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死里得罪人的主儿。
杨嗣昌就不说了,那是懿安皇后手中第一把毫无顾忌捅人的刀;刘宗周是茅坑里的石头,在哪儿都是得罪人不要命的主儿,现在当了刑部尚书,更得如此;黄道周为人刚正不阿,身为监察院的都御史,得罪的人比刘宗周还得多多少倍;文震孟和张采的活儿差不多,两人的个性也差不多,文震孟认死理,不讲人情,张采则是性情刚正严苛,这也是张采被懿安皇后选中,一步登天的主因。
所以,这是个赏赐榜,也是逼着人去得罪人的榜。上了这个榜,以前得罪人得罪七分,今后就得是十分。
这银子真让人眼馋,但也着实是烫手。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夺心
第二百七十一章夺心
“皇后,不可!”
这一嗓子突如其来,把不少人惊的一哆嗦。谁都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又是刘宗周。
“刘大人,为什么不可以?”懿安皇后平静温和地问道,神色间不见一丝懊恼之意。
“皇后,为上位者,应为苍生立标,用仁爱来化育天下,用道义来导正万民的思想,规范万民的行为,再从朝廷扩展到四海,这才是大道。皇后您的德行已经堪比古之圣皇,但此举是以刺激人的私欲来成事,这就偏离了大道,臣以为这是不应该的。”
刘宗周双手抱拳,身体微躬,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容颜肃穆,语音铿锵,脸上似乎放射出了某种难言的光辉。
懿安皇后心中暗自点头。
在其他人,这是意气风发,但在刘宗周,这就是把心中的“诚”完美地表达了出来。
人的思想如果坚实凝固到某种程度,就会外溢出一种力量,刘宗周就是。以前刘宗周之所以没有表现出这种力量,是因为这种力量非其人不出。只有刘宗周在心里把她当作古之圣皇,心无挂碍,才会表现出这种力量。
刘宗周现在自己都一定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心里把她看作古之圣皇了。现在即使自己登基称帝,刘宗周即便反对,也决不会有多坚决了。
懿安皇后心里极为高兴,但脸上依旧神态如常。
懿安皇后高兴,但也有很多人不高兴,而且非常的不高兴,他们心里都骂翻了。这老小子,蹬鼻子上脸,看样子不把“圣人”这个大帽子扣到自己头上是不会罢休的。
很多人对刘宗周,心里是既羡慕,又愤恨,但又无可奈何。看这次懿安皇后怎么说吧,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
默然半晌,懿安皇后道:“刘大人说的很对,哀家这么做,一是为了让那些于国家有大功的臣子和他们的家人可以过的好一些,但主要还是为了让其他众臣向他们学习,多为国家出力。这么做确实是以刺激人的私欲来成事,但哀家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有一线之路,哀家一定会如刘大人所言,秉持圣人之道,化育万民,而决不会这么做。但现如今,对圣人之道,北方有如妖孽,可他们的铁骑却可旦夕而至,摧毁我们的一切。”
轻轻叹了口气,懿安皇后继续道:“刘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不能在十年之内建立起足以抗衡北方的力量,那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何况,时间不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或许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北方的铁骑或许明天就会杀来。”
见刘宗周要说话,懿安皇后轻轻摆了摆手,接着道:“刘大人,化育万民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我们面对的现实是什么呢?远的我们先不说,就是这大殿上的臣工吧。你们本应都是国之柱梁,但,真是吗?”
懿安皇后的目光扫过,人人心里都毛毛的。
“大家谁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可是,哀家相信,这大殿上至少有一半的人,不要说让他们毁家报国,就是让他们的收入下降一丝一毫都是不愿意的,一定会百般抵触,想尽各种办法来减少损失。”
“刘大人,我们颁布的那些政策是为了维护我们所有人的长远利益的,但您一定清楚,因为它们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这些政策实施起来的阻力有多大,而这也就是哀家对杨嗣昌杨大人不吝封赏的主因。”
“刘大人,现在我们的首要之务是图存,是把圣人之道保存下来,以便留待将来好发扬光大,所以有些事现在不得不从权。”
“刘大人,图存的首要之务就是把新政真正地实施下去,所以就必须把阻碍新政实施的人清除掉。但是,刘大人,这些人在短时间内可以用圣人之道感化吗?”
刘宗周脸色灰白,他虽然一心要发扬圣人之道,人也固执到很幼稚的地步,但绝没有到不可理喻的程度,否则,懿安皇后也不会用他。
半晌,刘宗周道:“不能。”
懿安皇后不说话了,等着刘宗周退下,但没想到,刘宗周又说话了。
“皇后,国家百废待举,财用匮乏,而臣有官奉足矣,不需要那么多的银子,所以臣要把赏赐的年银捐给国库。”
轻轻摇了摇头,懿安皇后道:“刘大人,您一定知道子路和子贡的典故吧?”
《吕氏春秋》中记载了孔子和他两个学生子路和子贡的一段故事。子路救了一位溺水者,被救者送给子路一头牛以示感谢,子路收了。无独有偶,孔子的另一个学生子贡因为替一位奴隶赎身,得到国君的奖赏,但他却拒绝了,认为做好事求回报不道德。
对此,孔子说子路,是受人以劝德,因为子路,鲁国人从此将喜欢救人于危难之中;而子贡呢,则是谦让而止善,因为子路,鲁国将不再有人愿做这种替人赎身的好事了。
刘宗周道:“臣当然知道,但吕氏所载,多为妄语,曲解大道,不足为凭。”
懿安皇后轻轻叹道:“虽于大道不足为凭,但却是事实,如果刘大人拒赏,又让其他几位大人如何自处?”
默然半晌,刘宗周长叹一声,道:“皇后,那臣就愧领了。”
懿安皇后道:“刘大人,哀家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宗周一听,赶紧道:“皇后您这是哪里话来,臣不胜惶恐!”
懿安皇后道:“刘大人,您自己过的清苦,哀家可以不管,但不要让家人也这样,那让哀家于心何忍?”
刘宗周是个怪物,不仅自己以清寒自律,也不让家人过好点,让老婆孩子跟他一起砥砺节操,所以懿安皇后才有此一说。
话是捅人的刀,也是暖人心的火炉,不管刘宗周认不认同懿安皇后的话,感念都是一样的。
忍住热泪,刘宗周低着头,道:“臣遵旨。”
懿安皇后又道:“刘大人,把家人接南京来吧,哀家想见见老夫人。”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厉害
第二百七十二章厉害
这是何等的荣宠!
很多人眼珠子都绿了,里面藏着无数把小钩子,想要把刘宗周身上的荣宠钩到自己身上来。
和崇祯皇帝不同,懿安皇后的荣宠对人们有着更加致命的吸引力。
崇祯皇帝的荣宠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权势,但懿安皇后的荣宠除了权势之外,还有一种较为单纯的荣光。
这种较为单纯的荣光就好像是“与有荣然”的感觉,只要沾上点边就觉着倍儿有面子。
不要小看这种心里的感觉,它一旦和权势结合在一起,就几乎是无敌的。
这些小钩子,不要说是周延儒之徒,就是钱龙锡、温体仁……总之,所有的阁臣都有,差别只在多少强弱而已。
“诸位大人也是,如果可能,就都把家人接来。哀家希望诸位大人既能为国家效力,也能安享天伦。”
正当滚滚诸公眼里的小钩子飞腾之际,懿安皇后又说话了,同时,目光向阁臣和六部九卿等官员看去。
“哀家知道,诸公以前为官都有朝不保夕之感,但今后不会了。”懿安皇后诚恳地说道:“哀家崇敬的是唐太宗李世民,君臣相得一生。只要不触犯国法,即便是挡了哀家的道,哀家也保证必会善待每一个人。”
说完,懿安皇后向一旁的章程看去,道:“章程。”
“是,皇后。”章程说着,转过身,面向阶下一众大臣,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卷圣旨,展开后高声念道:“……征召杨鹤、陈确、祝渊、张履祥……入参议院,钦此。”
章程一共念出了十八个人的名字,这十八个人除了杨鹤之外,都是年轻人,也几乎都是刘宗周、文震孟、黄道周等人的门生弟子,比如陈确、祝渊、张履祥就是刘宗周门下最有名的弟子。
念必,章程退在一旁,侍立。
众人都有点发懵,参议司怎么又成参议院了?
懿安皇后道:“哀家决定扩大参议司,把参议司升格为参议院。”
众人还是发懵,参议司也好,参议院也罢,不都是懿安皇后培养、破格拔擢年轻人的地方吗?可是,杨鹤那老小子怎么也混进去了?
懿安皇后道:“参议司扩大之后,不仅征召年轻人进入,今后也会征召退下来的官员进入参议院。哀家希望,这些征召进入参议院的官员能继续为国效力,为朝廷献计献策,他们可以臧否时政,发奸拔恶。”
顿了顿,懿安皇后又接着道:“这些进入参议院的官员以原官品级入院,但待遇提升一级。”
懿安皇后说完,有的人觉得懿安皇后真是太贴心了。退归林下,说的好听,干了一辈子**工作,那是说丢就能丢的?也不是说非要有多大的权力不可,主要是怕寂寞。现在好了,到参议院,就是插嗑打屁也好啊。何况,还有那么优厚的待遇。
但也不全这样,更多的人则是心头惴惴不安,因为这显然是懿安皇后为了顺利把某些官员拿下而准备的。
一定要好好干,千万不能被拿下。参议院,怎么也得是走不动道的时候才能去的地儿。
“还有,哀家成立参议院,也是为了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重新起用一些相应的官员。”懿安皇后又补充道。
真真假假,厉害!
官场玩的就是这一套,能站在这里的官儿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过来的,谁不懂?这一下,懿安皇后就更能顺利地拿下那些想要拿下的官儿了。
在堂下伫立的文武百官,包括温体仁等人,八成都极为泄气,而温体仁又是其中最泄气的一位。
温体仁原本的打算是取得懿安皇后的倚重,然后可以继续翻云覆雨,整治东林党,为逆案翻案。
一开始,天从人愿,都很顺利,尤其是懿安皇后说要废除内廷,温体仁更是心花怒放,但很快,美梦破碎,懿安皇后的厉害大大出乎温体仁的意料。
以四大藩镇震于外,以刘宗周、文震孟和黄道周这些人见人烦的茅坑石头沉于内,再蓄以张博、张采这些年轻的士子,使得懿安皇后掌握的权力甚至都超过了太祖朱元璋。
等到张博、张采这些年轻的士子全面掌权,那懿安皇后对整个国家的掌控会是太祖朱元璋都远远不及的。
厉害啊,真是厉害!
原本,温体仁掐半拉眼角也瞧不上刘宗周等人,认为这些人就是一些地道的棒槌,但谁曾想,就是这些地道的棒槌,在懿安皇后的摆弄下,现在让他别说公开反对什么,甚至背地里连一点阴谋诡计都不敢搞。
不能搞阴谋诡计,真是太痛苦了!
很多人的心路历程和温体仁大同小异,他们都很痛苦,只是他们的痛苦和温体仁比有点俗,他们痛苦是因为越来越不敢捞钱了,就是壮着胆子多少收点,也是心惊胆战的。
而且,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在以前,不贪不行,所以也就没什么顾虑,但现在,顾虑大去了。现在就是不贪,一家老小也可以锦衣玉食,一世无忧,如果因为贪污把这些都弄丢了就太不值当了。可不贪,又实在是难受。
闹心呢!
懿安皇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就是温体仁看了都心虚的很,生怕被懿安皇后看穿了心肠。
皇帝太精明,一点都忽悠不得,这官当的实在是没有意思。
“众卿,何人还有本奏?”懿安皇后第二次问道。
“臣有本奏。”文震孟出班奏道。
“文大人,何事?”懿安皇后问道。
文震孟道:“皇后,鹿公继善昨日给臣等送来了请帖和书函,邀请臣等赴北京辩学。”
这事儿本应是刘宗周来说的,但刘宗周不愿提鹿继善的名字,所以就由文震孟代劳。
懿安皇后道:“这事儿哀家知道,文大人,你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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