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民间妖术大恐慌正值大清帝国统治的巅峰时期,丰功盛德的乾隆朝盛世,二十五岁承大统的乾隆皇帝御宇第三十三年。其治下的大清帝国,正是经济生气勃勃,人口快速增长之时期。在江南,这个中国历来最繁华的地区更尤为如此。摄魂事件正是在这片区域酝酿成一场蔓延至全国的案件。
和后世的人们坚信科学一般无二,当时的人们相信,人的灵魂与躯体是可相分离的,若对着从某个人身上的物体(如发辫梢等实物)念咒之类的妖术,便可掌握别人的魂。通过施展这类的妖术,施行妖术的人便可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无疑,民众对这种“摄魂术”有着极大的危险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即在偶然出现的几个“普通”案件后,慢慢的演变成了对妖术的大恐慌。晦暗不明的威胁影响着民众的日常生活。
当时据称,术士们通过作法于受害者的名字、毛发或衣物,便可使他发病,甚至死去,并偷取他的灵魂精气,使之为己服务。这样的歇斯底里,影响到了十二个省份的社会生活,从农夫的茅舍到帝王的宫邸均受波及。
妖术大恐慌的猖獗肆虐,引起了朝廷和乾隆皇帝的高度重视。乾隆皇帝的震动是随之而来对全国各省的清剿行动。在乾隆皇帝接触到摄魂案时,他判定是谋叛,是不能轻视的山雨之势欲来。随着全国各地上报来的疑似案件愈来愈多,增加了乾隆皇帝初始的判断。他的轻信体现在了各省官员们身上的压力。而官员们身上的压力,大多数化做一些冤假错案回馈给了乾隆皇帝想要得到的新线索。
从春天到秋天的大半年时间里,整个大清帝国都被这妖术恐惧动员起来。小民百姓忙着自保或者乘机打击报复,全国十二省的各级官员忙着追缉流窜各地频频作案的“妖人”,而身居庙堂的乾隆皇帝则寝食不安,力图弄清摄魂恐惧背后的凶险阴谋,并不断发出谕旨加以督促。折腾到年底,在小民不值钱的贱命和官老爷珍贵的乌纱丢了不少之后,案情真相终于大白,所谓的摄魂恐惧只是一场闹剧:没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妖人,没有一件不是冤案的妖案,有的只是自扰扰人,造谣诬陷,屈打成招。沮丧失望之余,乾隆皇帝只得偃旗息鼓。
对于这段朝廷不愿意重提的故事,崇绮曾有所耳闻,但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把这事和自己的女儿联系起来!
“你今天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崇绮死死的盯着还坐在那里的崇绮,目光已然变得凌厉无比。
“我想请崇公上折子,参劾林义哲!”宝廷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崇绮已然怒极,直接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林义哲以西洋奇技淫巧秽乱宫廷,欲行不臣之事,天下士林,无不切齿!今又以摄魂妖术迷惑后妃,崇公身为皇亲,当挺身揭破奸谋,诛却此等妖人,方不负皇恩浩荡……”
“住口!你这个卑鄙小人!”崇绮此时终于明白了宝廷的目的,不由得目眦欲裂,厉声喝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想到宝廷欲借此整治林义哲的阴毒手段和向女儿身上泼的脏水,,崇绮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
他早就知道,当年摄魂案之所以能引发如此大的风波,和君臣上下猜忌大有关系!
乾隆朝的盛世其实隐藏着深刻的社会危机,它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通过增进生产来解决社会的基本问题的“受困扰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人们会对自己能否通过工作或学习来改善自己的境遇产生怀疑,因而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当陌生人闯入其领域并有可能对其资源形成抢夺之势,他们自然要自我保护,对陌生人——也就是社会边缘人进行驱逐。在这个社会主体挤压边缘群体生存空间的过程中,社会边缘人越多,流动性越大,谣言也就会相应的越来越多,流传越来越快。
清剿的继续和案件的重审,摄魂案已逐渐明朗了。说到底,这不过是衙门重刑逼供产生出来的冤案之又一例。这场由“摄魂剪辫案”引发谋反行动的一连串事件,朝廷和各省官员以及民众们各方所参与进来除妖运动,不过是乾隆皇帝的杰作。这个站不住脚的摄魂案完全是乾隆皇帝个人意志的体现。而民间摄魂妖术大恐慌,只是产生于无知又滋长于忌恨的幽灵。各方对摄魂事件的理解是因人而异的,每一个社会群体都将妖术传说中的不同成分重新组合,使之适应于自己的世界观。乾隆皇帝将自己的恐惧而产生的意识注入到民间妖术中去,而民间的理解和表现出来的情况又反过来影响乾隆皇帝的情绪。
而乾隆皇帝对摄魂案异常激烈的反应,正体现了统治者对臣民的防猜心理。猜忌臣下,此为历代统治政权之统治心理,而满人外来则为尤甚。清初之高压统治政策,则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之说。头发与摄魂案之联系,具有的种族象征意义,就带有一种天然的政治因素了。尽管乾隆皇帝小心翼翼的对此保持缄默,一直忽略与避免它们之间可能的关联。但还是无改妖术与乾隆皇帝对大清帝国的深层焦虑之间是存在联系的这一事实。
具有谋反阴谋摄魂案在挑动乾隆皇帝政治控制神经的同时,也触发了乾隆皇帝对官僚集团的控制与官僚集团进行反控制的较量。官僚机制如何试图通过操纵通讯体系来控制最高统治者,最高统治者如何试图摆脱这种控制的斗争,一直贯穿着中国封建社会。在****统治结构中,皇帝与官僚****在实施威权时确实受到了诸多障碍的限制。这些流弊部分是由于自身的管理缺陷,官僚机器本身颟顸迟缓的工作方式,就足以使抵制****专权的诡计得逞。乾隆皇帝为官僚机器低效的能力所沮丧,同样的,这个事实普遍的存在于所在社会中。理论上,政府有权开放和限制一项政策,但行政管理的可靠性与效率往往难以协调一致,甚至常为各方的力量所阻碍。权力的分散和平衡,是为有清一代也是现代统治政权的难题之一。
在摄魂危机里所折射出来的多重问题里,既有为对个人的纪律整肃提供了特别合适的机会,也为乾隆皇帝创造一个环境,使他得以就自己所关心的问题同官僚们直接摊牌,甚至也强化了君主和官僚之间的关系。对乾隆皇帝来说,妖术危机为他对官僚制度的极深犯忌提供了一个出气的机会。
摄魂危机为对个人的纪律整肃提供了特别合适的机会,因为它是一个建立在如此荒谬的基础之上的案件。摄魂这样的政治罪,将官僚生涯中的整洁有序的后院置于****权力的严厉狂暴之下,摄魂案件的许多例子又表明,官僚们尽力将来自君主的紧急、非常规要求导入习惯的、日常的轨道。官员们在这场大恐慌的闹剧中并不是积极的推动者,甚至他们起到缓冲的作用,是他们尽力将来自皇帝的焦急、非常规要求导入习惯的、日常的轨道。事实上,最后也正是军机大臣刘统勋劝阻了“十全老人”近乎偏执的行动。
而宝廷说林义哲会摄魂妖术,又刻意的和乾隆年间的摄魂案联系起来,是因为他明白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对臣下的这种神经过敏,哪怕是明知此事子虚乌有,也会很容易会让皇太后对阿鲁特皇后和林义哲生出反感来!
这种阴暗狠毒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种下,生根发芽,将万难去除,而对自己的女儿和女儿的恩人林义哲来说,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宝廷,你如此血口喷人,不怕天打雷劈么?!”崇绮厉声怒喝道。
“呵呵!崇公果然糊涂得不轻!我好心前来指点于你,你竟然如此对我!也罢!便当我没说过!”宝廷冷笑着站起身来,“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崇公,你如此放任不管,有朝一日,那林义哲做出对不起大行皇帝之事,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于你!”
“宝廷!你……你无耻之极!”崇绮气得混身发抖,以手戟指宝廷,怒吼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女儿得西佛爷恩宠,又想百般陷害林义哲,才想出如此下作之手段!宝廷!你且仔细着!若敢害我女儿,我定然饶不了你!”
“崇公既然如此说,我宝廷也无别的话好说。”宝廷轻蔑的打量了一眼发须乱抖的崇绮,说道,“不过,既然崇公不愿意上这个折子,一意为那林姓竖子回护,这个折子,少不得由我宝廷来上了!”
“你……你混帐!”崇绮怒极气结,只觉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摔倒。
“老爷!老爷!”几个仆人此时闻声冲了进来,看到崇绮摇摇欲倒,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来人哪!”崇绮狂怒地指着宝廷,大吼道,“把这个卑鄙小人,给我打出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慧妃哭诉
宝廷一愣,没等他再说话,几个承恩公府的仆人便不由分说的将他连推带搡的撵出了客厅。
候在厅外的宝廷的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主人给推搡出来,全都愣住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也被承恩公府的仆人赶了出去。
四个身强力壮的承恩公府仆人架起了宝廷,将他抬到了大门口,在过路的行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狠狠的扔在了街心。
宝廷的身子平飞起来,“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激起了大片的尘土,引得周围的人们一阵惊呼。
宝廷被摔得两眼一黑,一口气险些没背过去,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身子却不听使唤,直到几名仆人来到他身边,这才将他扶了起来。
宝廷正欲破口大骂,却猛然发现周围满是围观的人群,所有的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让他禁不住闭上了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袭上心头,宝廷看着已然紧闭的承恩公府大门,五脏六腑一时间有如火烧一般。
身为宗室,他这辈子,唯有今天的遭遇,最令他刻骨铭心。
宝廷本想痛骂崇绮一番,但话到了口边,最终还是化成了嘿嘿的冷笑声。
“我不与尔等老朽一般见识!咱们走着瞧!”宝廷强忍住浑身上下的酸痛,在仆人的搀扶下冷笑着起身,“今日之事,吾必有以报之!”
这句狠话说完,宝廷便由仆人扶着上了轿子,可能是仆人的手触到了他摔的痛处,刚进了轿子,他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引来围观的人们一阵低低的笑声。
宝廷回到了家中,先请郎中前来给自己查疗伤势,郎中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在被告知只有些轻微的淤伤之后,宝廷才放下心来。
在吃过了郎中给开的一副药之后,宝廷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书房,开始拟起奏稿来。
而差不多与此同时,承恩公府内,满腔怒火的崇绮也在写着奏稿。
园明园,天地一家春,荷韵斋。
此时正是荷花满池,有少许几朵已经开放,大部分还是含苞待放,显得荷叶更加可爱,碧绿的荷叶亭亭立于水中,有些荷叶上有晶莹的水珠在滚动。满目碧色,远处竟像和天相接。荷叶的颜色是那么的美丽,近处的是碧绿碧绿的,远一点的是墨绿的,中间还夹着一些带有点嫩黄的新叶,微风吹来,荷叶翻滚,就像荷叶的海洋。田田的荷叶,一层层随风一起一伏,在荷叶的衬托下,荷花婷婷玉立,千姿百态,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有的花瓣儿全都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才开了两三片花瓣,像伪含羞的少女敢露出自己的脸蛋。有的还是花苞,像一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有的花瓣已经凋谢,落下来了,漂在水面上,荷花散发出清新淡雅的芬芳,引来彩蝶飞舞,嬉戏其间,令人赏心悦目。此时正值雨后,阳光投射在池面上,反射着叠叠波光,就像展开一卷斑澜的彩墨画。满塘的荷花、荷叶,远远望去像碧波上荡着无数的帆,煞是好看。池中的荷花,绿叶亭亭,清淡美丽。几只活泼的小鱼从荷叶下游过,生怕打破静谧的画面。蜻蜓飞过来,仿佛在告诉清早飞行的快乐。小鱼缓缓游来,似乎在告诉昨夜做的好梦。而那可爱的小雨露,犹如蔚蓝的天穹渺茫的明星,又似那碧海里点点的明珠。水中的荷花如此美丽动人,紫的优雅浪漫,黄的温馨典雅,粉的活泼可爱,白的纯洁无暇,使得荷韵斋这处景致,有如仙境一般。
而就是这仙境一般的所在,正是阿鲁特皇后休养安胎的地方。
“静儿,把丝线递到这边儿来。”
瞬息错动的丝缕背后,是慧妃富察?兰轩秀美的一张俏脸。
夹金织银的五色丝线从她白嫩的指间滑过,在素白的衣袖上闪烁着炫目的华彩,似乎要把这灼灼亮色映到瞳子里去,瞳子的主人——清丽端庄的阿鲁特皇后望着面前的婴儿锦被,似乎被上面那精美的龙凤荷莲图案吸引住了。
“妹妹真是好手艺……姐姐自愧不如……”阿鲁特?宝音轻声说道。
“姐姐切莫如此说,羞煞妹妹了。”慧妃微笑起来,目光落在了皇后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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