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伊眼前一黑,倒在了风沙中。
就在她要被风沙掩埋时,一个人影从风沙中走来,将她抱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扬起的沙尘中。
“阿五,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岚伊经常这样问。
“啊呜啊呜。”永远都是这个答案。
……
阿五总能找到吃的和水。
岚伊并不奇怪,她第一次遇见阿五时,他就在和野狗抢吃的。
这应该是他生存的本能吧,岚伊想。
然后,风沙中,他们继续一起生活,一起看着大漠斜阳,一起渡过大漠的如刀寒夜。
岚伊已经习惯了,靠在阿五身边取暖,他的身体很暖和,就算是破木屋,她也感受不到干冷异常的风,她很相信阿五,所以总能安然入睡。
睡着时,岚伊的手始终摸着腕上的玉镯,那是她唯一剩下的首饰,那是她爱的人对她的承诺。
“拜厄,你还有多久才回来?”
这是阿五最常听见的梦话,岚伊的梦话。
每当这个时候,阿五眼中的混乱就消失无踪,漆黑中,迸射出如流星掠过夜空的光泽。
岚伊几乎没有流过眼泪,哪怕她是如此思念着拜厄。
因为她相信拜厄,相信那让她甘愿为爱受苦的承诺。
“都怪那个男人,那个叫撒加的男人。”岚伊常常这样对阿五抱怨。
阿五这个时候总是很沉默,面无表情的望着岚伊,也不会发出“啊呜啊呜”的回应声。
然后,留在他瞳孔中那个被大漠渐渐抚去婉约动人的身影,就会黯然神伤。
又是一年过去了。
岚伊依旧在等。
阿五依旧守在她身边。
“阿五,你相信承诺吗。”岚伊问。
“啊呜啊呜。”不变的答案。
“可我有点怕了,也许他……已经死了。”岚伊低下头。
“啊呜啊呜。”阿五摇头。
“傻瓜,不用安慰我了,他要继续的战斗,是和那个只会用剑杀人的疯子。”岚伊轻叹着。
阿五安静了,啊呜声没了。
然后,岚伊转过身,望着大漠上掠过的风沙。
蓦地,阿五看到了,岚伊的手背,在眼角抹了一下。
他眼神剧烈的波动起来。
谁让你等待,谁让你蹙秀眉,谁让你神伤,谁让你悄然垂泪……
阿五望着岚伊寂寞的背影,目光是那样的深邃,一点也不混乱。
良久,他微微点头,手伸向了自己的怀中,抓着一样东西。
手心的汗,湿透了那张绣着岚枝的丝帕。
……
“阿五!”
岚伊撞开了木屋的门。
映入眼帘的,只有空旷的不着边际的沙漠。
“你也走了吗。”岚伊呆呆的自语。
呜,呜。沙漠的风吹动着木门,那声音很像阿五的啊呜声。
岚伊回头,木屋内,放着足够的食物和水……
“你还回不回来?”岚伊轻声问。
可回应她的,只有沙漠的风。
她一直站在木屋外,直到黄昏。
当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被风沙洗礼的容颜时,一行清泪,在浑浊的沙中那样刺痛。
……
山巅。云雾缭绕。
瀑布飞流直下,在深潭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一个脸如刀削的男人盘坐在深潭边的岩石上,闭眼沉思。
呼,一道细微的气劲从他耳畔经过,割断了几根耳发……
啪,一颗溅起的水花被气劲击中,眨眼间消失无踪。
“你终于来了。”拜厄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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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情倾七世(十四)
哗!
水潭沸腾了!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瀑布顶峰飞翔而下,在溅起的水花上点了几下后,落在了岸边。
“你的剑呢?”拜厄望着那沾染着黄沙的背影。
男子回身,气息带起了他漆黑的头发,露出了狰狞可怖的右边脸。
“那时留下的?”拜厄眼神颤动着。
“不重要了。”男子嘴角挂着笑意,“一战之后,你必须,履行承诺。”
拜厄愣了愣。
“她。”男子张手,瀑布顶峰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蜂鸣。
“这就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原因?”拜厄似乎明白了。他站起身。
男子看着他,手掌一合,一把漆黑的剑从瀑布顶峰飞下,那绝世的锋利,甚至将飞流直下的瀑布直直切开!
“更强了,你的黑星剑。”拜厄笑着点头,“不过……”他凝视着男子手中的重剑,“没了杀气。”
“不需要了。”男子沉静如水。
接着,两人一动不动的对立着,隆隆的水声环绕,夹杂着水雾,却丝毫无法影响到他们,仿佛自动避开一般。
蓦地!
男子动了。
锵!
拜厄挡住了他的剑。
火星从发梢掠过,拜厄的剑,也出现了裂纹!
只是一剑!
拜厄惊了,没了杀气的剑,反而更强!
他挽出一个剑花,将男子的攻势化解,接着后退,贴着水潭飞行。
男子又是一剑砍下,直接,干脆,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水潭被切开了,安安静静的被切开,甚至连浪花都没有起!
拜厄横剑,挡住了剑气,接着横身而起,双脚竟然站在了瀑布的水流上!
拜厄脸朝下,身体横着,握剑在胸。
男子嗖的一声出现在他身下,一剑划向拜厄的咽喉!依旧干脆,依旧直接,因为他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撒加,将剑融入了黑夜的男人!
拜厄仰头,躲过了这一剑。嚓嚓嚓嚓,他双脚急点,逆流而上。
锵!锵!锵!锵!……
两把剑交织着,两把奥菲拉尔最强的剑!
拜厄一面向瀑布顶峰飞速移动,一面招架着撒加的剑,等他移动到瀑布顶峰时,这短短的数秒钟,两人已经过了上千招!
拜厄的剑,行云流水,穿花引蝶,剑光之中,充满了对极致的向往。
而撒加的剑,一招一式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取走对手的生命。
瀑布之巅……
两人从清晨战到日暮,再到黑夜来临。
瀑布早已不再飞流直下,完全干涸,被它冲刷的石壁上,也满是剑痕!
十天。
这惊天动地的一战,打了十天。
这两把奥菲拉尔巅峰的剑,只能有一把活着。
因为不败只有一个。
……
大漠,寂寞的黄沙看得见风,追随着它,却终究还是零落。
岚伊坐在木屋前,望着远方,喃喃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沙起了,漫卷的风迷茫了视线,也迷茫了心。
风沙中,一个人影渐渐走近。
岚伊眼中闪烁着光华,浑身颤抖着。
“阿五!你回来了!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岚伊奔向了人影,沙地上,她的脚印很快就被掩埋。
“拜厄?”她愣住了。
“我来……履行承诺了。”拜厄望着她。
岚伊哭了,扑进了拜厄怀中,干燥的风卷带着沙,从他们身上经过。
“你一直留着。”拜厄轻轻抚摸着岚伊的手腕,还有那个玉镯。
“嗯。我在等你回来。”岚伊轻声道。
心底,蓦地出现了一个影子,一个只会傻傻看着她,只会啊呜啊呜回应她的影子,岚伊颤了颤,将拜厄抱得更紧。
……
五年过去了。乱世终究平息,因为人到了末路,最终还是会醒悟。
这一天,繁华的城市人声鼎沸。
一座豪华的庄园中,岚伊光彩照人。
今天,是大陆最美的女人和大陆不败神话的婚礼。
宾客满堂,拜厄微笑着和来自各国的王公贵族们打招呼,前来道贺的强者们纷纷用崇敬的目光望着拜厄——这个达到剑中极致的男人,是名副其实的最强。
当然,还有惋惜。
因为拜厄将在今天宣布——
封剑!
为了岚伊,他爱的女人。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历经十年的承诺。
……
柔和的阳光洒在草地上,树荫下,岚伊怀抱着琉特琴,诉着情怀。
她的容颜,已有些苍老,可婉约动人的气质,一如昨日。
拜厄深情地看着她……
“你是这个世界最爱我的人。”曲终,岚伊笑道。
拜厄眼神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岚伊起身,靠在他旁边。
拜厄还是沉默着。
岚伊有些疑惑,但她没有追问,他们的相处,总是这样淡淡的,总是这样静静的。
这是岚伊的习惯,也许是在那荒凉风沙中养成的习惯……
良久,拜厄缓缓道:“岚伊,我很爱你。”
“我知道。”岚伊笑了。
“可我……”拜厄深深吸了口气,“不是这个世界最爱你的人。有一个人比我更爱你,那种爱,是我永远也无法做到的……”
岚伊愣了。
“这是那个人要我交给你的东西。”拜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丝帕,丝帕上绣着一根高洁的岚枝,还有血迹……
那带着凄冷的殷红像刺一样扎进了岚伊眼中,她想起了什么。
“可我在大漠中看到你忍受着寂寞的等待时,我无法自已,所以,这个东西我一直藏在身边,很多年。”拜厄将丝帕递给了岚伊,“直至此刻,我将它交给了你,我的心,也终于平静了。”拜厄深深的看着岚伊,“你可以做出任何决定,但我仍然会守护你,为了你的漂泊和等候。”
岚伊紧紧抓着丝帕,低着头,久久不语。
过了很久,岚伊抬起头,眼里噙着泪,“他还在吗?”
“死了,本来该死的人是我。”拜厄道,“那是他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用他的生命,和他本该不败的剑。他其实早就恢复了神智,只是一直当着傻瓜,因为他知道,你需要阿五,你爱的人,是为了心里的执着而辜负你的我……”
岚伊泪眼迷蒙。
拜厄笑得有点苦涩,“所以,当你的眼泪刺痛了他的心时,他做出了决定,与我一战,死在我的剑下,这样,我就能无牵无挂的回到你身边,让你幸福……”
岚伊摇着头,泪水落在丝帕上。
“想知道他最后一句话吗?”拜厄低声问。
岚伊泪流满面的望着他。
“他说,告诉她,我叫撒加,我的剑,不存在了,不要再恨我,也不要,再流泪。”拜厄道。
岚伊呆住了……
然后,丝帕飘落到草地上,被泪湿透。
啊呜啊呜……
这声音一直缭绕在岚伊耳边,缭绕在痛彻心扉的真实。
如阳光般的金色覆盖了丝帕。
……
金色,透过林间的树叶,落在五彩斑斓的地上。
“火凤,这里让你想起了神界?”一个绝美无双的银发女子,轻轻踏在落叶上。
一只羽毛火红的大鸟从空中飞下,落在树枝上,望着女子。
女子叹了口气,“为了跟我来这个物质位面,你竟然甘愿放弃了化身为人,神界和冥界的战争,这片叫奥菲拉尔的大陆,已经失去了生命能量了。”
火凤叫了一声。
女子继续在林间漫步。
火凤一直飞在她周围,寸步不离。
走了很久,女子来到了这片森林的尽头,“就这里吧,种下神木的种子,这是我成为神使的第一件事。”
然后,女子把一颗金色种子埋进了土壤中。
很快,一棵金光缭绕的小苗破土而出……
“好了。”女子轻轻笑了一下,银色的长发微微飘动,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不过火凤,我们该分别了,你和我来这里条件,就是要守护神木。”女子望着停在她身旁的火凤。
火凤叫了一声,点点头。
“很寂寞吧……”女子摸了摸火凤的头,“不过我和你一样,那漫长而无尽的生命,时间在蹉跎,谁又甘愿守护谁?”
火凤摇摇头。
“呵,不同意?”女子露出了美丽至极的笑容,“也是哦,火凤你就守护着我,嗯,你留在这里吧,我去戈亚了,身为神使,就是带来神的信仰。”
女子在一片金光中离开了。
火凤望着渐渐淡去的光点,一直望着。
……
日复一日,神木成长,神冥大战后残余的精灵族依附着它,繁衍生息。
直到有一天,一头冥界的妖兽感觉到了神木的能量,来到了这里。
火凤身为神兽的力量在它随着主人来到奥菲拉尔时,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于是,火凤燃烧了生命元气,抵抗着那头妖兽。
可火凤还是被杀死了,其实就算妖兽不杀死它,失去了生命元气的它也会死。
用尽了所有,只为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它的主人赶到了,重创了妖兽,妖兽逃走了,可火凤再也不能对着她叫,望着她了。
她很伤心,取走了火凤的兽晶。
而火凤因为想再见她最后一面的执念让其留下了灵魂残存,融入了神木。
神木有了灵魂,被依附它的精灵族称为“诺希达尔母亲”,生命之树。
……
“火凤,就是我的第六世?”
一个男子的身影从生命之树的树干中走出,他看起来有点透明,很虚幻。
“迦叶手环……这就是你对我讲述的故事?”
他抬起右手,望着右腕上金色念珠构成的手腕——
“倾情七世!”
啪。
迦叶手环散开了,七颗念珠围绕着他。
脚下,一朵莲花绽放。
男子沉默着。
倔强如刀的黑发参差不齐,在下颚边晃动着,柔和恢弘的金色能量将他笼罩,像是在吟咏。
“第七世,在哪。”
男子盘膝坐在莲花中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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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情倾七世(十五)
虚无缥缈的星河,模糊无边际的空间。
撒加漂浮着,仿佛置身于混沌未开的宇宙。
一切,都是空。
一切,又都在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