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
众人闻听对方发话,都是将目光看向庄见。冰儿也是俏脸粉白,伸手紧紧攥住庄见衣襟,紧张的盯着对面。
庄见正自神思不属,耳中忽闻异声,不由的攫然而惊。抬头看时,这才发现双方竟是对持上了。心头更是大大的疑惑,他虽说学习不咋的,但那篇桃花源记委实太过有名,即便他背不下来,但大体的意思还是记得的,里面记载的似乎那桃花源的人很是好客平和的说,咋这里就完全不一样呢?
此刻眼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连忙上前几步,高声叫道:“我说老兄,你们别紧张,咱们不是坏人,只是进山迷了路,误闯进来的。你们这是不是桃花源啊?我说对面的老大,大家能不能放下兵器,坐下来喝喝茶聊一聊呢,那,我们先收起兵器哈,你们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啊!”
口中喊着,已是向后打个手势。乞客马卡微一迟疑,终是传令,众突厥人齐齐将弯刀还鞘,昂首而立。雄大海和罗世信也是将斧锤挂好,空手跟在庄见身后。
对面的人听了庄见的喊话,又眼见这边动作,似是大为迟疑。半响,方才见那边纷纷收起弓箭,只是却并未离去,而是极为警惕的站在原地。那个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既是误闯,便也罢了。我等皆是化为之民,只想隐迹静居,素不见外客,还望多多体谅。至于这里却不是什么桃花源,五柳先生所谓的桃花源乃是说的武陵,本是以讹传讹,不足信也。各位还请回转吧,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那人娓娓说来,相距虽远,但语音始终清晰的如在众人耳边。雄大海微微变色,踏前一步,在庄见耳边低低的道:“老大,对方功夫极为了得,当小心才是。既是他们不欲见外客,咱们还是退出去吧。这里属下总感觉有些诡异,似是藏着极大的杀气,属下以为还是不去招惹为妙。”
庄见听对方否认这里是桃花源,自然是读过书的,而且肯定是东晋之后来的,不然怎会知道陶五柳?而能读过汉家人的书,那么是不是说这里的人都是汉人呢。在这塞外异域的深山之中,忽然能碰到乡人,庄见心中还是蛮激动的说。虽然听对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但仍不想放弃。
当下向雄大海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这才又高声喊道:“不知道对面的老大高姓大名啊?可是汉人吗?小弟乃是大隋人,在这千里之外的塞外深山,能遇见老乡,心中实在是高兴。既是大哥们信不过咱们,不如小弟一人过去,请教下出去的路途。还望看在都是中原一脉的份上,给予一些帮助可好?”
雄大海罗世信听到庄见欲要自己过去,齐齐脸色大变,同声喊道:“少爷(老大)不可以。要去一起去!”
庄见回头怒视了二人一眼,冲他们摆摆手。却听对面沉吟半响,终是道:“既然如此,也好,便请这位乡人自己过来吧。只是问完路途后,请恕咱们不再招待各位了。”
庄见大喜,连连答应,喝令众人等在此处,又安抚冰儿,道是自己去去就来。这才整整衣襟,往对面而去。
眼见走的近了,但见村口处一排排、一列列的汉子,俱皆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浑身透着一股子彪悍的气息。站立蹲位之间,都是依据军中规矩,让庄见更是好奇不已。
只不过庄见发现,这些人虽是极为雄壮,但却是少了一份战场上下来后的冷厉之气,不要说和雁门关上的军士比,就是自己当初手下的三千骁骑,也不是这些人所能比拟的,心中不由顿时一松。
要说他此刻不紧张那纯粹是胡说,只是一来委实太过好奇,猜不透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部族隐藏在深山中,二来也确实是想打听下出山之路。这才依仗自己身有宝衣护持,又有大衍神步这等逃命武技在身,冒险过来一窥究竟。
随着慢慢接近,只见对面正中走出一人,三十余岁年纪,身材瘦削,貌相端庄,一身的农人打扮。眼见得庄见年纪轻轻,竟是一身紫袍金带,不由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只是转瞬便已恢复平静,抱拳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方才喊话的乡人了?在下陈长河有礼了。”
他一开口说话,庄见立刻分辨出正是刚才与自己答话之人,不由的大是一鄂。刚才听那语音语气,在他脑中,对方实在应该是一个相貌魁伟的浓髯大汉才对,哪晓得竟是这么个斯斯文文的人。这么具瘦削的身躯,竟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叫驴的前身?庄见不无恶意的想着。
面上却是也一抱拳,笑道:“正是兄弟。陈大哥,你是汉人,怎么却跑了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猫着啊?是有仇家吗?你跟兄弟说,兄弟在大隋还是有点手段的,自当帮你摆平就是。”
陈长河听他问起这个,目中忽的闪过一道厉芒,正是眼见他似是无心而说,面色方才放松,淡淡一笑道:“不劳乡人费心,咱们只是厌倦了外面的打打杀杀,只想守着几亩薄田,安安静静的过些太平日子罢了,又哪来的仇家一说。倒是多谢乡人的好意,哦,还没请教乡人,如何称呼啊?”
庄见嘻嘻一笑道:“兄弟叫庄见,陈大哥叫我小庄好了。那啥,兄弟等进山找人,这一路走来,有些口渴,陈大哥可能给口水喝?也让兄弟歇歇脚,给兄弟指点下这出山之路才好。”
陈长河闻听他找借口,欲要进村,目中寒光一闪,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的看向他。庄见心中忐忑,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神色,仍是笑嘻嘻的与他对视着。
半响,陈长河忽的哈哈大笑,点头道:“看来庄兄弟是有心人啊,既是非要进屋一观,又有何不可,这便请吧。”说着,转身行开两步,伸手肃客。
庄见眼见被人家识破,却是面上毫无惭愧之色。于他而言,什么面子名声尽是狗屁,咱只要达到了目的,那就是胜利。此刻既是陈长河允了自己进屋,自然该算是自己胜利了。当下,自是洋洋得意的施施然迈步就走。
陈长河本是暗暗以言语讽刺他下,一般人或是面露尴尬,就此作罢,或是羞恼反驳,这两种情况,陈长河都早有后着等他。但哪料得这位主儿,却是面皮厚的比长城的长度还要厚,竟是欣然而往,毫无半分不乐,让陈长河不由的一鄂。
眼见庄大少走到前面,竟然还回头招呼自己:“那啥,陈大哥,咱往那间屋去坐坐,品品茶歇息?你老大倒是给引个路啊。咋?该不是您连杯茶都不肯给老乡喝吧?”
陈长河听的他这自来熟,脑袋不由的一晕,大是古怪的看他一眼,勉强笑道:“庄兄弟说笑了。在下只是从未见过,如同庄兄弟这般不羁之人罢了,哈哈,倒也是真性情,真性情。也好,便冲着这份性情,就请庄兄弟一坐也是无妨。”
说罢,当先而行,这次却是真的请他入内,自是不再作态了。庄见眉欢眼笑的紧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歪头笑道:“可不是吗,咱这人还就这点优点,居然给陈大哥一眼就看破了,其实没啥,男人嘛,大大方方的,想干嘛直说就是,干啥非得绕上八九七十二个圈子的,扭扭捏捏的,整的跟一老娘们似的,那多没劲呢,你说是不。”
陈长河走在他身边,闻听他这一番言语,脚下一个趔趄,险险没直接昏倒。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个儿请了他进屋,这到最后还赚了个老娘们儿!陈长河面上微一抽搐,勉强牵动下嘴角,随即加快脚步进了旁边一所大屋。
庄见面上嘿嘿一乐,这才仰头吹声口哨,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跟了进去。这是一个带照壁的院落,照壁上却不是绘着什么福禄寿喜,而是绘着一副八卦之图,极是抢眼。庄见微微一顿,随即转过照壁进了院子,眼见陈长河正站在厅门口恭候,这才疾走几步跟上,待得一进屋子,猛抬头间,却是登时大吃一惊。
第二百一十六章:紫龙初现
屋子正中间,一个巨大的屏风矗立着,紧靠在厅门正对着的墙壁前。屏风上用浮雕手法雕刻着一条巨龙。飞腾张扬之际,探爪昂首,在云雾中半隐半现。
那巨龙雕刻的栩栩如生,一股王者之气沛然而出。庄见脚方一踏入厅中,猛抬头看到这么一幅景象,只觉那屏风上的巨龙便要向自己扑来,不禁的心中一颤,面色大变。
龙之一物,在古代,向来是皇族装饰所用的专利。如今,在这深山老林的避世所在,突然发现这么一个屏风,庄见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对于这隐龙村更是多了一份迷惑,心中暗暗嘀咕。
而且这条龙跟往常所见均是不同。平常所见的龙,要么是金色,要么是黑色。再有就是用玉器雕琢的,以白色和绿色为常。但眼前这屏风上的巨龙,却是色做深紫,凸显一份诡秘和凶煞。
陈长河面带讥笑,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任他观看。眼见他此刻面青唇白的模样,心中暗笑。
庄见看着眼前这条与众不同的巨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就好像是曾经在梦中梦见过一般的感觉,想要仔细去想,却又一无所得。隐秘的山谷、避世的高手、如同军队般的村民,和这代表皇家象征的紫色巨龙。庄见想起方才雄大海说的话,心中已是顺即下了决定——赶紧离开!此地,绝不是个善地!
努力平复了下狂跳的心绪,佯作痴呆的转脸看向陈长河,嘻嘻笑道:“陈大哥,你们这儿可真别致,搞这么大条长虫摆这儿,是镇宅子的吗?嗯嗯,果然比放个啥关二爷的拉风多了。”
陈长河正自得意吓到了这小无赖,此刻忽听这厮的一番话,顿时一口气走岔了,一片声的咳嗽响起,脑中不由一阵的晕眩。
长虫?!妈的,那是龙好不好!这个小无赖竟敢在自己这紫龙堂内大发厥词,侮辱圣像,当真是该死至极。
陈长河满面通红,怒视着庄见道:“庄兄弟,难道你真的连龙和蛇都分不清吗?竟敢如此对吾等圣像不敬!”
庄见诧异的道:“不敬?没有啊。你说那是龙啊,我见得龙多了去了,什么金龙银龙、玉龙黑龙的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这紫色的,龙有紫色的吗?而且,你看,你这龙连尾巴都没有,明显是残品嘛。哪里比的上我见过的,那可都是全须全尾的。难道你刻个龙脑袋就说那是龙啊,还搞这么大只,看看后面那身子那么细,一看就是蛇嘛,这跟那啥挂羊头卖狗肉一个道理,我懂。嘿嘿,咱不会给你传出去的,丢人,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陈长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小孩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心中不由的大是郁闷。话说曾经多少英雄豪杰,在自己面前不是恭恭敬敬的,偏偏今日遇到这么个惫赖小子,竟是百无禁忌,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敬重之色。
他见过很多龙?还全须全尾?你当那是斗蟋蟀吗?后面身子细?那是雕刻手法好不好,怎么又跟挂羊头卖狗肉扯上了?不给我传出去,丢人?我哪儿丢人了我,我用得着吗?
陈长河一时间发怒也不是,解释也不是,已是无言以对了。他却不知庄见此刻心中却是巨震。只因他方才说到“紫龙”二字时,心头灵光一现,忽的记起当日那几句碣语:六爻齐集,天机图现。紫龙霸主,不寂不灭。
紫龙霸主!紫龙!难道这里的紫龙跟那什么爻壳或是什么天机图有关系吗?庄见心中已是如同山崩海啸了。想想当日那个偷儿临死之际,还要挣扎着让自己小心消息外泄,再想想这一路所见,心中已是立刻做出决定——装痴卖傻,赶紧离开!否则一旦出点啥事,被人发现自己身上的爻壳,可不知是福是祸了。
话说外面还有大把的幸福生活等着自己去享受呢,这要在这深山老林中,为了个狗屁不通的,不知道是啥子玩意儿的爻壳丢了性命,那可就大大的不值了。对于自己还没摸透,没掌握的东西,庄大少的一贯原则就是不沾。那种把命运放别人手里的事儿,可不是庄大少的行事风格。
这会儿,眼见陈长河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庄见眼珠儿一转,赶忙岔开话题,嚷嚷道:“陈大哥,话说咱是来求点水喝,再请你给指指路的,这老在这破山沟里转悠,可是真没劲的很,唉,也不知你们咋就呆得住呢。那啥,天也不早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快点啊?你也别客气,那茶水果木的,随便整点就行。”
庄大少很是豪爽的说着,陈长河听的又是一阵的郁闷。妈的,咋怎么听着都像是你是主人,老子是客人一样呢?我客气?我客气个屁啊!这是俺家好不好。
陈长河眼见这厮厚皮没脸的,实在是没法跟他生气,只得闷闷的哼了一声,喊来下人送上些茶水糕点来。庄见也不客气,挽挽袖子,直接开动起来,只是那副吃相一出,陈长河是彻底没了脾气。
得,这整个一个无赖痞子,自己要再跟他较劲,没得掉了身价去。看看这都啥吃相啊?还穿紫带金呢,想来定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官儿,还不知道是哪家的世子纨绔,仗着余荫混了个散官儿出来招摇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