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和陈海平这种商人家庭,每日里的戏码全都大同小异,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兄弟间勾心斗角,妯娌间勾心斗角……这是常态,没有才叫奇怪呢。这种事自然瞒不过这个混蛋,戴小蓉眼睛一瞪,道:“激不激烈,关你什么事?”
陈海平一笑,轻声道:“也许不关我什么事,但要是小弟能让姐夫结结实实、毫无争议地上位,不知这会不会关点事?”
这小子纵有千般不是,但戴小蓉无法不承认,这小子真的很有本事,而且还是她见识过的最有本事的。
丈夫各方面都不错,人不错,本事也有,但就是有点滥好人,而这在家族内的斗争中,就是窝囊,处处被动,时时受气。
见过阴的,但没见过这么阴的;见过狠的,但没见过这么狠的;见过毒的,但没见过这么毒的;见过辣的,但没见过这么辣的;见过坏的,但没见过这么坏的。
这小子阴狠毒辣坏,简直五毒俱全,做这种事,这小子要是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要是这小子帮着……戴小蓉邪念刚起,神志又立刻清醒。那毕竟是家族内部矛盾,这小子要是卷进来,那就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不要你管!”摔下这一句,戴小蓉就往里屋走去。
“师姐,我说过,我能堂堂正正让姐夫出头。”陈海平的这句话又把戴小蓉给拉了回来。
走到桌边坐下,戴小蓉板着脸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指头轻轻敲击桌面,陈海平道:“简单,让姐夫做出谁也比不了的成绩。”
………………
第十四章 起念
戴小蓉动心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要说她现在生活的最高理想是什么?那就是把那几个贱货的嚣张气焰打没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死了都不屈。
“你说,你姐夫怎么才能做出谁也比不了的成绩?”
陈海平不说话,只是笑。
怎么这小子的眼睛里有只小鸡?那小鸡毫无疑问是自己,而那眼睛也毫无疑问是黄鼠狼的眼睛。
“啪!”地一声,戴小蓉手起掌落,拍到了桌子上:“你说不说?”
陈海平被吓了一跳,然后连声道:“说,说,师姐你急个什么劲?”
陈海平的反应让戴小蓉愣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人真的很奇怪,以前,感觉和这个混蛋总是隔着一层,但中午在院子里的那一幕却把这层隔膜消融的无影无踪。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但不知不觉,心态和说话的语气都已经变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戴小蓉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她板着脸道:“快点说!”
收起嬉笑之态,陈海平正容道:“师姐,我现在正着手建立一个商队。”
“商队?”
“对,商队。”点了点头,陈海平接着道:“但我的这个商队和别的商队不同,我的商队近了是要深入漠南、漠西、漠北和西域诸地,远了要去大食,一直走到古丝绸之路的尽头。”
戴小蓉嫁进了商人家,又是个好管事的性子,自然对有关商业的事不陌生。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听陈海平的话就跟听梦话似的。虽说从万历初年开始,沿长城一线开了不少马市,和蒙古人贸易,但还一直都没有深入蒙古内陆的商队。这固然是因为朝廷的限制,但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风险太大,没有商家敢这么做。
“你不是说梦话吧?”愣了半晌,戴小蓉问道。
“师姐看小弟是说梦话的人吗?”陈海平笑道。
看着陈海平,戴小蓉道:“如果不是梦话,那这种话也亏你能说得出口!”
陈海平道:“怎么了?怎么就说不出口?”
戴小蓉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谁不知道,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陈海平道:“师姐,你误会了。”
戴小蓉道:“我怎么误会了?”
陈海平道:“第一,我自己有信心把事情办成;第二,对姐夫,这笔买卖赚了是你们的,赔了是我的。”
戴小蓉嘲讽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如果有了散失,你的命在不在都两说,你又拿什么来陪我们?”
微微一笑,陈海平傲然道:“师姐,人生在世,哪能一点风险都不冒,吃个饭还有噎死的呢。如果师姐真是乌鸦嘴,说中了,我死了,回不来,那师姐就只能认倒霉了,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不死,你们家的事就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既挑明了骂自己是乌鸦嘴,又瞧不起夫家。戴小蓉心头的怒火又起,她嘲讽道:“是啊,我们家是比不了你们陈家,但你们陈家好像也不是多么了不起,家底至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万两吧?”
陈海平一点都不生气,笑道:“师姐明鉴,确实,现在我们家都哗啦到一起,也凑不齐三十万两银子。”
戴小蓉又道:“像你说的商队一定小不了,那即使你们家随便你用,你也建不起这样的商队。”
双掌轻轻一拍,陈海平赞道:“师姐英明,确实远远不够。”
戴小蓉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不知道你要怎样建这个商队?”
坏坏地一笑,陈海平道:“秘密。”
“你!”刚要动怒,戴小蓉突然展颜一笑,轻蔑地道:“不说拉倒,这种没边的事想听的人才有病。”
哈哈一笑,陈海平打了个哈哈,却不说话,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戴小蓉。
戴小蓉有点急了,她站起身,道:“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可要回家了。”
女人啊,女人!陈海平心里偷笑,嘴里却道:“师姐,至多三年,等到哪天王家、李家这些师姐看得上眼的大商家来和我商量入伙参股的事,那小弟定要登门拜访,请姐夫也入伙参股。”
王家、李家那都是山西最头排的大商家,不要说她们家,就是陈家也是远不能比的。如果这两家真要入伙参股,那她们家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真成了,赚钱了,那丈夫毫无疑问就是家业的继承人。
可真能行吗?
就在戴小蓉患得患失的当儿,陈海平又道:“师姐,这事儿现在多想无益,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如何取舍了。”
也是,戴小蓉道:“你要住几天吗?”
陈海平道:“我陪师傅几天,年前回去就成。”
戴小蓉道:“那就谢谢师弟了,父亲老了。”
听到这句话,陈海平沉默下来。半晌,陈海平抬起头,道:“师姐,你坐。”
戴小蓉坐下后,陈海平又道:“师姐,我想把师傅接我那儿去,你看妥不妥当?”
“把父亲接你那儿去?”戴小蓉吃惊地问道。
“是的,师姐。”这个念头是刚刚冒出来的,陈海平兴奋地道:“师姐,我那儿会很热闹,师傅一定会喜欢的。”
“热闹?什么热闹?”戴小蓉心里想着事,随口问道。
“师姐你忘了,小弟我要建立深入边地的商队,安全是最重要的,所以最先要做的就是武力的保障。”
“你想怎么弄?”戴小蓉一听就来了兴趣。
陈海平道:“我家有一千多顷地,现在我说了算,我就用这些地招募一批乡邻子弟,然后训练他们。”
哼了一声,戴小蓉道:“我说呢,你为什么要把父亲接你那儿去,原来心眼藏在这儿呢,我看你这是要把父亲当免费师傅。”
陈海平笑了:“也是,不过师傅一定会高兴的,这可比教徒弟气派多了,也热闹多了。”
停了停,戴小蓉问道:“你真要这么干?”
陈海平道:“已经定了。”
沉默半晌,戴小蓉道:“父亲老了,他嘴里不说,但我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和石头。你把父亲接走,我没意见,但就怕父亲故土难离。”
陈海平道:“这事只能看师傅的意思,我们都替代不了。”
………………
第十五章 拜托
冬天黑的早,屋里已经涌动着暮色。
“师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沉默良久,陈海平开口道。
“什么事?”
“孙家小姐的事。”
提到这个,戴小蓉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道:“你还有脸提!”
没理会戴小蓉的奚落,陈海平淡淡地道:“我要娶孙家小姐,请师姐帮忙。”
扑哧一声,戴小蓉给气乐了,然后跟看怪物似的看了陈海平半晌,才道:“师弟啊,你说你叫我怎么说你好?”
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陈海平淡淡地道:“怎么说都好。”
又注目片刻,戴小蓉郑重问道:“你是认真的?”
陈海平道:“当然。”
神色更严肃,沉默片刻,戴小蓉缓缓地道:“师弟,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清楚吗?”
陈海平道:“我已经调查过了。”
戴小蓉道:“上次的事孙叔叔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父亲打你也是为此,但要是你还纠缠不放,你死不死没什么,可你想过父亲吗?”
陈海平恳切地道:“这个请师姐放心,这件事不论成与不成,我都有把握不会有什么不愉快。”
摇了摇头,戴小蓉道:“真看不懂你这个人,我不明白你到底从哪儿来的信心?”
陈海平道:“师姐,如果我能和孙家小姐成事,那师傅也就会去了这块心病。”
这倒也是,可难呢,戴小蓉道:“孙家是官宦世家,即使没有那档子事,他们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的。”
陈海平道:“什么事都有意外,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这话说完,戴小蓉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会答应了呢?
陈海平道:“明年三月,春暖花开,我会亲自去孙府提亲。在这之前,师姐去见孙家小姐一面,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戴小蓉愕然,问道:“什么心理准备?”
陈海平道:“师姐去跟孙家小姐说说小弟,就说小弟如何玉树临风,如何卓尔不群。”
不说话,戴小蓉先是嘴角抿起,接着又开始往左边使劲,跟着……哈哈哈,戴小姐很不淑女地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戴小蓉这才直起腰,笑骂道:“你就不要脸吧!”
笑了笑,陈海平道:“以上纯属玩笑,怎么说看师姐高兴,但接下来的话,师姐可一定得给小弟带到。”
“什么话?”
陈海平道:“请师姐告诉孙家小姐,成亲后,只要她愿意,我会带着她走遍天涯,去哪儿都带着她。”
收起笑容,戴小蓉惊讶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陈海平道:“师姐,我不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我更喜欢我的妻子也能成为我的兄弟和朋友,帮我助我。”
戴小蓉的脑袋有点乱,心更乱,根本不知说什么好。愣神了好半晌,戴小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一字一顿,陈海平道:“师姐,我说,我不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我说,我更希望我的妻子也能成为我的兄弟,我的朋友,帮我,助我。”
直盯盯地看着陈海平,戴小蓉又愣了好半晌,才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
陈海平道:“不仅是心里话,而且我一定说到做到。”
“哎。”轻轻叹了口气,戴小蓉道:“师弟,就凭你说的这句话,茜儿妹妹就会愿意嫁给你的。”
说到这儿,戴小蓉沉吟不语,神色中有着一丝丝的怅然,片刻之后,她又接着道:“茜儿妹妹年纪虽小,却是女中丈夫,师弟你是找对人了。”
陈海平理解戴小蓉的心情,孙茜是女中丈夫,戴小蓉又何尝不是?
“师弟,你知道茜儿为什么还没有许人么?”苦涩一笑,戴小蓉自问自答:“昔年曾祖父曾于盗匪手中救过孙家一家,此后我们两家就是通家之好,孙家的后代也因此既习文,又习武。不仅男丁如此,女儿也是一样,孙家不兴缠足就是为此,这也是茜儿到现在还没有定亲的原因。”
看来戴小蓉沉浸在这种心情里还得一段时间,今晚那位姐夫有无名罪受了。陈海平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那小弟就拜托师姐了。”
―――――送走戴小蓉后,陈海平顺道去了趟厨房,让大厨刘胖子熬一锅豆芽小米绿豆粥,再烙几张千层芝麻酥饼做几样小菜。
回来后,老头子还在沉沉大睡,石头不知什么时候窝在炕稍也睡了。
重新倒了一壶热茶,然后把热茶放到热炕头上,等师傅醒来口渴时喝。一切都弄好了,陈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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