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看着眼前的老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是那疯丫头的亲爹。心里虽有震惊,可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用更加冷漠地声音回答道:“您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楚歌是个怕死的人,他肩上背负了许多东西。在这些东西没有全部卸下之前,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抱有杀心,即便是子路那样强大的人也不行。如果真有人想要杀自己,他往往都会想些办法做好应对,或者将暗中的危险灭杀在摇篮之中。
老者微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想要将他看透一般,然而他的想法确实太天真的了些,连简墨那双慧眼都看不透楚歌,更何况是他。
“不……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你也不用猜测是院方有人想对你动手,老院长们虽不是个个都乃正人君子,说到底……你毕竟是书山的一员,院长们的手上从来没有沾染过自己学生的鲜血。但他们若真动了杀心你也活不到现在,更何况,这山里想要杀你的人并不少。”
楚歌不为所动,反而嘲讽道:“哦,是吗?原来我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得感谢老院长们手下留情呢。”
“那您呢?难道您刚才是想杀张衡,张老爷子指定的嫡传人?”
老者没有看着这个小年轻脸上的讽刺之意,皱了皱眉,暗道这楚歌疑心病未免太重了些,他只是冷哼道:“是的,如果他刚才动手,我会尽全力阻止,当然,他最后能不能活下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楚歌一愣,他想从对方的表情中寻出些蛛丝马迹,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个老头似乎没有说谎。他顿了下,皱眉问道:“张老爷子发疯,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并不认为你甚至尹风院长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谁知老者闻言却是咧嘴一笑,沉默半晌后,他才回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怔怔说道:“那又如何?我尹天阔活到如今独此一女,张家传人算什么东西,他要敢对雪见动什么歹心,杀了也就杀了,至于后果如何……我想起了夫子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天塌下来了关我屁事!”
楚歌一阵寒意,觉得此人简直就是疯子,对于疯子向来没什么逻辑可言,但相比这个,楚歌还是更在意最后那句话。天塌下来了关我屁事?这真是那位经义中站在人类至高点的那位夫子大人说的话?
夫子是整个星辰大陆的夫子,应该是比圣人还伟大的圣人,断然不可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楚歌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和这个怪人费这么多唇舌作甚,直到此时,他才将目光放到了那些盖着的木牌上。
第二百二十六章黑衣、大剑、白发
“你作的那首杀人诗,我是读过的,很多人都以为父亲是想对你示好才会将那首诗摘录进《广益诗集》中,只有我知道,这首诗确实可以作为我笃学府的教习,想起这椿事,或许我还得向你道一声谢。”
老人看着楚歌笑了笑,这才招手将那满脸慌张的白一川叫了进来,比起那火爆的小丫头,这少年的脾性显然好了不知多少,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并未多少责怪仇恨之意,看向楚歌时反倒满是战意与不服输。
“这小子在院里整日捧着你那首杀人诗诵读,除了几分不服输之外,对你倒是心存多有几分敬佩,今日老夫便擅自做主叫他来与你抽两首诗题,算是了却了他的一番心愿,至于爱女一事,青云大会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一川大惊,他对自己师尊的脾性极为了解,就连老院长的面子他都不怎么给,今天怎么会对一个晚辈这么客气?
楚歌眉头微挑,倒也没在意少年的眼神,他只是想快些通过这里,至于赛诗一说,他还真不怎么在意,只要能过去,他倒不怎么在乎输赢,只是那少年闻此却是浑身热血沸腾,满脸迫不及待。
“开始吧。”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凉亭外的空地前,已经有不少人答完了诗体,忐忑不安走进凉亭得到考官的肯定后,又欣喜若常地踏上了山道。张衡见着此幕,心里好生焦急,他来回踱着步,心想作首诗对这家伙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怎会如此耗费时间?
终于,当张衡快要爆发之际。楚歌却是不慌不忙地从凉亭中走了出来,白姓少年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小脸有些恍惚,两道微皱的青眉像是还在思索琢磨着楚歌先前所作的那首诗一般。
“走吧。”
楚歌看了张衡一眼。然后扔了一块作用类似通行证的木牌到了张衡手中。
“楚……楚先生。”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楚歌不由微愣。转头看着白一川正盯着自己,不由皱眉道:“还有什么事么?”
少年摇了摇头,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般,这才咬牙道:“我不相信那些人的说法,能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诗骨才风兼具的人,会做出那样卑鄙的事情出来。”
楚歌闻言直接转头离去,也并未给少年留下什么准信。他相不相信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向来不在乎什么名声,对书山更没有什么感情归属可言,他只是来寻求力量,寻求天宇前辈留给自己的传承,至于此地的人或物怎么看待自己,他向来不会在意。
“你拿什么哄骗那个小屁孩的?”
张衡跟在楚歌后面,一边端详着手中木牌,一边打趣问道。后者懒得理他,看来这家伙的气应该消了才是,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告诉他亭中老人与那疯丫头的关系了,如果说多了,怕是惹得这家伙真发起了浑要找那个老头决一死战。那才令人头疼。
圣山之道仅有一条,但这条大道的岔路口却有万千,万千小路又有无数幻境。这些路并不是一味地蜿蜒向上,若不是清楚这里的地势,走在小路上的人都会觉得深处平原般,哪还有半分登山的感觉。
秋色渐浓,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或许是两人所走的道路太过偏僻的缘故,放眼望去。可见远方云雾缭绕,脚下落叶枯黄。一路上除了偶尔会蹿出几只不开眼的吃人妖兽以外,倒真没遇到过多少阻拦。这圣山之行却不如楚歌原先想象的那般困难。
两人并肩走着,仿佛是猜到了楚歌的心思,张衡淡淡开口道:“你知道这么多年来,登上圣山最快的人用了多长时间吗?”
“半月,三年前有个人仅用了半月时间便登了上去。”
楚歌微愣,张衡嘲讽道:“你以为呢?真要是像你想的那般简单,参加青云大会的人不知道会增加几倍。那些妖兽算什么,真正的危险从来都是隐藏在暗中的,圣山对人的考验就在这些地方,如果你通过不了,凭什么让你进入书墓获得宝物?”
“有道理,倒是我异想天开了,三年前……那个人很厉害么?”
张衡转头就像看向楚歌眼神犹如在看待一个白痴般,这家伙既然一心想要进书墓,为何半点准备都没有?张衡觉得有些无语,看着山道旁的一棵青树,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眼里的惘然之色一闪即逝,只是声音有些凝重地说道:“那时候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应该清楚,我家要是想知道大陆上的一些事情并不算难。上一次圣山开启是在三年之前,那时候的书山的新学生中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其中便以箫章为首,那家伙是个怪物,入学第一年除了甲上考生之外,能拿的名头都被他拿了个尽,说起来,倒是比你现在还风光些。”
楚歌苦笑一声,说道:“你见过那个风光的人处处遭受排挤的?”
张衡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脸上的凝重之色不减反增。
“那个怪物十二岁便聚星成功,三年前他应该是十六岁,你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便打败了当时的青云第一,那该是多风光?那时候与他齐名的那个人你印象应该还算深刻,西陵第二子,子路,同样惊才艳艳,那次青云大会他们两个应该是主角才对。”
“不过……”张衡刻意将语气一顿,看着楚歌不自觉露出来的期待表情,他才得意道:“谁也不会想到,从西海驶来了一叶孤舟,孤舟上站着一个白了头的年轻男子,不知为何闯进了书山的禁制,来到了圣山脚下。当时那些老头都是惊呆了眼,以为是异魔族的奸细混了进来,但夫子却亲自出面将那些人拦了下来,然后老院长们就这样站在山脚下,看着自己的爱徒一个个败在他的剑下。”
“一个人,一柄剑,从山脚杀到山顶,到最后就连萧章与子路两个都没拦住他。但更奇怪的是,那个人最后却没有进书墓,他对那些传承宝贝好像根本就不感兴趣,他登顶之后就站在那块刻着青云百子名字的大青石碑上望着西方,枯坐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张衡说到这,表情都不由有些兴奋起来,似乎是找到了知音,那个青云第一当真是潇洒,登顶圣山却不进书墓,这千百年来恐怕也只有他一个。
楚歌微愣,惊讶道:“你是说,他辛辛苦苦杀上来就是为了看风景?”
“鬼才知道,怪人的行为总是很难用常理解释。”
“那他叫什么名字?”
“白发,那是青石碑上第一个位置刻着的两个字。”
楚歌愣了愣,然后脚步猛然停了下来,双眼盯着前方如同见了鬼一般。穿过崎岖怪石之后,两人也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而谁也没有想到,路的尽头竟是一片断崖,两条粗大铁索自断崖处延伸进了云雾里,不知绵延多长便算作了一座索桥,地形异常崎岖险峻。这圣山之上似乎存在着某种禁制,别说聚星,就连星丹强者都无法御空而行,说白了,像张衡楚歌这样的年轻高手在这座山里也会有摔死的可能。
当然,两人现在都不知道那断崖有多高,索桥有多险,实际上就算他们知道了,恐怕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因为他们的脑袋此时都是一片空白。
索桥前方躺着几具尸体,从服饰来看,这些人都是书山学生,鲜血染红了地上的几株杂草,血液还未凝固,应该是才死去不久。这座大山似乎已经开始向登山者们展露它的狰狞面目了,这两个家伙手里都沾过鲜血,区区几具尸体当然不足以让他们如此失态。
两人隔那些尸体并不远,甚至可以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他们可以很轻易地看清那些死人的面貌。有一个人是楚歌极为熟悉的,那个叫作庆丰的年轻丹师,数月前他挑战并且千辛万苦战胜的那名青云高手已经成为了具尸体,摆在了他的眼前。
因为才死去不久,这些人体内的星辉还未彻底散去,楚歌很轻易地就能知晓他们的修为境界,除去两人外,其余四人皆是聚星,这些人的死法相同,也就是说,四名聚星加上两个星府死在了同一个人手中?那动手的人又该强大可怕到什么地步?
实际上两人失态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推导出来的可怕结论,而是他们看见了索桥前方,尸体堆里站着的那个人。那个人并不算高大,一身黑衣,背着柄大剑,楚歌见到这道背影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说不清楚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身黑衣,这才想起是自己与他很像而已。
当然,如果不是那满头比冰雪还要刺骨的白发,他们两个人一定会更像。
第二百二十七章疑暗
那个人站在尸体堆中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也不知他是否发现了自己身后的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可那淡淡的血腥味却在此刻犹如变得更烈了许多,刺得人发呛,过了半晌,那人这才抬起了微埋的脑袋然后向前一步走上了铁索,最后身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他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白发?”
楚歌转过脑袋,这才发现张衡竟然还未缓过神来,额角竟然还挂着几滴冷汗,心里不由道原来这家伙也有害怕的人。
张衡看着楚歌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恼火道:“你不知道那家伙是个怎样的怪物,连老爷子都提醒过我见着他一定得绕着走,这山上的人或许还会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对我出手,可这个怪物若是要动手,哪会去想那么多?”
“我是个珍爱生命的人,所以身上有很多保命的东西,倒是你……他刚才若是要动手,我不确定能不能救下你,哪知道你这家伙也不知再想什么,还有心情打趣。”
听着张衡的一通抱怨,楚歌也觉得心里微暖,他转头看向浓雾深处,心想自己不害怕他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这道背影很像那个时候的大师兄。当然,此人三年前就出现过,楚歌想象力再怎么好也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两人神情凝重地走到了铁索前,旋后蹲下身体查看了几具尸体,不由得眉头微紧了些。
“不是剑伤,七窍流血,血色鲜红亦不是中毒。”
“这么说来,这几个人不是白发杀的?四名聚星,两个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