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阿助回过头,望着摩尔哲,沉声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你要将所有事情,一件不漏的与我说明白!”又瞟了姜小姜,杜胜冰一眼,道:“你们也一起来!”说罢,与杨天行一点头,大踏步往回走。
姜小姜苦着脸,自忖问心无愧,竟昂首阔步地跟在后面。杜胜冰面色苍白,但眼下也只有先跟着走,再伺机逃遁。
来到扎营处,旱阿助吩咐管家升起篝火,一行人围坐在篝火旁。伴随着簌簌林声与啁啾虫声,摩尔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缓缓道来,众人面色俱是很沉重。
原来,旱阿助是北方铁木族的二皇子。在他少年时,无意中得到一只幼年血鹰狐。他带回家,用心饲养,那只幼年血鹰狐渐渐接受了他,与他每日形影不离,关系甚笃。血鹰狐乃是古代异种,其血液拥有起死回生之效,十分珍贵。旱阿助得到血鹰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部落,铁木族人都以此为荣,将这只血鹰狐视为吉祥镇族宝。
就在二十年前,与铁木族毗邻的额尔多族大举侵犯铁木族,铁木族不过是夹在额尔多与恩和森两大部族之间的小部族,初闻消息,铁木族民怨沸腾,纷纷主张要与额尔多族决一死战。部落长帖木儿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以大局为重,与额尔多族议和,并将镇族之宝血鹰狐赠送给额尔多族。
旱阿助与那只血鹰狐三十多年形影不离,感情弥笃,突然间要将它作为议和之物赠送给别人,旱阿助如何能接受?但父亲帖木儿一意如此,他抗拒不得,盛怒之下,居然负气出走。他一直南下,在万潮帝国游历了五年,最后在茗域定居,创下驯兽山庄。
就在他离家出走的第三年,他父亲思念起儿子,心中亦对旱阿助有愧疚之意,就命大皇子战拖雷南下寻找。战拖雷只带了摩尔哲一个随从,两人出身狄蛮,闯荡在南方国度。十年前,战拖雷与摩尔哲来到了虎啸口,结识了杜冰府的府主,杜胜冰。杜胜冰虚伪狡诈,善能言辞,说话吐句总能字字敲进战拖雷这北方汉子的心坎儿。战拖雷将之引为知己,与他秉烛畅谈了三天三夜。
杜胜冰口口声声保证自己能帮助战拖雷寻找失散的弟弟,战拖雷对他愈发感激涕零。有一天,杜胜冰大开筵席,邀请两人前来喝酒。正当筵席觥筹交错,不胜热闹之际,战拖雷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大滩鲜血。原来杜胜冰居然暗地里在两人的茶中下毒,毒杀了战拖雷和摩尔哲的共生灵兽——四耳魔狮与流沙守鹤。
摩尔哲的流沙守鹤本是守护系的共生灵兽,对诸毒有着极强的抵抗力。他眼看时机不对,急忙抱起战拖雷往外逃遁,经过一番恶劣苦战,他终于逃了出来。可是那个时候,战拖雷已经毒发身亡,连他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未来得及见。
摩尔哲悲痛欲绝之际,隐匿在深山大泽之中,寻找各种草药配方,解了流沙守鹤所中之毒。他侥幸活了下来,开始思忖着报复计划,又回到了虎啸口。但他一个人力量微小,想彻底颠覆杜冰府无异于天方夜谭。就在他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认识了姜小姜。
姜小姜是振武佣兵团在虎啸口的负责人,是个有名的浑人。摩尔哲生长在北方大草原上,生性本就慷慨豪迈,与姜小姜一见如故,两人都将对方引为至交。姜小姜交游颇广,摩尔哲就将心思动到了他身上,想与他合力把杜冰府灭掉。他最近亦正在打算将自己的一切事情,一字不漏的告知给姜小姜。
谁知,就在昨天晚上,姜小姜喝得酩酊大醉。男人喝醉酒,大多有想找点事闹闹的毛病,姜小姜一把冲进老婆的卧室,却猛然发觉一道人影从窗户中跃了出去,窗户兀自摇摆不定。他老婆躺在被窝里,却是一丝不挂。
见了这番景象,姜小姜便是再浑,又怎会不明白?他怒吼一声,扑到窗户边,却见下面黑漆漆的一片静谧,半个人影儿也没有。他回过头揪过老婆的头发,喝问其故,他老婆吓得浑身直颤,却抵死不认,还哭哭啼啼地反诬姜小姜对她不信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样的日子没法儿过了。
姜小姜当时喝了酒,迷迷糊糊的,心里虽有着疑窦,但没逮着证据,便也就罢了。就在他准备脱衣服上床的时候,忽然发现床底下露出一双鞋子的一角。他心中一动,抬手就将那鞋子拿了出来,却是一双男人的布鞋。他大怒之下,回过头,却见他老婆已被吓呆了,战战兢兢地摇头摆手,说也不知道是谁的。
姜小姜怎会信?挥起一掌,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拍得脑浆横流。他抓起那双鞋子,仔细辨认,这一辨认不打紧,愈发觉得这鞋子似曾相识。忽然间,他想了起来,猛地面色大变。原来这双鞋子,居然是他一直引为刎颈之交的白鹤。
他当即气冲冲地从□□跳起来,直接撞开摩尔哲的门。其时摩尔哲正脱了鞋子准备上床,突然门被人撞开了,一条黑影直窜进来,挥拳就往他脸上砸。他鞋子亦来不及穿,提起剑迎敌,打着打着,才发现对方居然就是自己好兄弟姜小姜。他大声解释,但姜小姜哪里听他的?两人就这样一直打到了第二天,姜小姜内劲不支,招数渐渐缓下来,却仍是形同拼命。
摩尔哲不愿这样无厘头地跟他缠斗,将他逼开,声言让姜小姜冷静一下,两日后再来把事情说清楚。然后,他就光着脚,提着剑,去城里找了一家客店暂住下来。便是杨天行四个人今天中午在客店里遇到的情形了。
说到这里,杨天行等人俱都恍然大悟。旱阿助的一双虎目则冷冰冰地望着杜胜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样。杜胜冰却低着头,噼里啪啦的篝火将他的脸照得阴晴不定,他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一边的姜小姜却朝摩尔哲冷哼一声,显然仍在认为摩尔哲是让他戴绿帽子的罪魁祸首。
摩尔哲继续将事情缓缓道来:“今天午时,姜小姜与我缠斗,打到一半的时候,杜胜冰来了。我怕他认出我,不敢在他面前久晃,就从窗户中逃走。谁知姜小姜与杜胜冰是认识的,关系虽不深,却终究是个熟脸。杜胜冰竟然主动帮助姜小姜来追击我,我一路逃遁,逃到这里来,就是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了。”
众人恍然大悟,旱阿助霍地站起身,冷冷地望着杜胜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杜胜冰忽然冷笑道:“不错,就是我下毒杀了他,那又怎样?”
旱阿助踏前一步,拳头紧握,身体因过分激动而有些颤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哥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杜胜冰哈哈大笑,倏地站起身,竟有些嘲弄地瞥了旱阿助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杜胜冰想杀谁就杀谁,谁能奈何得了我?”
旱阿助亦是哈哈大笑,笑声忽然一顿,森然道:“是么,你便是三头六臂,我旱阿助今日也要动你一动。”说罢,踏前一步,浑身气势猛地一涨,铺天盖地地压往杜胜冰。
杜胜冰面色一变,冷笑一声:“想杀我,却也没那么容易。”忽然大袖一挥,几点寒芒如电闪过,他的身形顿时飘飘后退,转身就往林子中逃去。
旱阿助哼了一声,双掌一拍,掌风如飓风肆虐,将那几点寒芒吹得东倒西歪,准头大失。他看似随意地往前走出一步,却刹那间走过了数十米的距离,直接堵在杜胜冰的对面。他面无表情道:“难道阁下还以为自己有逃跑的机会么?”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狂风从林子中吹来。这林子里树木阴森密布,风刮到这里,绝无可能还有如此猛恶之势。落叶纷飞乱舞,旱阿助,杨天行俱是微一皱眉,目光似电一转,却见三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旱阿助的身后。这三道人影俱是沟壑纵横,苍颜白发的老人。左面那位穿着一身对他而言,有些过于宽大的紫袍,除了脖子以上,其余尽包裹在这紫袍之中,连双手亦看不见。
中间那位老者身材甚是魁梧,背后却背着一块灰黑色的,仿佛墓碑一样的石碑。他双手十分宽大粗厚,一看便知是走刚阳纯猛的路子。右面那名老者却是身形右高又肥,宛如一尊铁搭摆在地上,他的腰间挂着一副流星锤。
祖堂参卫
这三个老人慈眉善目,目光平和,仿佛安享晚年的邻家老人。
杨天行与旱阿助面色登时一变,一刹那间,两人浑身已鼓荡着能量,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以他们的眼力,当然轻而易举地看出,这三个老人,都是秘境级高手。而且最弱的一位,都是秘境中期。
一阵风声肆动,四周林木的枝桠间人影飘动,窜出数十名身穿战甲的护卫。这些护卫修为都自不低,身形犹如猫一般轻灵,落地无声,目光闪动之间,仿佛有一道道森然电光在林子间掠动。
护卫们一言不发,围成了一个圈,将杨天行等人尽数围在其中。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驯兽山庄诸弟子的注意,整个营地立时沸腾起来,呼喝之声不绝。正在帐篷中准备休息的弟子们立时穿上衣服,持上兵刃,窜了出来。他们足有一百多人,实力亦自不低,团团又将那群护卫围在中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一个人,只待旱阿助一声令下,就冲过去与这些护卫们厮杀。
杜胜冰忽然纵声狂笑:“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想杀我,可至今为止……”他忽然止住笑声,阴森森地道:“我杜胜冰仍是活得好好的,而那些试图不轨的人,却都已与阎王盘生意去了。”月光斑驳地洒下,那三个老人如同枯木雕塑一般,六只死灰眼睛毫无生机地望着杨天行与旱阿助。
原来,杜胜冰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放出了信号弹。杜冰府一看到这信号弹,便知府主遇到了麻烦,立时派遣高手过来。
旱阿助扫了一眼所有的护卫,淡淡的道:“看样子,杜冰府的确有傲人的资本。既然如此,三位就请来吧!”说罢,纵身一跃,已身体无一丝重量地站在树梢上,随后身影一闪,已消失不见。远远的,能听到他雄浑的声音如潮水般波荡而来:“在我们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这里任何人不得离开。”
杨天行也朝那三位老人瞟了一眼,忽然转头对着唐雪与古赢道:“你们在这里别走,我们去去就来。”说完,又朗声笑道:“三位前辈,这就请吧。”身形一扭,已飘飘上了树梢,几个闪落间,亦是消失无踪。
那三个老人对视一眼,一阵狂风卷着沙尘扑来,然后三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这几位秘境高手一走,这片林子空地登时陷入一片静谧之中。杜胜冰竟似胸有成竹,甩了甩衣袖,仰首看月,仿佛一切已在他的操纵之中。姜小姜一个浑人,如今自忖理正无愧,十分光棍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细草,大腿翘着二腿,含着草看漫天星斗,哼着小歌儿。
唐雪和古赢阅历甚浅,见杜胜冰两人如此淡静,心下却不由得焦急起来。他们虽对杨天行与旱阿助很有信心,但是对方可是三位秘境,而且说不准还有什么强大的秘术,胜负当真乃未知之数。
还是那条河,河涛滚滚,翻涌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星汉无语,天上那轮业已西沉的残月,在怒啸的河风中像是一个疲惫已极的人,在努力睁着的圆目。
这个世界仿佛已只有站在河风怒涛边的那几个人,他们的身影在黑暗的河浪映衬下,像是矗立的石像。只有他们的眼睛是灵活的,黑夜里仿佛发着光的尖锥,生生射向彼此。
“老夫杜亦阁!”
“老夫杜洱!”
“老夫杜散人!老夫兄弟三人俱是杜冰府之祖堂参卫。”三个貌似行将就木的老头终于缓缓说道。寻常大家族,都设有祖堂。一般前辈高人选择归隐时,便选择每日在祖堂边执勤以祭祖。这些人类似于帮会中的太上长老,一般不会出现,只有家族遇到重大危机时,才会离开祖堂。
旱阿助冷目如电:“让你们死了好知道,是谁灭了你杜冰府。我就是铁木族二皇子,旱阿助!”
杨天行微微一笑:“在下杨天行。”
杜亦阁长叹道:“不知我杜冰府何处得罪了两位,两位竟对我杜冰府如此苦苦相逼?”
旱阿助双目寒光暴闪,喝了一声:“杀兄之仇,不共戴天。”说罢,忽然双拳一紧,蜂腰一扭,宛如矫龙般直窜而上。吐气开声,双拳一开,聚集着石破天惊之力,从下往杜亦阁轰击过去。
杜亦阁微微冷笑:“二皇子既然如此不识抬举,我杜冰府也不是任人欺侮的。”身形不退反进,一矮身,已从旱阿助的手臂下钻过,来到他的腋窝处。大袖一翻,从衣浪之中无声无息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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