象一个厉鬼,于是不安起来。老单于微微思考了一会,喝道:“成祖,恭喜你终于修成人身了!只是你有人身又如何?还是一样不能动我漠北分毫。我们漠北有精诚团结的人们,有民主自由的国家,有英勇无畏的战士!这些你还有吗?你最多也只有一群恶鬼!”
朱棣越听越气,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带起凌厉的光芒斩向老单于。老单于不能力敌,只得带着手下群鬼立即消失了踪影,天空中登时一片清明。
何去何从?朱棣心中想不明白。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本想再平漠北的雄心壮志竟然全无意义。蒙古现在政通人和,他还犯得着破坏这美好的一切吗?
然而,他又不想回北京。三天的牢狱之灾,给他留下了无比沉重的阴影。
第二部 痴心破天 第三十九节 天降横财
鄂尔多斯高原位于内蒙古自治区西南部。境内黄沙滚滚,蔚然壮观,虽然可以说是天地间的奇景,但更为珍贵的植被面积却远比千年之前小得多了。朱棣心中迷惑不解,当年他曾命令全军将士在此种下了大片的树木和草皮,以防风沙侵袭,如今为何全然消失了?难道炎黄子孙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前人的功绩吗?
好在临近鄂尔多斯市,景色顿然好了起来,逐渐显现出一片繁荣气象。他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笑道:“当年这里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繁华,却也没有这么多沙漠。哎,世事变迁,情何以堪?”
“这里的自然风光和千年之前怎么能比?但风土人情却比以前不会差的。这样吧,我们步行一程,让你也见识一下如今的鄂尔多斯。”康继祖说道。
朱棣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市中心走去。
一路上人们都热情地用蒙语和康继祖打招呼,康继祖也微笑着用蒙语回应,丝毫没有一点全市首席经济顾问的派头。朱棣笑道:“你到这里才半年多,就能如此深得民心,倒也难得。”
“大丈夫处世,如锥处囊中,其末立现。难道这个道理连威名显赫的明成祖也不懂么?”康继祖笑着反问道。他本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得知新交的朋友朱力就是当年的明成祖,也没有丝毫拘谨之意,反而放得更开了。
朱棣疑惑地问道:“你到这里半年,难道做了什么真正造福于民的大事不成?”
“也没做什么大事,只兴建了全国最大的绒、毛、皮产品的交易基地,现在连很多外国商人也慕名前来。”康继祖虽然说得轻松,但这半年里他实在是竭尽了心智,头发也不知白了多少。
朱棣眼睛一亮,正想说话,却听得康继祖继续说道:“我这次又从蒙古引进一批特能耐干旱的优良树种和草皮,准备向沙漠进军。不知陛下以为如何?”他学着电影里的对白说出“陛下”两字,觉得自己颇有点象宫里的太监,不由大笑起来。
“以后不要用这种称呼了。我们是朋友,对吧?”朱棣已经把自己说话的方式和语气改变了许多,此刻一听到“陛下”两字,不由微怒。他当年纵横天下,快意生平,却从来没有朋友,没想到千年之后倒有了康继祖这样一个真正的朋友,心中实在珍惜得很。
等得两人把鄂尔多斯市走马观花地逛了一遍,已是晚上八点钟了。他们走进康继祖家楼下的一家小饭店,要了三斤酒,一盘熟牛肉,一个毛血旺,一盘香辣大头鱼,外加一盘青菜。朱棣虽说以前山珍海味也吃得厌了,但为鬼千年,什么苦处没有尝过?当下也不在意,和康继祖吃饱喝足后,回到了康继祖的住处。
康继祖的房子不小,但简陋之极,实在不象是本市首席经济顾问的家。除了电视机和电脑,唯一显得奢侈的是卫生间里的豪华抽手马桶。据他的解释是因为坐马桶上可以寻找灵感,所以要格外舒适些。
第二天一早,朱棣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