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毓宾身上没有一丝阔少的骄狂懒散之气,在人前,他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贵公子的模样。
敲门的人是李三同,范家的席军事,也是范毓宾最得力的助手。
范毓宾对李三同很是尊重,李三同进来时,范毓宾已经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待李三同走到近前,范宾道:“坐。”
坐下后,李三同立刻低声道:“三少爷,刚才张胖子来了,他听陈家老三说陈海庭昨晚给他三个儿子捎来个话,让他们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
李三同的肚子里道道多,尽管年纪大了,但依旧很自负,可这会儿脸色却有点惊慌。
不要说李三同惊慌,就是范毓宾听到这个,也是心里一沉,感觉非常不好。
自从六年前,天启三年三月,在代州城外与陈家的那个商队相遇后,范毓宾心里就开始不得劲。
一开始,他们也没怎么再意,归化做的都是蒙古人的生意,对他们的生意影响不大,之所以派人监视,主要是为了给女真人收集情报,但没曾想,派出去八个人,就回来一对。
这下范毓宾可就上心了,但再派出人去,回来的更少。
李三同给范三拔范毓宾父子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见到皇太极后,把这事儿说一说。果不其然,一听说是上万峰骆驼的商队,皇太极立刻就重视起来。
站在女真人的立场,是绝不希望蒙古人和汉人友好相处的,而这么大的商队深入蒙古高原,如果只是一两次还没什么,这要是经常性的,那影响必将是非常深远的。
在皇太极的安排下,蒙古科尔沁部的贝勒寨桑,也就是皇太极的大舅哥,安排人去抢劫商队。
后来听说抢劫的结果很不好,这无是很丢人的事儿,皇太极也没有跟他们再提这事儿,他们自然也不敢问,甚至打听都不敢打听。
皇太极只是告诉他们要继续留意有关这个商队的事儿。
虽然抢劫没成功,但范家父子也没怎么在意,他们知道蒙古人对商队的渴望,派人保护商队也在情理之中。
其后,在官在私,双方又斗了几个回合,他们更暗中挑动那些利益受损很大的商家,但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而告终。最后,陈家那方面更派来人对他们严词警告,如果再挑事,就不客气了。
任何一个圈子都有各自的规矩,对辽东和蒙古的生意或强或弱,几乎涉及到山西所有的大小商家,谁想要鱼死网破,坏了大家伙的生意,那必定就会成为公敌。
所以,先不要说谁输谁赢,一旦出事,影响到大家伙的利益,那个起先挑事、负主要责任的一方必定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是规则,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范家虽然势大,但也还远没有到可以挑战规则的地步。跟着,他们又得知了那次抢劫更详细一点的情况。
据说那次抢劫的头儿是赛桑的三儿子索诺木索诺木不仅联络各地的马匪,还联络到了漠北蒙古的车臣汉部。但结果却很惨,几乎全军覆没索诺木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而且说是没有蒙古人的保护队完全是凭自己的力量做到的。
当初他们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样的也有,但他们根本不信,可这次的消息是从参加抢劫的人那儿得来的。
范家父子还是不太相信和自己利害相关的事儿,他们的原则一向是宁可信其有。凡此种种,都让范家父子老实起来,大家各做各的生意,各各的财,井水不犯河水。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范毓宾对陈家却更留心了。虽然不敢再做什么,但能知道多点还是要多知道点。留意陈家在张家口的生意,就是这种留心之一。
以前一直没什么收获,但自从陈家的这位三少爷陈京德来了张家口之后,机会明显地多了们现这个陈三少爷是一只有缝,而且缝很大的鸡蛋。
功夫心人,今天张胖子送来了让范宾和李三同都心息。
实际上,其实这也没什么不知怎么地,李三同和范毓宾这一老一少都觉得心惊肉跳论怎么开解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但他们的心就是安定不下来。
良久,李三同道:“三少爷,不管有事没事,还是出去避一避。”
默然半晌,范毓宾轻轻点了点头,小心无大错。
见范毓宾点头,李三同又道:“三少爷,走暗道。”
暗道口就在这密室里。
密室地上铺的都是一块一巨大的藏青色方砖,范毓宾起身走到南墙跟下,在四块方砖上快速地交错点了十三下,随之,就在北墙跟下,四块青砖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下一层一层的石阶,范毓宾先下去,李三同随后。
洞口下面是一个和密室几乎同样小的屋子,李三同下去后,却现范宾没动,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李三同没问,他在一旁地等着。片刻之后,范毓宾向北墙走去。
到了近前,范宾抬手向墙上按了去。
这个地下的屋子没有修饰过,面墙壁就是硬土层,范毓宾按住的地方和四周的墙壁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范毓宾按住的墙壁慢慢凹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碗口粗细的小洞。范宾没有松手,继续往下按,最后几乎整只手臂都探了进去。而后,范毓宾深入洞口的那只手似乎又做了些什么,这时,对面的南墙上才露出一个七尺高、三尺宽的洞口。
李三同明白,这个地道虽然很少人知道,但张家口几乎每个大商家,或大或小,都有这样的暗道,如果有人存心要对付他们,那知道这个地道就不是没有可能的。而范宾新打开的这个密道口,显然只有范家父子才知道,所以从这个密道走应该是安全的。
外面的地道有三个出口,都在德顺大街,靠近东城门,如果有人在那儿监视,他们就完了。
走进密道,李三同现这个密道要比外面的至少又深了两丈。这条密道的工程可真不小,为了防水,有些地段是用青砖抹灰加固的。
地道很长,李三同估摸出口应该是设在城外。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李三同累的是气喘吁吁,心中对那位范老太爷大是佩服。范家崛起也没有多少年,这个地道是什么时候建的?现在李三同不仅可以肯定出口设在城外,而且还是离城很远的地方。
出口在旷野荒郊,鬼影子也不见一个,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荒草。
出了洞口,他们在荒草中又走了大约有办里路,然后又进了一个暗道。李三同心中叹息,这位范老太爷真是太小心了。也是,难怪范老太爷小心,做这种勾当,不犯事则已,一旦犯了,那就是祸灭九族的大罪。
这次的地道更长,但好在没有危险了,即使现在有人追来多也只能找到第一条密道。途中,他们休息了两起,大约一个时辰后们终于走到了密道的终点。
到了这儿,李三同可以肯定条密道不是范家建造的,或说,不是范家第一个建造的。
工程量太大了,仅以范家一家的力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能悄无声息地建造出这么一条暗道。
密室的墙壁上有一个铜环,范毓宾拿起铜环,轻轻拽了三下。不一会儿,墙壁上露出了一个洞口,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走了进来。
老头毫不起眼,李三同也认识同时他也知道了他们现在这是在那儿。
老头叫李德富,离城二十里开了一家德福老店,就李德富老两口子俩经营,伙计都没雇一个。
李德富进来后,范毓宾立刻问道:“德福叔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
李德富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刻答道:“三少爷,其他的没什么是生人多了些,他们都是骑马的大汉身上似乎带有军旅之气。”
范毓宾看了李三同一眼,真是小心无大错张家口究竟能生什么事呢?小心归小心,可他们实在是奇怪,到底能出什么事呢?
“现在能走吗?”范毓宾又问道。
稍微想了想,李德富道:“晚上可以。”
“好,那就晚上走。”范宾吩咐道。
李三同心里佩服,这位三少爷真是果决,如果要他来做决定,在这么安全的地方,他一定得暂时留下来,看看张家口到底能生什么事。
大同总兵梁家的心情很好,这两年一直都很好。
九边总兵,大都不是危险,就是穷的丁当响,但他这个大同总兵除外,非但没有一点危险,还肥的流油,银子每天那是哗哗地往家里边流。
梁家也不想升官了,把这个大同总兵当到死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样的肥缺,有这样的想法一般都会被人认为是痴心妄想,因为既然是肥缺,盯着的人必然要比夏天粪坑里的苍蝇还多。何况还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说,别说是天子换了,就是朝中的大佬换了新人,占着肥缺的人就是再能打点,一次不换,两次不换,三次四次你还不挪窝吗?
但他不必,而且不仅不必,这事儿最妙的地儿是还不用他自己怎么打点,也就是说不用他自己花银子。
打点这些的是山西的那些商人。
对这些山西商人,这些年,梁家算是有了深刻的认知。很多人都以为商人有什么,不就是有点银子吗?在他们这些当大官的人面前,什么商人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以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不是了。梁家知道,任何单独的一两个商人确实是这样,不管给他送多少银子,他都还是大爷,但若是一个商人的群体,那就是两回事了。在这样的商人群体面前,梁家知道自己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虾米,人家让他什么时候完蛋就什么时候完蛋。同样,反过来,只要不出这些商人控制不了的意外,比如大同外的长城关隘让蒙古人攻进来了,那这些商人就能让他把这个总兵长长久久,一直做下去。
其实不单是他,梁家知道,很多关键位置上的人都是这样。完全可以这样说,山西的官儿都是山西商人定的,或更确切地说,山西的官儿是由那些经营违法生意的山西商人定的。
要绝对这么说,那自然是有点夸张,但要说是山西有有影响的官儿百分之八十是山西商人定的,那就一定又有点保守。
归化兴起之后,山西商人更了不得了,让他完蛋更是分分秒秒的事儿。以前光是张家口那会儿,这些商人想要动他,还要费点劲儿,但现在,只要那些商人策动蒙古兵攻进长城他立马就得滚蛋。到了那会儿,山西商人想要他怎怎么地,想要他死,他就绝对活不了。
除了打点官位不用自己花银子之外,还有一件事也非常奇妙,那就是他梁家也可以卖官了。
这个卖官当然不是指麾下的将官活动官位,那是个别的,不算卖官这个不一样。
高级军官的职衔当然卖不得,因为他没有这个权限,他卖的都是中下级军官。向他买官的自然还是那些山西商人至于这事儿对他自己有什么影响,梁家根本不予考虑只管卖,而且大卖特卖。
这么卖官会不会架不架空他,梁家毫不在意,只要大印在自己怀里抱着,这些商人又不是造反给他的银子就不能少了。
这是规矩,而规是不能坏的。
如果在他这儿坏了规矩,影绝不仅仅是他梁家自己,而是会影响到很多人。
规年形成的,大家都有了默契,事情就好做果坏了规矩,那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山西商人自己。
祖坟冒青烟了!梁总兵的脾气好极每天都乐呵呵的。
前些日子,弄到了三个南小妞,都是水嫩嫩的身子。那身段那小蛮腰,好像一阵风刮过来就能给吹断一样。梁家欢的不得了,以至于久已不见的滔滔雄风又回来了不少。
快七月末了天气越来越闷,越来越堂门窗大敞,过堂风忽悠忽悠的服极了。厅堂中央摆放着一把宽大的绣椅上,梁家半躺着,三个江南小妞两个给他捶腿揉脚,一个立在身后,给他摸头捏肩膀。
这时,一个中军官轻手轻脚走厅堂外,先是对三个小妞贼眉鼠眼了一小会儿,然后轻声禀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谁啊?”梁家正舒服着呢,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胖嘴咧了咧。
“是一个伙计,说是范家的,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大人。”中军官回道。
范家的人,梁家什么时候都见的,其实不只是范家,只要是那些商家,梁家都见,因为商家既然上他的门,那就没有空手来的时候。
“带他进来。”既然只是个伙计,那就没必要更衣了,梁家依旧躺在竹椅上,享受着美人嫩嫩的小手揉捏的滋味。
梁家还美着呢,忽听扑通一声,然后门外有人就哭喊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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