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抬起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低声说道:“我这一生都活在仇恨里,从来就没有找个男朋友,也没有和任何男子这样亲近过。你信吗?”
何三轻轻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笑道:“信,因为我也是。我长得这么可怕,从来没有人敢亲近我,你是第一个。”
“人最重要的心,心美才是最重要的。是吗?就象我的仇人,长得貌如潘安,却生着一副蛇蝎心肠,这样的人我恨不活活地咬死他才好。如果你也很帅的话,我现在就咬死你。”说着狠狠地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
何三没有说话,突然间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连忙闭目守住元神。他的元神现在很虚弱,受到蛊虫的攻击反应自然强烈。此时,蛊虫之毒真正发作起来!
小沉轻轻地抚摸他的胸膛,柔声问道:“发作了么?”
何三笑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他这一生都没有笑过今天这么多,所以笑得不由自然了起来。
“你笑得真酷!”小沉突然抬起头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说道:“抱紧我,我要你抱着我死。”
何三不答,手上却将她抱紧了。
这就是爱情吗?只是来的方式太离奇,而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悲剧。但是,一向坚强的小沉无论如何也不能禁止自己内心里突然涌现的热烈情感。
大半个时辰过后,何三只觉得身体内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来没有完全消除的鬼王之毒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莫非是蛊虫之毒与鬼王之毒相克?他心中大喜,不由抱紧了小沉说道:“假如我不死了呢?”
小沉没有抬头,在他怀里哽咽着答道:“怎么可能呢?我的蛊毒连我也无法解的。”她顿了一下,无比惋惜地喃喃低语:“如果你真是活了过来,我就嫁给你。”
何三沉默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好!你要反悔的话怎么说?”他笑得真气十足,哪里象个将死之人?
小沉吃惊地抬起头来,仔细地审视着他,眼里放射出惊喜的光采,只是片刻之后便黯淡了下去,良久才答道:“如果我反悔了,让我受蛊虫反噬之刑,死无全尸。”中了她的绝命蛊只有一个人可以解救,那个人就是她的生身母亲。
何三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此际遇,心知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沉继续说道:“只是以后啊,千万不要生个象你这般……”声音说到后来已是低不可闻。
何三笑了笑,扳起她的脸说道:“看着我。”说着他的脸突然变了,阴阳之色尽去,竟然成了一个美男子!
小沉大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脸的颜色也会变的么?”
“当然了。不过这实在微不足道,我还会做一件事。”说着,何三已经将一股热气缓缓地注入她的身体,让她浑身舒适得就象躺在云堆里一般。突然之间她就大叫起来:“住手!”原来等她清醒过来就知道自己的毒功正在迅速流失!
何三摇了摇头,一直半盏茶的时间才收手。
小沉大哭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她向来想以此索取仇人的性命,没想到竟然在短短几十分钟之间消失殆尽,一时间心如死灰。
“有我这样的老公,还用得着练那玩意?”何三笑道,突然伸手击向了关得牢实的玻璃窗。
没有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但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他的手已经在玻璃窗之外!等他的手收回来的时候,玻璃窗完好无损。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如此神奇的魔术!
小沉大叫起来,抱着他亲了一口,大声笑道:“好,那我再也不用担心受那蛊虫反噬之刑了!”人们突然听到她如此说,立即站起身来远远地避开。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可人的小女子竟是施蛊者!
小沉也不理他们,突然怔怔地看着何三,半晌才说道:“不行,你得给我变回以前的模样,否则我不嫁给你。有你这么帅的老公,我哪里还能睡得安稳?哈,我有办法了,你现在就看看我的通灵幻镜,它会告诉你我们将来的事。”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一块古镜,送到了何三手里。
“每个人只能看三次,我已经不能再看了。你认真看吧,它会将你生命中最紧要的事显示给你。”
何三看着宝镜,心中只觉好笑。就连南海龙王也不能算尽世间之事,这小小的一面镜子竟真的能算出来么?
过不得一会,镜中慢慢地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而四弟范强正站在他身后。突然间场面上大乱,却是二哥金龙王和柱仙等人在激斗。正待细看时,只觉得心口一疼,然后他就看见了四弟范强的狞笑!他大叫一声,掷镜于地。
小沉见他脸色灰暗,不敢问他,两人相拥无话。下午三时,火车终于到了北京。两人叫了车,直向北京文理学院开去。小沉在这里读研,明年就要毕业了。
到了研究生楼,所有的女学生们都被何三吓了一跳。好在何三已经学会了微笑示意,才让她们没有惊慌失措。小沉也不在乎,一回到自己的宿舍就关起房门来抱着何三热烈的接吻。她二十六岁了,从来没有找过男朋友,此刻春情荡漾,竟是如饥似渴一般。何三也从未亲近过女人,两人这一来就如同干柴烈火,一触就发。
正自抵死缠绵之际,敲门声响了,有个急切的女人声音大叫道:“小沉,你回来了吗?”
何三停了下来,小沉却抱着他呻吟道:“急什么呀?来,来呀,我们不管她!”虽然身体疼痛,但这种痛苦和无比的幸福快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慢慢地走开了。
两人一直等天黑了才起床,吃了饭之后小沉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妈妈生了我之后就跟着一个小白脸跑了,致使我爸神经错乱,至今还住在精神病院。所以我从小立志要杀了那个男人,于是七岁开始修练蛊术,十八岁考到了这所大学。却没想到每次下蛊都被我妈给解了!三哥,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这一次你可要帮我!”
何三握住她的手,笑道:“好,现在就去。”
两人也不多话,叫了车直到了校外不远处的一座别墅门口。
何三惊奇地问道:“不是说那人是个什么副教授么?他有钱买得起这样的别墅?”
小沉冷冷地说道:“鬼知道呢!他负责过好几届的招生工作,想必现在肥得流油了吧。”
“有这事么?”何三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华丽的别墅,长叹了一声。那东华大学的康继祖教授才高于世,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也非常人可及,但还是住着单位分配的家属楼。这个什么副教授只负责过几届高考招生就富成这样了?
菲律宾女佣领着两人来到了会客厅。一个身材适中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壁画面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来笑道:“小沉,你回来了吗?不知你父亲身体怎样了?”
“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你算帐的!我父亲当年在老山里救起你的性命,费尽千辛万苦才帮你解了蛊虫之毒。为何你要恩将仇报,夺其妻而谋其财?”小沉愤怒地喝道。这个问题深藏在她心里已有多年,此时问将出来实在怀有深深的怨毒,让人听了无不心中发寒。
李立雄脸色大变,强笑道:“你是听谁说的?怎么以前不见你这样说?一定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我与你母亲情投意合,这事与你父亲也曾说得非常明白。感情的事如何能勉强?至于夺其财更不知从何说起。”看得出来,他少年时确实非常帅气,但此时表情仓惶之极,哪里还有半点让女人心动之处?
“小沉,你好不懂事,在胡说什么呀?”一个中年美妇走了过来,生气地瞪了小沉一眼。她就是小沉的生身母亲,每次小沉给李立雄下蛊时都是她偷偷地给他解毒,以至李立雄全无察觉。
小沉冷冷地说道:“自我懂事以来,就没有把你当成自己的母亲。我知道了你在这里,于是就考到了这所学校,然后再让你发现我。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你以为是偶然的么?”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他们都被小沉心中强烈的恨意所震惊。恨永远比爱更让人难以忘记,恨永远比爱更能够刻骨铭心!
“你以为我叫你妈妈是出于内心么?我的妈妈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天底下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背着自己的丈夫偷汉不说,还带走了丈夫价值连城的名画,也不管亲生女儿才一岁!你可知道,我父亲疯得至今还认不出我,这全是拜你所赐!”
中年美妇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当年她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竟听信了情郎之言偷走了丈夫的传家之宝徐悲鸿的真迹《观音大士像》与情郎远走高飞,留下尚只有一岁的女儿,致使丈夫发疯,又岂能无愧于心?
李立雄醒悟过来,笑道:“这只是你片面之词,而且过去已有多年,如何能信?”
“好,我就找到你们偷走的《观音大士像》,然后让它来说个明白!”小沉冷笑道。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拿过你父亲的画?”李立雄脸色惨白,眼睛偷偷地望向妻子。
中年美妇双手动了动,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垂手而立。她可以下蛊杀了自己的女儿,但又如何下得了手?
小沉不再多说,拉起何三的手,大步走进书房,指着一处书架说道:“你移开这个书柜,定能发现什么。”她以前来过这里数次,自然感觉到这个书柜大有问题。
何三伸手一推,书柜就被远远地推开了,墙壁上露出一道小小的暗门。他单手一抓,便将铁门拉开,拿出了里面所有的物事。
果然,里面有一幅画!小沉摊开一看,不是徐悲鸿的真迹《观音大士像》又是什么?她怒喝道:“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中年美妇惨笑道:“好,你拿去便是。”
李立雄心疼得厉害。当年他就是看在这幅画的份上才勾引救命恩人的妻子,没想到二十五年后终于还是回到了恩人的女儿手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本来想动手去抢,但一看何三冷酷的面容,哪里还敢动弹?
何三正要翻看另外的一些东西,李立雄大叫道:“画都给了你们了,还想要什么?”
“哦,这里还有一本帐簿,我先看看。”何三冷冷地将李立雄推开,随手翻开一看,竟全是李立雄负责高考招生以来所收受的不法之财的具体数目。粗粗算来,竟有数百万之多!
何三不解地问道:“你身为教授,应当为人师表,身正为范才对。为何还要收受这么多脏钱?你怎对得起天底下荟荟学子?你怎对得起那些含薪茹苦送孩子读大学的家长?你怎对得起党和国家给你的信任?”他本来并不多话,但此时心中充满了爱情,脑子也灵光了许多。
李立雄脸色一再变幻,突然大声说道:“人生在世,所图的无非就是名利两字。你不见曹操宁我负天下人,不可令天下人负我?他图的便是天下之利。刘备三顾茅庐,亲自为诸葛孔明持扇,为了赵云怒摔阿斗,图的是爱才之名。我身居美差,既然不能图名,还不为自己图利,岂不是枉费了大好机会?你看看,古往今来,清正廉洁的人有几个能得善终?不以远朝古代而论,单以东华市市长秦照天而言,你就可以看得明白。这是中国的历史和国情决定的,不以个别人的意志而改变。我不贪,总有人会贪,与其让别人贪,不如自己先贪了,对吧?”
何三鼓掌笑道:“说得好!原来是中国的历史和国情决定了你要贪,说得极是精妙。那你平时教学生也是这样教的么?”
李立雄竟然厚颜无耻地笑道:“那就不是了,教育学生自然要说得堂而皇之才好。越是说得慷慨激昂,越是说得正气凛然,学生越是信服你。如果照实说来,他们就会对社会和人生感到绝望,从而产生厌世情绪,这种毒害年青人的事万万不能做的。”
“佩服啊佩服!听了李教授一席话,我真是茅塞顿开,要是让所有的市民听到了你慷慨激昂的演讲,不知会有什么反应?”说完突然仰天长啸。
啸声并不如何响亮,但却远远地传了开去。不久从远方也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由远及近,倏忽已到身前。众人眼睛一花,一个气度从容的中年人已经站在何三面前,笑道:“三弟,我在此等了你多日,想必你也该回来了!”
何三微微笑道:“别来话长,容后再叙。现在有事请二哥助我一臂之力!”说着缓缓坐倒在地,掌心摊开,默然使法屏蔽了北京上空的电视台信号。秦照天伸手按在他后心,慢慢输入了强横的法力。一时间,北京所有正在看电视的人们惊奇地发现,电视信号消失了!
过了好几分钟时间,电视里突然出来了让人莫明所以的画面。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正在慷慨陈词,所演讲的内容让人无不目瞪口呆。有人不禁出声叫道:“这人不就是北京文理学院的李立雄副教授么?我就说嘛,他老婆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