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茅屋笼罩在河岸的夜风中,孤零零的,既不与其他房屋为伍,又不与别人彻底分开。透过窗户,里面黑暗静谧,不知是有人,还是没人?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座小茅屋既已存在,唐雪至少来过,而且住了一段时间。
杨天行躲在门外,倾听着屋内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见。微一皱眉,他忽然伸手一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晚风像水一样流过他的身体,在小茅屋中轻轻荡漾着,有布帘在风中孤零零的,发出轻微的猎猎声。
茅屋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鼻翼间有一股异常熟悉的香味在萦绕,隐隐中,床被上还有那似曾相识的体温。人应当是走后不久,否则这香味与体温,不会留下的这么清晰。看床上被单凌乱,似乎走的时候极其匆忙。
忽然,杨天行目光一凝,眼中精光连闪,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在他前面的一张黑木桌子上,不深不浅的印着一个手印。手印修长,边缘处润和,像是天生就长在树上一般。但是那股深沉隐匿的,像凶手一般的爆发力,却让杨天行一霎时间脸色变了。
透过窗户,看向无尽的星空,他陷入了沉思。
……
轰隆——!
就在衣修的双手快要落在唐雪的娇躯上时,忽然这一声巨响,将他吓的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
门被人踢开了,星辰月色中,站着一条挺拔的人影。
“什么人?”一霎时间,衣修就恢复了临敌的冷静,整个人顿时变得像一只匍匐已久的豹子,浑身鼓荡着看似随意,却毁天灭地的爆发力。
夜风从门外呼呼的灌进来,吹的衣修眼睛情不自禁的眯起,竟是看不清门外之人的相貌。只觉月色下的这道模糊颀长的身影,有着异样的魅惑力。
“十分抱歉,打扰衣少爷的雅兴!”那人听到唐雪无意识的呻吟呜咽声,忽然冷冷地道。声音清雅,却十分僵硬,似乎在有意隐藏着什么。
衣修忽然踏前一步,将唐雪挡在了身后,阴沉道:“阁下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握紧的拳头在轻轻颤抖,有惊人的能量像暗流一样蛰伏在那一双平凡的臂膀中。他是皇室成员,最注重名誉,今晚之事败露,他宁愿死,也要将此人击杀。
衣氏修罗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危机,脸上闪过一阵异色,忽然低低地笑道:“在下是来帮助衣兄的,这小姑娘朝思暮想的情人就快要来了,如果衣兄还想得偿所愿,那么最好暂时转移阵地,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那个人,比你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
衣修的目光凌厉如鹰隼,可不知怎地,心里就相信了这个人。他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一股暴躁的情绪,眼前景象扭曲着,似乎已能看到唐雪与她的情人相遇时的场景。
他拳头握的更紧了,浑身毛孔倏地暴张,血液都在沸腾,却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隐匿在黑暗中的凶兽。
那人又缓缓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得到的是痛苦,那个人付出的不过是几句俏皮话,却得到了一个女人和终身的幸福……”顿了顿,他的语调忽然拉长,变得十分悠缓低沉,像一曲黑夜中奏响的忏悔曲。
“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愤怒,悲伤,痛苦,嫉妒,嗔恨?这是对现实与命运屈服的懦弱无能表现,你生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让自己受苦……”
“住口,我不是懦夫!”衣修双目暴睁,血丝弥漫,拳头上青筋蠕动鼓荡。
那人笑了,语气比刚才更加的低缓:“你是在逃避么?这个世界上,强者收获快乐,弱者只能苟延残喘的躲在角落里,仰视着强者,悲哀无能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当然,你不是弱者,你却是个连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也不敢去争取的可怜虫。如果我是你,至少有一点比你强,我想要的,就不择手段的去争斗,就算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也在所不惜……”
指甲插入了手掌的肉里,鲜血在黑暗的冷风中化作一朵朵凄美娇艳的花。那股可怕的爆发力量,不知不觉的从衣修颤抖的身体中如潮水般退去了。
忽然,他抬起手,轻轻地按在了旁边的黑木桌上。当再次抬起时,黑木桌上已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手印,他颤抖的身体恢复,波动的目光也瞬间回到平日里的冷静平淡。
是的,他生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让自己受苦。
那人的目光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缓缓地道:“你若真的是爱这个女孩儿,那么为了得到她,付出生命,又有何妨?感情总是慢慢培养的!”他转过身,像幽灵一样,飘飘而去。
衣修的拳头重新握紧了,只是简单的握紧了,浑身没有鼓荡着属于秘境强者特有的警惕威势。眼中闪过一道赤红的光芒,忽然转过身,抱起□□的唐雪,大踏步走了出去,紧紧跟在那人的后面。
他要亲手,将这原本会十分感人的久别重逢,残忍毁掉。
长风裹起了他的长袍,黑夜中茫然的奔驰,他始终看不清前面那人幽灵般的面容!
清风河畔的芦苇在凉风中披靡倒伏,沙哑地嘶吼着。杨天行顺着蜿蜒如蛇的小河,目光延伸入在黑夜中雾霭朦胧的缺天岭入口,精光闪亮。
唐雪的幽香凝绕在鼻尖,凭借着五感已然达到人类肉体之极致的神龙士身体,他可以轻易地追踪唐雪所走过的足迹。只是与唐雪在一起的另一股气息,却让他暗暗心惊。
脑海中浮现出小茅屋里黑木桌上的那个不深不浅的修长掌印,杨天行双眉深深地凝锁。那人实力之强大,平生仅见,他跟唐雪在一起,唐雪不知是福是祸?
一阵风吹过,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寻觅着那缕隐约的幽香,向着缺天岭奔去。
缺天岭绵延上千公里,横跨万潮帝国西北部,号称帝国三大险地之一。风险与收益往往呈正比,风险愈大,表示其中可取之利润也越大。黑夜并不能影响冒险者的热情,群星璀璨,缺天岭入口处仍是灯火通明,人来熙往,市肆繁盛。
只要敢进入缺天岭,基本都已能够夜视,而且许多奇特的物种,只有在深夜才能寻觅到其踪迹。
杨天行并没有像其他冒险者那样结成五六人的小队,而是孤身直窜了进去。他自信,只要不是特别深入缺天岭内部,一般异兽他就算打不过,也可以逃跑。
缺天岭内迷雾森森,毒气弥漫,杨天行的身体化作一道隐约飘动的黑影,在丛林中移步换影。一路上,他看到各种倒在地上的异兽,实力从戊盛到甲破不等,有一只居然已隐隐有秘境之兆,全部都身无点痕,内脏俱成齑粉,一击毙命。心中愈发肯定自己追踪正确的同时,亦自深深忧虑。
此人手上功夫极强,只怕不是那么好应付!
忽地,他的身影停在一座沼泽前,凝立不动。
唐雪的气息,居然消失了。
这座沼泽,像一锅被煮沸的开水,袅袅腾腾地冒着暗绿色热气。热气只腾升两米左右,便消散在空气中,无形无迹,却腐蚀了方圆五十米的所有物质。
凡经过这里的人,将无法再留下任何气息。
这该怎么办?杨天行心下微微焦急,脚下轻跺,整个身体已如一枚导弹,直窜出去。唐雪与他约定好了,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跑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十之八九是给人挟持了。从唐雪一路所留下的气息来看,十分紊乱烦躁,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忽然,一道轰隆爆炸声从远方传来,声波层层叠叠,沄沄泩泩,纵是相隔五公里远,杨天行的耳膜亦被震得嗡鸣鼓荡。
以他的修为,尚有如此反应,可见这股爆炸,绝非寻常。能量属性偏阴暗,还有各种阳属性,一定是人为的战斗。
魔道苦海
虽然唐雪等人的气息从这里已经消失,但他们绝对从这里走过。去探问一下那里的动静,说不定可以找到些信息。
杨天行微微振奋,转身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奔去。
……
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衣修脸上撒下了苍白斑驳的虚影。望着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唐雪,目光中泛动着怜爱之意。
忽然,他站定了脚步。
一直像幽灵一样当先而走,身影模糊颀长的神秘人顿时警觉:“怎么,有异常?”
衣修望着唐雪,似乎看得痴了。
等了良久,未见异常,那人微微放下心来,低沉道:“你为何忽然不走?”
衣修喃喃道:“为何要走?”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对衣修如今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不过这里并不安全,不但有异兽出没,还会有一些你不愿见到的人!”那人忽然低低地笑了。
衣修低着头,凝望唐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过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天下虽大,却哪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那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对你而言,只要这个姑娘的心上人找不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衣修猛忽然冷酷地笑了:“为什么他不在的地方,对我来说才是安全的地方?难道我怕他?”
那人道:“难道不是么?你内心深处,难道不是怕他?你怕他比你强,更怕你们见面后,这个小姑娘扑入那个男人的怀抱,从此对你不屑一顾……”
“住口!”衣修猛地抬头,双目布满血丝,却诡异地冷静:“奉劝你一句,不要把人看得那般简单,更不要把自己伪装成救世主的模样!这个世界的轨迹,并不是完全按照你想象的那样转动!”目光一闪,他托着唐雪后背的手忽然向上一翻,一股隐约的波纹荡漾开来。
衣家绝技——极空手!
霎时间,那神秘人一声闷哼,重重地往后退了数步。轰的一声,后背抵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
斗篷遮住了他的头颅,看不清任何表情。
吱呀声响,那棵合抱粗的大树轰隆倒下,那神秘人却尖叫一声,斗篷翻滚,逃入了丛林深处。
衣修却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呆立着,只深情地凝望着怀中的女孩。女孩精雕般的面容仿若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嫣红醉人,像夕阳下的迎风芍药。她低低地呻吟着,初长成的稚嫩娇躯如蛇般无意识地缠绕向衣修。
“也许,他说得有些是对的。”衣修眼眸中闪过一刹那的坚定,隐隐中,透露着兴奋。他即将要做的,岂非正是他渴望已久的?
以前,他将这样的想法隐藏在内心深处,略微冒出点头尖,就被他强行打乱。因高傲如他,实在不可能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如此卑劣的小人。
但现在,他却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丑恶的。
他爱她,用尽一切手段来获得她,即使是趁人之危,又有何不可?唐雪若不恨他,那么他的努力就得出了结果,如果恨他,那么就同归于尽。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双目赤红,似乎有疯狂的火焰在熊熊燃烧。衣修呼吸渐粗,一把抱起唐雪的头,低头吻下去。
蓦地一道苍老的,懒洋洋的声音凭空飘来:“自衣氏老祖于骨头山击杀楠眉铁人,立国孤竹,极空手之名,威动寰宇,天下震慑,历千年而不衰。如今……唉!”
沧州懒丐
衣修顿时一惊,霎时间,浑身似鼓荡着吹风机般,凝聚起强大的能量。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他竟然一无所觉。就算因刚才心神失守,若想完全瞒过他的耳目,也绝非寻常。
又一道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声音,满含嘻嘻哈哈地飘来:“如今其族人败落至此,不成丧家之犬,那也是极难的。”
“藏头鼠辈,滚出来!”衣修猛地回过头,寒芒似黑夜中的闪电,倏忽即没。
轰隆一声炸响,凭空惊起,似乎空间在猛地暴动。一道卷着烟尘的飓风在林子上空突兀而起,能量四溢冲荡,有两道人影轻飘飘而落。
一个是须发洁白,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另一个衣衫褴褛,头戴一顶破皮帽的小乞丐。那老乞丐懒洋洋的,双眼上沾满黄灿灿的眼屎,似乎刚刚熟睡,尚未完全醒来。那小乞丐却精神爽朗洒脱,眼珠甚是灵活,虽是浑身脏兮兮的,却让人一见之下,便觉他乖觉伶俐,聪明顽皮。
此刻,小乞丐满脸惊惶之色,似乎被刚才那场爆炸吓到了。而那老乞丐,却仍是一副将睡未睡,将死未死的模样。以老乞丐为中心,一道清光围绕在他四周,也将那小乞丐围绕在内。
老乞丐轻轻叹道:“衣氏能凭极空手立国千年,果然非同小可。刚才那一招,可是极空手中的斩掠空?阁下年纪轻轻,精神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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