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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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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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只是个有赤字,没银子的空房子。

  最后是朋党。做官地想的不是国家,忧的更不是天下,人人行不顾言,言不顾行,结党营私,争权夺利……

  这四大难题息息相关,互为表里,一个处理不好,必将牵一而动全身,酿下无穷的大祸。

  四大难题满朝文武几乎无人不知,但却没人向新皇帝明言。他们谁都想让皇帝知道,但谁也不愿由自己来说,都希望别人能说出来。于是,阁臣之间就形成了你不傻,我也不傻,你不说,我也不说的局面。

  四大难题早晚得爆,而且现在就已频临爆的边缘。如果一直不说,那等到事情一不可收拾时,他这个辅必难逃失职之罪,必须得说了。

  周道登一面在心里痛骂钱、李、刘三人大大地狡猾,一面运足底气,准备触触皇帝陛下的霉头。

  辅大人终于开口说话,可话出口后,却不是他真正的意思:“昨夜月食,显然是天示大行皇帝的过失;今晨天色血红,自然是天告陛下江山光辉灿烂,红红火火,是除旧布新,我大明江山中兴的大大吉兆。”

  “难道朕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朱由检语气不善,他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地陈词滥调。

  “这……”周道登的舌头又开始不转弯了。

  四人之中,刘鸿训和周道登年纪相若,都已六十开外;钱龙锡和李标年纪小些,都不到五十。其中钱龙锡大些,今年四十有九,李标小钱龙锡三岁,今年四十六岁。

  既进了内阁,那就没有不想争这个辅的。四人之中,相对而言,刘鸿训最耿直,周道登最无能,钱龙锡最稳重,而脑筋反应最快的则是李标。

  就在辅大人舌头失灵之际,李标脑筋转地飞快,他以比钱龙锡快了一线的速度抢得了先机。

  李标说皇上还不能高枕无忧,微臣刚刚接到辽东巡抚毕自啸地奏章。毕自啸在奏章中奏道,户部已拖欠了四个月的粮饷,将士们怨言腾沸,恐将成哗变之势,如果生兵变,建奴要是乘势来袭,山海关难保。

  原来是兵灾的征兆,李标说完,朱由检当即大为光火,严厉斥责户部,为什么不及时放粮饷?

  朱由检想自己登基伊始,勤图政事,废寝忘食,而臣下竟如此误事,于是盛怒之下,就要即刻拿户部问罪。

  李标刚才只是匆匆提出问题,至于如何解决,别说是他,满朝文武就是挨个扒拉,也没人能想出一个真正切实可行的办法,何况,即便万里有个一,真有聪明人能够想出来个好办法,却也必定不会说出来。

  既然是聪明人,又怎会讨不自在?

  李标知道,财库空虚,户部虽为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支应辽饷,户部即便有心,却也无力,责罚他们既没用,更不公平。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定帅



  个时候,周道登依旧是看家法宝老一套,继续装孙子眉长垂,这位阁老大人眼观鼻,鼻对口,口问心,跟个弥勒佛似的,谁都不看。而钱龙锡则目光闪烁,飘移不定,似乎谁都看到了,但又似乎谁都没看。三人之中,只有刘鸿训圆睁二目,盯着李标。

  李标明白,不论看与不看,三人都是一个意思:虽然谁都知道这事难办,但问题既然是他捅出来的,也自然得由他想辙解决。

  李标这才知道坏了,他一时贪功邀宠心切,却没料想一下子骑到了虎背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麻烦可大了。

  新皇帝登基三个月来,处处表现自己高明,事事显示自己精明,这在一个身处至尊之位,又处处好强的少年人身上是难免的。所以,如果他替户部脱罪,说财库空虚,无法支付,那岂不是说皇上昏聩,连国库中有多少银子都不清楚,就胡乱给人定罪。

  这如何了得!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李标的舌头开始转不过弯来,冷汗也随之津津而下。

  这可不是看笑话的时候,刘鸿训想出头,但又不知该怎么说,所以他和周道登都向钱龙锡看去。

  在这次枚卜大典选入内阁的几人中,数钱龙锡的官职最低,资历最浅,年纪也轻些,人也稳重干练。

  见二位阁僚盯向他的目光,钱龙锡知道两位老人家希望他能把事情圆过去。

  刚刚因为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就让李标抢了先机,在皇上面前说出了他原本想说的话,钱龙锡正自懊恼,但接下来的转折又让他暗自庆幸不已。

  在几位阁员中。他地资历最浅。所以他在皇帝面前虽然表现得还算积极。但处事却很圆滑周到。基本谁都不得罪。如今两位阁僚同时向他表达了强烈地愿望。若有一线之机。钱龙锡也会把事情圆过去。但现在他却不敢把此事揽过来。

  比他资历深地都不敢说。他又怎敢强出头?道理很简单。即便得罪死这些同僚。也不能有丝毫触怒皇上地言行。

  钱龙锡正要低头装老猫肉。突然灵机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点子。于是赶紧道:“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先拨帑币三十万两。往辽东军前。如此既可解燃眉之急。又可示皇上不测天恩。”

  所谓帑币。就是国库每年拨给宫室支用地经费。除了创立内库地神宗皇帝以及其后继外。币其实是历代皇帝私房钱地主要来源。

  币数额巨大。皇家跟本用不完。钱龙锡以为动用一点帑币。以示皇恩浩荡。此举既可以为皇上博一个好名声。又能解辽东之急。实是两全其美地好办法。

  钱龙锡话一出口。周道登和李标都赶紧低下头去。他们怕掩饰不住心中地喜悦。

  钱龙锡的这个建议不仅使他们摆脱了眼前的尴尬,更替他们做了他们一直想做却始终也不敢做的事。

  神宗皇帝好财货,他在内库中积聚了一笔数目巨大地金银。第一个继承光宗皇帝对钱没什么病态的痴迷,但却一月而亡。熹宗对钱的感情虽远逊于那个一点都不疼他的爷爷,但熹宗沉迷木匠活,实际上远远谈不到如何奢侈,所以也所费不多。而更重要的是,魏忠贤完全把熹宗当作了自己人,熹宗的银子也就是他地银子,所以吝啬的很,轻易不花自己的钱。

  内库到底有多少银子,没人知道,但越是没人知道,以讹传讹,传说中的数目字就越大。如今新皇登基,他对内库的态度,早就成了一众文武大员最想知道地事,但却没人敢来试探一下。新皇帝清除魏忠贤表现出来的这股劲儿,谁都怵着一头。

  内库,在一众大臣眼中,如今已成了帝国唯一的一柄快刀,一柄可以一刀斩断朝廷这团乱麻地快刀,至少,也可以大大缓解眼前的困局。

  币虽没内库那么敏感,但从新皇帝对币地态度也就大致可以推知他对内库的态度,如今钱龙锡竟鬼使神差提到了币,他们又怎会不高兴!

  周道登和李标一面在心里暗笑钱龙锡愚蠢,觉得肯定是有小鬼在钱龙锡地脖子后头吹风了,一面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少年皇帝的反应。

  “这就是你的主意?”朱由检听罢,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阴冷。

  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钱龙锡不明白皇上怎会有这等反应。

  也难怪周道登和李标笑钱龙锡愚蠢,因为他太幼稚,因为他把新皇帝当成了什么圣明君主,而忘了至尊至贵的皇帝陛下承继的是谁的血脉,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

  在常人看来不管多么正常的事,一旦放到皇帝身上,那就绝不能以常理度之,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钱龙锡又怎会不愚不蠢?

  钱龙锡刚从南京过来不久,可能还没有听过市井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

  听说新皇帝在慈庆宫作信王的时候,因为宫里的东西贵,为了省几个钱,逮着机会就托人到宫外去买东西。至今说起宫外的鱼、肉、蛋、蔬菜和各种小吃的价钱来,皇帝也还记得一清二楚,说的如数家珍。

  虽说这只是市井传言,但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如果真是如此,那钱龙锡竟叫皇帝出不测之恩,这不等于是剜皇帝的心头肉吗?

  钱龙锡先是惊愣,然后紧跟着是惊悚,他无论如何也不理解,皇帝明明是个大有为的皇帝,却为什么竟会舍不得几个私房钱?

  沉默……

  沉默的压力使四位阁臣喘不过气来,碰、碰、碰……他们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朱由检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恨他的臣子竟这般无用,解决问题怎么就只能想到抠他的私房钱呢?废物,一群他妈废物!那些银子是以备不测用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用掉呢?堂堂地一个大帝国,难道除了抠他的私房钱,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陛下,既然上天示警,而宁远又有可能兵变地消息传来,可见辽东欠粮欠饷的问题必须妥善解决,但仅靠朝廷补粮饷又显然不能解决问题地根本,所以微臣以为,辽东问题的根本还是边帅无能,不擅统兵所至。如果边帅善于统兵,那即便士兵饿死,也会感念皇恩,而绝不会鼓噪兵变,何况现在仅仅是欠饷而已,因此朝廷应重新任命一个得力的边帅前往辽东督师,如此,兵变可息,且边患可平。”见皇帝叹过气后,神色有点松了下来,李标赶紧上前说道。

  把难题推给未来的新督师,紧张的气氛立即就得到缓解,皇帝和四位阁臣地表情也都活了起来。

  王承恩见君臣五位都已心平气和,于是赶紧示意小太监收拾周道登打碎的茶杯,又给各位换上新茶。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是督师的人选问题,这个问题简单,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四人都清楚,在辽东真能做点事的,可能有很多人,但除了孙承宗和袁崇焕外,对其他任何人他们都没有把握,而这个时候又必须得推选有把握地人,否则一旦捅了篓子,那推荐的人必定脱不了干系,必定跟着吃瓜涝,所以只能在孙、袁二人中选一个。

  这样一来,问题自然也就简单了。

  该选谁呢?刘鸿训、钱龙锡、周道登与孙承宗和袁崇焕基本都没什么瓜葛,两人又都在辽东卓有建树,所以也就选谁都无所谓,但正因为无所谓,所以他们就都不免稍稍犹豫了一下。

  李标与他们不同,对这二位,他瞧着都别扭,但袁崇焕要远比孙承宗更让他怵头,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孙承宗。

  就在他们三位略一犹豫的当儿,李标痴肥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移到了龙书案前。

  “启奏陛下,前东阁大学士孙承宗曾经略辽东,其间建树颇多,后被魏忠贤所恶,罢职赋闲在家。孙承宗经略辽东虽仅四年,却前后修复大城九座、堡铺十五处。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前后锋营八,造甲冑、器械、弓矢、炮石、盾牌等合计数百万具,拓地四万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边民转忧为安,其边功卓著,堪当此任。”

  李标语如连珠,一口气道出了十几个详细的数字,使在座地所有人俱都大为惊讶:他是从何得知如此详尽的数据的?

  看到新皇帝和三位阁僚眼中地神色,李标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赶紧补充道:“当年因柳河之败,阉党弹劾孙大人,微臣上本保奏,故曾查核过孙阁老的边功。”

  阉党弹劾孙承宗时,钱龙锡虽只是个翰林院地编修,但翰林院那种地方,虽无什么职权,却最是关心朝政不过。现在经李标的这一提醒,钱龙锡记起了当时地事,于是满身的邪火就直透华盖。

  太无耻了!

  李标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保奏过孙承宗!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但这分明是当时的吏部尚书崔承志保奏孙承宗的奏章中的内容。

  要不是修养实在够好,钱龙锡怎么也得冲过去,啐李标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满脸花露水。

  李标举荐孙承宗复职督师,一则平冤,以示天恩;二则举贤报效朝廷,而且还有良相伯乐识马之意。如此,既可以讨得皇上欢心,又可扩充自己的势力,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不行,绝对不能让李标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独占便宜!

  李标美,但还没等他回座坐下,钱龙锡也已躬身站在龙书案前,奏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为何不妥?”朱由检一愣,问道。

  “陛下,孙承宗虽有四年边功,可也曾用人不当,以至有柳河之败,而且军略方面也并非孙承宗所长,这从柳河之败就可见一斑。其在辽东之所以能多有建树,全赖倚重前辽东巡抚袁崇焕之故。孙承宗去职后,袁崇焕屡建奇勋,辽东将士尽皆归心,故微臣以为,督师辽东,非袁崇焕莫属。”

  钱龙锡说得头头是道,朱由检沉吟不语。

  朱由检有一个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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