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中一片欢呼,忠国公庄公爷这六个字,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空城迎强敌,一曲退突厥,种种段子不胫而走。
三国时诸葛亮的空城计,本就是后世话本里演绎的段子,并不是史实。到南北朝时一个叫郭冲的,才提出过这个说法。这空城计最早的应用,却是在春秋时,郑国上卿叔詹,曾经对付楚国令尹公子元的入侵时用过。但古时候,书籍木渎之类的,只在高层大家之中才能看到,寻常百姓,低级将士如何能知。就算个别知道的人,除非疯了,自也不会想到搬出来用。
故而,庄见此番的作为,在所有人心目中,不啻于创造了一个奇迹。神乎其神的手段,简直欲要盖过李渊的名头了,声望一时无俩。
晋阳留守府中,众人看着坐在那儿大吹大擂的庄大少,虽觉得他如此吹嘘自己很是无耻,但对这个少年,却再也不敢稍存一点轻视之心了。这一次退突厥之战,不但使的李渊起事的基础更加稳固成熟,也令的庄见在大唐阵营中的地位,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提升。
十几天后,一切准备基本妥当。众人正自围在一起商议出兵的细节,下人来报,自河东而回的大公子李建成、三公子李元吉回来了。
李渊大喜,急忙叫二人进来。庄见听的李元吉也回来了,不由抻长了脖子观看。厅外步履橐橐,不一会儿,两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个正是上次见过的大公子李建成,过了这许多时候,气度更加沉稳。
后面一人却是生的虎头虎脑的,身子长大,年岁在十五六岁上,颇有一股威猛之气,正是老三李元吉。
二人走进大厅,先是给李渊见礼,又和李世民以兄弟之礼见过。李建成这才回头笑着和庄见打招呼道:“庄公爷,不想此次相见,你我竟已成为郎舅,可喜可贺。我那妹子倒是好眼光啊。”
庄见满面笑容,连连点头。对于他人的称赞,庄大少向来是欣然接受,毫不谦逊的。满面的神情,只差大声喊一嗓子:请大声的赞美我吧。
李元吉好奇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夫,心中大是惊讶。这个年纪就是国公了?只是心中虽是奇怪,倒也并不失礼,上前以小弟身份见过。
众人寒暄完毕,这才纷纷落座。李渊转头向李建成问道:“智云何时能到?他可有说起?”
李渊此言问出,李建成顿时变色,哎呀叫了一声,转头望向李元吉道:“你可通知了六弟?我这一走甚是匆忙,可忘了跟他说了。”说着顿足不已。
李元吉也是一呆,变色道:“我只当大哥已然说了,并未特意去说。这可怎么办?”兄弟二人这话说出,李渊和李世民同时变色。
李渊呆呆半响,终是长叹一声,眼中已是老泪纵横,哀声道:“吾儿休矣。”
庄见看的傻住,听这意思,咋的,李渊还有个儿子?不是说那个啥李玄霸早就死了吗?这个智云的,又是哪一位。不明之下,转头来看李世民。
李世民面色悲痛,轻轻一叹,低声道:“我父嫡子共有四人,除了玄霸早夭,剩下的就是我们三个了。智云是我六弟,乃是庶出。当时也是留在河东为质,此番咱们这儿一动,小弟必然遭害,唉。”说罢,长长叹息一声。
庄见心中嘀咕,看不出自己这个老丈人,还真是能生养啊,到不知他那什么庶子总共有多少,想想后来似乎也有个儿子,在李世民为皇时,和李世民长子一起造反来着。这皇家之中,怕是儿子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自李玄霸死后,这位老丈人可又是要失去一个儿子了。唉,果然造反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只是此刻死了也好,不然等到日后,只怕不过是让兄弟相残的事件上,再添一条冤魂罢了。庄见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李世民的皇帝位,可就是踩着众兄弟的尸体坐上去的。
李渊终是枭雄,哭了一阵也就停住。既是注定没法挽回了,这时候最重要的,却是要研究,下一步的棋,到底该怎么下了。
轻轻擦拭了下眼睛,李渊转头向李世民问道:“如今人是已经到齐了,你那边的兵马物资准备的如何了?”
李世民恭声回道:“父亲但可放心,如今新军已成,马匹虽说差一些,倒也够用的。物资粮草一应等物,也俱已经准备妥当。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便可扬旗而动。”
众人听的大喜,费了这么多手脚,终于是万事俱备了。李元吉当先站起来,兴奋的道:“父亲,既然二哥都已经准备好,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起兵吧,父亲不妨直接称了皇帝,也好名正言顺些。”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是目光一凝。李渊不由面色一沉,喝道:“还不坐下,整日就是胡言乱语,何时才能改了这莽撞的脾气。”
李元吉被李渊一喝,不由惭惭的摸摸鼻子,嘿嘿着回身坐下。庄见在一旁看着,直接将这位小舅子打入了没有脑子的行列。这还八字没一撇呢,不等咋地就直接称皇帝,那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了啊。
旁边刘文静开口道:“唐公,眼下虽是烽烟处处,但多是草寇所为。公身为朝廷重臣,又份属皇亲国戚,若是开始便公然反隋,只怕定会招致天下人骂声。以文静所见,不如仍奉隋帝,对外只说要去迎回皇帝归都。如此,便是他人说起,也只能说唐公忠心为国而已。即能暂时免去仍忠于隋室的郡县抵抗,也能收拢大部分的人心,此一举两得之事也。”
李渊缓缓点头,目光扫视众人。眼见众人皆低头思索,唯有庄大少满面的不在乎,只顾翘着腿儿,悠哉游哉的,心下不由一动。他自见识了庄见大摆空城计,吓退突厥后,对庄见更是不敢小觑。此刻见了他轻松的模样,只当他胸有成竹了。当下,温声问道:“贤侄,依你之见,咱们又当如何呢?”
庄见正自满心无聊,脑子想着家中诸女的美态呢。被李渊冷不丁一问,不由的一呆,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啊。在他老人家心中,造反吗,一路打过去就是了。打赢了当皇帝,打输了,就赶紧跑路就是,那有什么这章程那章程的。他就算再聪明,也只是对些阴谋诡计比较精通,于大局观却是差的不知多远呢。
只是这厮向来不肯露怯,无理也要挣出三分。此刻听了李渊问话,眼珠子一阵转动,忽的记起后世貌似朱元璋造反时,有人给说了一句话很有名。仔细想想,当即拿出来忽悠李渊。
嘿嘿一笑道:“伯父,小侄年龄小,哪里懂这些大事儿。不过我觉得浑水摸鱼是最好的。咱们呢,什么事儿都低调些,让别人可着劲儿闹,等他们闹累了,咱再出来收拾就是。别的我也说不出,只有九个字儿,伯父自己思量着办就是。那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他此言一出,厅中李渊父子,刘文静裴寂都是一愣,随即低头思索,厅中一时无声。庄见眼见过关,也不管别人被他瞎忽悠的费脑子,自顾乐呵呵的左顾右盼。此刻李渊的情形跟朱元璋截然不同,这九个字如何能生搬硬套的用上?只是可惜的是,庄大少也就这点墨水了,让他说别的,那还真是缘木求鱼了。
半响,刘文静忽的一拍大腿,叫道:“啊,我知道了。仁公高明!”
第三百零二章:结盟突厥
呃!你知道了?听着刘文静这突然的一嗓子,厅中众人都是一呆。便是庄见也是一愣,话说这话就是庄大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他又怎么会明白呢?
齐齐把目光看向他,众人眼中,都露出询问的神色。刘文静先是用满含敬佩的目光看了庄见一眼,目光中满是激动。看的庄见一激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奶奶的,死老头子,看啥啊?咋目光那么淫荡呢?庄大少很不爽,这要是个漂亮MM这么看咱还差不多,你个大男人的,又年纪一大把了,这样的目光也忒恶心了吧。
刘文静此刻却哪里知道他的偶像这么恶心他,仍是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他对庄见种种手段大是佩服,只觉其人高深莫测。明明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在他那里却是拼命往蹊跷的地方去想。哪里肯相信只是庄见胡乱拿出来忽悠人的。
此刻见大家都在看他,连庄大少也注目看着,心中大有成就感。端起茶杯润润喉咙,这才说道:“仁公此意其实是对整个战略的注解。以文静想来,仁公的意思,当是要咱们趁着混乱,快速出击,直接先自拿下关中。大兴乃是国之京都,而关中则是中原之魂。只要咱们先拿下关中,到时候就如同先给咱们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立于最优势的地位了。此,即为仁公所说的高筑墙了。”
他洋洋洒洒的一通说完,厅中众人都是恍悟。李渊捋须微笑,连连点头,转头对庄见笑道:“贤侄,不知刘先生所说可对?”
庄见两眼呆滞的看着刘文静,心中只是大呼:我靠啊,牛叉!太他妈的牛叉!这丫的看不出来,竟然比老子还会忽悠。就仨字而已,这丫的就能三拐两拐的,拐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强!真他妈的强大!
庄见心中大是佩服,眼见这位刘先生这么不遗余力的替自己吹嘘,自己要是不接受,岂不是太伤人家的自尊心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庄大少是绝不会做的。故而,听到李渊含笑相问,庄大少自然是欣然点头。并向着刘先生颔首示意,以示自己很满意。
刘文静受了庄高人的鼓励,大是兴奋。看看众人,这才又接着道:“至于仁公所谓的广积粮,其实就是要咱们莫要和各处义军结仇,反而应当多多结盟,联合更多的力量,将咱们所受的压力减到最小。这样,纵使隋室仍然具有不可低估的力量,也会分散开来,自可被咱们一一击破。仁公此计,可谓庙算千里之术了,文静佩服!”说着,不由的连连摇头赞叹。
众人都是点头,庄大少眉花眼笑,洋洋得意。
刘文静继续道:“仁公所说的最后缓称王,却是直指后续收尾之事。想来等得推翻隋室后,必然会形成处处割据的状态。到了那时,只怕急着称王称霸的大有其人。然而,哪路义军不是想着坐上那张宝座?届时,只要咱们保持低调,不急着称王,自然会将矛盾转移,众人就算要攻击,也会先攻击那些个称王之人。咱们到时候,只要坐山观虎斗,养精蓄锐,等他们相互打得差不多时,再一举底定,收那渔人之利。如此,则天下唾手可得矣。”
鼓掌!热烈鼓掌!太精彩了!庄见此刻已是听的完全无语了。行!真行!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九个字,这位刘先生愣是给解释出了这么一个完整的计划,怎么能不让人欢呼赞叹呢?鼓掌!一定要鼓掌!
庄见率先带头拍手,厅中众人尽皆抚掌大笑。刘文静连连拱手,满面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霎那间,如同年轻了几十岁。
李渊心中欢喜,等的众人静下来,这才点头道:“贤侄这几个字,的确博大精深。若非刘先生妙解,只怕我等一时还真猜不出啊。那广积粮一说,更是深得我心。只是如今咱们周边,刘武周也罢,梁师都也好,俱皆不足为虑。就算隋室有些个别郡县抵抗,也应不会太过激烈。我所忧虑者,其实还是突厥啊。突厥人兵马犀利,控弦之士数十万。一旦我等在前冲杀,他们却从背后来袭,只怕我等根基堪虑。不知贤侄与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元吉闻听,嘴唇一动,又欲再说,只是偷眼看看父亲面色,终是强自忍了回去。李建成沉思道:“父亲,突厥地处咱们之后,一日不解决,我等就一日难以施展。以儿之见,可否也假意向其称臣,先换来时间。等到咱们发展起来后,再回头灭他们不迟。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李渊眉头一皱,尚未说话,李世民却是摇头道:“大哥,此计万万不可!”李建成一愣,随即解释道:“二弟,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如刘武周、梁师都之辈那般,屈膝以侍外族。要知咱们此刻的力量,要是与之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李世民正色道:“大哥,小弟如何不知你的心思。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前时征兵讨伐刘武周,当街斩杀王威、高君雅之事又如何说?要知如今之所以有这么多民众支持咱们,就是他人都争相依附,而独独咱们不去才有的局面。自古以来,唯民心最难得,如今既已得了,奈何再将其抛弃?故而,此事绝不可为!”
李建成一窒,低头不语。李渊轻轻点头,眼光看向庄见,微笑道:“贤侄多智,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庄见刚才听着这二人说来说去,无非一个要降,一个不降。但所为的,不过都是求得发展的时间罢了。但只求这个,又何必各走极端呢,走走折中的办法不就行了嘛。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儿在这争吗。
心中正自鄙视,听到李渊问话,不由咧嘴一笑道:“这事儿好办。只要跟他们签订个互不侵犯条约就成啊。你别来找我麻烦,我也不去惹你,大家各走各的路,哥俩好,皆大欢喜不就行了?他们求的不过是财嘛,跟他们说,只要他们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