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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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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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里也能排进6-7位。可以说,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以来,这是最寒冷的时期。

  现在下雪,轻飘飘就有一两尺厚,幸亏风大,把路上的积雪吹掉了不少,要不是这样,那真是绝人行迹。

  因昨晚的那场大雪,十三奶奶没有回来,但今天,十三奶奶极可能往回赶。陈海平不放心,现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希望有事的就是母亲。那种感情之强烈,他自己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

  一路行来,遇见的全是笑脸,而让所有人感到诧异的是,现在这个小魔头浑身上下竟然全是温厚之态,待人亲切的不得了。

  这亲切不是假的,而是发自陈海平内心,完全是他真实心境的反应。这雪,这院子,还有这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一切的一切都让陈海平感到幸福。

  到了正院,石头牵着两匹高头大马在等他。从石头手里接过大青马的缰绳,陈海平没有上马,他牵着大青马向一旁的跨院走去。

  这个跨院可是重地,账房就在这儿。账房的管事曹掌柜正在院子里,督促着下人扫雪。忽见陈海平和石头牵着马走了进来,他的左腮帮子条件反射似的立刻就开始疼了起来。

  五年前,为了十两银子,他的左腮帮子被人用弹弓打穿,连带还有两颗槽牙。案子到今天也没有破,但谁干的,没睁眼的小狗都知道。

  也跟条件反射似的,曹掌柜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纹,但心里却骂道:这个小兔崽子今天怎么自己来了?

  以往要钱,都是石头来,今个儿可是怪了,难不成今天又是灾星临门,要倒大霉了?曹掌柜心头惴惴:“十五少爷,恭喜恭喜!”

  “大叔,您老好啊!”

  小兔崽子一张嘴,曹掌柜腿肚子就一转筋,差点趴在地上。

  “大叔,麻烦您给我封一千两银子。呃,对了,这是我爹同意的,您不要为难。”

  曹掌柜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太阳今天是打从西边出来的?直到两个人拿着银子离开,曹掌柜还是很不适应。

  两匹马的脚力都足够好,但还是很难走。陈家堡到新力屯不过二十几里,整整一个时辰,快晌午了,他们才走了大半的路程。

  陈海平果然想对了,距新立屯五里,他们遇上了十三奶奶和石头娘。

  自从陈海平在家里混出名号,十三奶奶的地位也随之摇身一变,然后就把石头娘给要了过来伺候自己。因为儿子和石头亲如兄弟,十三奶奶自然也不会把石头娘真当下人看待,说她们是姐妹还差不多。

  陈海平傻了,但十三奶奶的地位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更上升了。这一次出来,十三奶奶坐的是陈家最好的马车,够大也够舒服,暖炉吃食应有尽有。

  他们遇见时,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在车旁小跑,他们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把大铁锹。

  “是少爷,是十五少爷!”车把式老刘最先喊了出来。

  陈海平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石头,然后快步向车门走去。

  这时,车帘已经撩起,十三奶奶坐在那儿,泪眼婆娑,嘴唇哆嗦,双手抖个不停,但一动也动不了。

  “娘!”咕咚一声,陈海平双膝触地,一个头重重磕在了这大雪覆盖下的大地上。

  在石头娘的搀扶下,十三奶奶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号啕大哭。

  这场景,无人不动容,所有人的眼睛都湿了。

  起风了,陈海平起身,把十三奶奶抱进了车厢里。直到这时,十三奶奶还是没有缓过来,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抓着儿子的手哭个不停。

  一边安抚着母亲,陈海平对车把式老刘吩咐道:“老刘,把车赶回去,先不回家了。”然后,又对站在车门外的石头娘道:“干娘,您上来。”

  干娘?石头娘有点晕,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见石头娘发晕,陈海平对石头道:“石头,把你娘扶上来。”

  路都打通了,回去就很方便,一路通畅无阻,不多一会儿就到新力屯了。

  屯子有一百多户人家,其中八成是陈家的佃户。十三奶奶的娘家人丁不忘,除了父母,就只有一个弟弟,今年二十六岁。这一次十三奶奶的弟弟定亲是续弦,老婆得病,前年故去的。

  见十三奶奶回来,跟着又看见好好的外孙子,十三奶奶的父母登时就乐晕了。

  只要有一线可能,有哪个父母会忍心卖自己的女儿?但没办法,穷啊,穷到只有卖女儿,才能让女儿有口饭吃的时候,那就只有卖女儿这一条路了。

  这就是命,穷人的命,但尽管如此,尽管穷人的命贱,不值钱,但心是一样的,对女儿的愧疚还是会像毒蛇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爬出来啃啮自己的心。

  还好,女儿的命好,有了一个争气的儿子,但谁又曾想竟然出了这种意外!现在,这一刻,看到活蹦乱跳,没一点毛病的大外孙子,两个老人又怎会不潸然落泪?

  看见姥爷姥姥的神态,陈海平心里发酸,他完全理解两为老人的心,知道他们的苦,他们的乐。

  给两位老人见过礼后,陈海平对舅舅道:“舅,今天我请全村老少爷们的客,不管大人孩子,有一位算一位,全都请。你现在就去买东西,猪牛羊鸡鸭鹅,有什么买什么,一定要买够。”

  十三奶奶娘家姓余,这位舅爷大号叫余得水。余得水一听外甥的话,嘴不由咧了一下,我的妈呀,这得花多少银子?现在村子里的人虽说不挨饿,但油水还是少得可怜,看见肉不都得跟恶狼似的。而且还管够,这得多少肉啊!

  外甥的银子那就是他的银子,余得水肉疼的钻心。

  脸沉了下来,陈海平眼里有母亲,有姥爷姥姥,但没这个舅舅,这个舅舅完全是派生的,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是两位老人的儿子,是母亲的弟弟。

  不再理会舅舅,陈海平对那个四个给母亲开路的年轻人道:“今天谢谢几位了,辛苦你们了。”

  四个年轻人就在旁边,听到了这位十五少爷的豪语,心里都开花了,现在陈海平跟他们道谢,一起躬身道:“不谢,我们应该的。”

  陈海平道:“还有事得麻烦你们,今天我请客,麻烦你们去村里说一声,就说村里的肉食我以一倍的价钱全买了。吃不了的,最后再平均分给大家伙。”

  四人都晕晕乎乎的,看着陈海平的眼睛都有点发直。这种事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这时,陈海平又对石头吩咐道:“拿二百两银子。”

  银子拿来后,陈海平把银子交给一个年轻人,吩咐道:“你们拿这些银子去找村长,让他安排这件事。”

   ………………

  


                  第十一章 欢乐



  二百两银子!不要说双手捧着银子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两旁看着的三个年轻人,他们的眼睛无不都是一个劲地乱颤。

  这倒不是说四个人太贪婪,而是这么多银子所代表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震撼了。年景好,他们可以不挨饿,但基本没什么剩余,而一旦年景不好,那就得卖儿卖女了。一两银子能买两石大米,要是买他们平日吃的杂粮,就是四石,这差不多是五口之家小半年的口粮了。

  一口二百多斤的大肥猪也就二两银子,这得买多少肥猪啊!捧着银子,四个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角,晕晕乎乎地走了。

  最没深沉的还是这个舅爷,余得水的眼睛里恨不得射出俩钩子,把那二百两银子给钩回来。

  余家是屯子里的首富,房子新盖的,最好也最大,而这些表面上是十三奶奶经手的,实际上都是三爷吩咐人办的。

  回到暖火火的堂屋,又是好一阵纷扰,十三奶奶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安顿好了母亲,陈海平直起腰,刚要说什么,这时,村长来了。

  新力屯有陈、张、余三大姓,其中又以陈姓人最多,所以村长照例由陈姓人出。

  陈海平不认识村长。

  以前,因为母亲的关系,他也常往新力屯跑,但那时他对这些泥腿子没什么兴趣。又因为威名在外,泥腿子们对这个小魔王自然更是敬而远之。

  现在不同了,现在的陈海平对贫苦的劳动人民怀有一种朴素的革命感情。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意味着未来。

  “启立来了,快里面坐!”见村长来了,余大福立刻迎了上去,热情地招呼道。

  “叔,我来代村里的老少爷们谢谢十五少爷。”村长边走边回应道。

  村长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跟着先前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银包。陈海平站在一旁,默默打量着村长,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村长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人极壮实,初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人举手投足,身上隐隐有一股精悍之气。

  这种精悍之气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磨练出来的,陈海平心中断定,这个村长不是做过盗匪,就是从过军。

  “来,海平。”余大福把外孙子叫了过来,给他介绍道:“海平,这是你启立叔。”

  “启立叔您好。”陈海平恭恭敬敬躬身一礼,神色间没有一丝纨绔之气。

  “哎哟,十五少爷,不敢当,不敢当,折杀小人了。”陈启立慌忙推却。

  “叔,我是半大小子,您是长者,有什么折杀不折杀的。”陈海平笑道:“来,叔您上座。”

  就是这个半大小子,却让陈启立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甚至是他自己都已忘却多时的锋芒。等意识到到这个的时候,陈启立不由心里吃了一惊,他这是怎么了?

  “十五少爷,您请全村的老老少少吃饭,三十两银子足够了,这是剩下的银子。”银包已拿在陈启立手里,落座后,他就把银包放到了桌面上。

  陈海平明白,陈启立这么做不是因为不想占便宜。毕竟这不是陈启立一个人的事,而是全村的事。陈启立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怀疑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不说这个,闲聊了一会儿,陈海平起身对陈启立道:“叔,开饭还得一会儿,我想出去走走。”

  陈海平起身,陈启立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问道:“十五少爷需要向导吗?”

  眼里跳起愉快的火花,陈海平微笑道:“叔有兴趣?”

  老农的委琐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随着豪气而来的洒脱之态,陈启立伸手让道:“十五少爷,请!”

  吃肉,有些人家过年会有,但大部分人家还得分分,你一块,他两块。至于敞开肚皮随便吃,那整个新力屯只有一家,就是余家。这也就可想而知,这一刻,村子里的气氛会是如何热烈。寒风中,孩子们小脸涨得通红,挨家挨户地乱穿,新力屯提前过年了。

  轻轻叹了口气,陈启立道:“这么热闹,我只记得小时候有过。”

  陈海平没说话,只是默默走着,他出来,就是为了感受一下这欢乐的气氛,他需要。他是谁?他是陈海平,也是另一个人,但现在,他既不是陈海平,也不是另一个人,他就是他。

  一路上,他们遇见了不少人,但没有人上前打招呼,几乎都是静立一旁,等他们过去。

  走着走着,陈启立心中越来越讶异,他发觉这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正在享受眼前这欢乐的气氛。但这怎么可能?可以有这种享受的,毫无疑问需要一定的经历,而更需要的还是时间。年纪不到,是不可能有这种体会的。

  这一刻,在陈启立眼中,陈海平已经绝对不是黄鼠狼,这等人物就是要做恶事,也决不是这个水平。

  快到村头了,陈海平没有停下。虽然越来越不好走,陈海平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村外是一个大丘陵,很高,由于大风,丘陵上很多地方积雪又深又厚,但有的地方又一点雪都没有。

  出了村子,陈海平停下脚步望了望,然后径直向山冈走去。

  陈启立什么也不说,只是跟在陈海平后面。雪把路遮住了,他们只能沿着裸露的地儿走。好在这不是山,只是丘陵,地势要平缓的多。

  虽然难走,但他们不是普通人,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一路纵高跃低,很快就到了丘陵顶峰。

  伫立峰顶,举目四望,大雪旁盖四方,大地绵延起伏,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天际。

   ………………

  


                  第十二章 长啸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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