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酒的影子。大凡举行婚礼,婴儿落地,喜庆节日,建房造屋,狩猎渔捞,宗教祭祀,无不与酒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此,他们要事先酿好酒,到时酒宴狂欢,牵手歌舞,尽欢尽醉,恍如神仙,乐而忘返,达到忘记一切烦恼的境界。平时,他们会向汉族商人买酒,或以猎物交换,等酒一到手,就会饮个痛快,直到半醒半醉。才再带几瓶回家。对高山族来说,饮酒不只是男人的专利。林义哲曾在相关的史书里读到:高山族人善于酿酒,待到酒熟时,便各自携带自家酿的酒,到村社里会聚,男男女女,群坐在地上,用木瓢或椰碗取酒,边饮边舞,一片沸沸腾腾,连续三个晚上狂欢,毫无醉意。即使用做粮食的粟都充当了酿酒的原料,他们也不会反悔。
今天排湾族人为新生儿举行的酒庆仪式,其实一直也是各地高山族人必不可少的仪式,在林义哲这个现代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极其快乐的狂欢之夜。
看到额绫将斟满了酒液的双连杯放到自己面前,林义哲知道,今天这顿酒,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喝吧!也许象上一次那样的醉死,便可以又穿越回去了吧……
此时额绫嫣红的脸庞,不知怎么渐渐的模糊了,恍惚中,竟然变成了赵悦彤的面容……
入夜,整个牡丹社的男女老少,全都集中在一起,交杂地坐在地上,大碗大碗地互相敬酒嬉戏,对于自己交往密切的好友,便端来米酒从头顶浇灌下去,香气四溢的酒淋湿了亲友,也淋湿了土地,使周围的气氛更加醉意浓浓。周围的人们更以此为乐,相互劝酒,直到一个个醉倒在地,方肯罢休。那些年轻的情人和恋人们,也都坐在一起,二人合持双连酒杯,并肩并唇,木杯里的酒从口中灌入,溢满嘴边、脖子,倾流在衣服上和草地上,然后再双双携手同歌同舞,极尽快乐。
林义哲又喝完一个双连杯,他想要试着起身,试了几次,却没有站起来,而和他喝“兄弟饮”的那位排湾族武士,也已经倒在了地上,烂醉如泥。
看着地上被自己放倒的包括额绫的哥哥额澜在内的七八个排湾族武士,林义哲禁不住有些得意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还好,没有被撕票
但林义哲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时,他已经看到,阿禄古在和杨在元连喝了三个“兄弟饮”之后,便奔着自己这边来了。
此时的林义哲虽然已经接近醉倒,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阿禄古来到林义哲身边坐下,额绫来到父亲身边,捧起酒坛,将父亲手中的双连酒杯斟满。
阿禄古经过这几轮痛饮下来,也已经是半醉状态,不过他的动作依然沉稳,端起酒杯时不见丝毫颤抖,让林义哲心惊不已。
阿禄古举杯向林义哲敬酒,额绫看到父亲和林义哲二人相拥而坐,一同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林义哲这一杯酒喝下之后,用力拍着阿禄古的肩膀,对他说道:“阿禄古头领,可曾听说有日本船民漂流到此地为人扣押的事?”
“那些人,不是渔民……”阿禄当然明白林义哲在问什么,他放下酒杯,用手掌在林义哲使劲的摆着,头也跟着摇晃起来。
“不是渔民?”林义哲吃了一惊。
“林大人!来!来!”阿禄古猛地站起身来,用粗壮有力的胳膊将林义哲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义哲勉强站了起来,阿禄古拉着他向前走去,两个人因为酒喝得很多,走起来全是一副踉踉跄跄的样子。看到林义哲几次都险些摔倒,一直保持清醒的抚标卫队的护卫们有些担心,有几人便想起身,但却被邓福和和几名来过番地的当地胥吏叫住了。
“头人是想带大人看些东西,没有恶意。”邓福和对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杨在元说道,“那不是,头人的女儿都跟着过去了。没事的。”
杨在元看到额绫飞快的跑上前去,在另一侧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林义哲,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那小姑娘不是看上咱们大人了吧?”护卫们坐了下来,不知是谁说道,引来一阵低低的洪笑声。
“搞不好是大人看上她了!哈哈!咱们大人那叫生冷不忌……”
“你他娘的闭嘴!小心大人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此时的林义哲并没有听到自己的护卫们取笑的话,他由阿禄古父女扶着,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一座石板屋前。
这是一座用大石块和厚石板相叠一层一层垒起来的小屋,每块大石头都起着柱子的作用,在石块之间上下都是石板,隔出一个一个的空隙,而在那些空隙当中,摆放着一个个白色的半圆型的上面带有两个黑洞洞的东西。
此时酒力袭来,林义哲感觉晕晕乎乎的,眼前也一阵模糊,他晃了晃头,当他看清楚了那上面摆着的是什么的时候,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神智也清醒了许多。
摆放在石板空隙当中的,赫然是一个一个的白色骷髅头!
这是排湾族人用来摆放“出草”所猎获的头颅的祭祀架!
“那一排,便是那些倭寇的。”阿禄古指着一排骷髅头说道,“他们,来抢掠我们,装成是海盗,让我们,给杀掉了!”
额绫扶着林义哲走近祭祀架,林义哲仔细地看着这些肉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的头骨,发现有几个头骨的顶部,赫然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痕!
“大人请看!”阿禄古将自己的左手手掌伸开,放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看到阿禄古的手掌上有一道清晰的蜿蜒如细蛇一般的疤痕,不由得心惊不已。
“那是一个倭寇,这样。”阿禄古说着,拉住林义哲的手,让林义哲比划了一个砍的动作,他则摆了一个用左手抓的动作,右手则向着林义哲的颈间虚砍了一下。
虽然他的动作很是简单,但林义哲却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那是阿禄古在向他演示排湾族人和日本强盗进行殊死搏斗的情景!
“你刚才说,那些日本人,是扮成强盗来的?”林义哲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问道。
“对!他们装成是海盗,穿着你们汉人的衣服,乘着很大的船,上岸,把林子里的道路,山里的村子,溪流,湖都画了下来。他们抢我们的鹿皮、肉、粮食和酒,杀我们的男人,还杀女人和孩子……”阿禄古的声音里透着愤恨,“他们不是人!是野兽!吃人的野兽!”
“林大人,你来!你来看!”阿禄古说着,拉着林义哲的手,来到了旁边的一间木屋当中。
一进屋子,林义哲第一眼看到的,赫然是摆在墙角的一把日本武士刀!
林义哲脱开了额绫的搀扶,上前将那把武士刀拿了起来。
这是一把典型的日本打刀,刀尖部分已经折断,刀刃也有卷曲残缺的地方,但林义哲仍能感觉到它的锋利,刀身上有几处已经出现了锈斑,林义哲知道,那应该是鲜血浸蚀的结果。
林义哲看了看这把日本刀的护手处,从上面的雕工精美的花纹图案便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个日本下级武士的佩刀。
林义哲放下了手中的日本刀,看到角落里竟然还摆放着两支美国造的“雷明顿”步枪和几把刺刀。这些武器的出现,更加证实了阿禄古的话。
而从阿禄古刚才的讲述来看,日本人应该是经常派侦察部队冒充海盗前来台湾进行测绘工作和刺探情报,并顺便对台湾高山族居民进行劫掠!
看来日本人对台湾,早就垂涎不已了!
想到距离原来的历史上日本入侵台湾已经剩下仅一年的时间,林义哲的心中焦灼不已。
而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林义哲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了柳原前光的笑容和桦山资纪狰狞的面容来。他的心中不由得一凌!
这个时候,绝不能给日本以开战的口实!
林义哲想起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寻找被番人扣押的日本船民,突然意识到这些日本人的头可能已经摆在了外面的那些头颅架上,心中一惊,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阿禄古头领,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又杀了几个日本人?”林义哲问道。
“没有。”阿禄古摇头道,“从上次我们狠狠教训了他们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听到阿禄古的回答,林义哲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过,听说好象是别的社有抓到过倭人。”阿禄古接着的这句话又让林义哲把心悬了起来。
“他们现在哪个社?死了没有?”林义哲的声音透着焦急。
“听说好象是那里的头人为了索要赎金,并未坏他们性命。”阿禄古答道。
还好,没有被撕票。林义哲松了一口气。
“那阿禄古头领能否帮我找到他们?”林义哲有些急切的问道。
“既是林大人吩咐,这事便包在我阿禄古身上!”阿禄古拍了拍胸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阿禄古拉着林义哲回到了宴席之中,额绫继续为他们斟酒,林义哲见阿禄古已经答应了自己帮助寻找日本人,而且那些日本人并没有被杀死,心中不再担忧,接下来的酒喝得极是畅快,而额绫在身边的陪伴,又让他感到有一种别样的快慰。
好了,可以醉倒了……
山间的清晨总是安静的,偶尔有早起的鸟儿宛转一下清脆的喉,却并不显地突兀。毋须费力去寻这脆鸣发自何处,远山近树都淹没在氤氲的白雾中,剩下的是一色浅浅的灰色的影。山间清晨的村庄也是安静的。排湾族男人们的鼾声虽然震天响,但被厚实的石壁一围,便只余一线隐约的风贴着地面浮沉;孩子们是醒着的,但慑于父亲的威严,也只得乖乖地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绞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就这么过了一些时候,掌管青铜钟的排湾族老人终于醒来了。
“当!”一声钟扯薄了雾气,几点绿意悄悄地探头探脑。
“当!”先前的钟声尚未息止,二声钟就汹涌而来。薄薄的纱雾受不住这力,无声地裂开一条缝,阳光便溢进来,在微凉的空气里拉开一道温和的光幕。
“当!”三声钟却是轻盈的,宛若莺啼,逐着前钟跳跃,白雾骤然散尽了,一汪葱翠扑面而来,残留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
于是整个村庄都醒来了。
排湾族的男人们开始他们照例的晨歌,这可比鼾声要大上几倍,石壁是圈不住的,孩子们笑嘻嘻地跳出被窝,却又被父亲一巴掌扇回去:他们半夜偷偷地去厨房活动了一番,嘴角还残留着糕饼的碎屑;尚处于梦游状态的男人在嘴里吐出一大串泡泡。
林义哲醒了过来。
而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额绫的倩影。
看到林义哲醒来,她轻轻地快步走了进来,默默地站到他面前,神情异常兴奋,眼睛里炯炯地放着光,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他看到的似乎是她的另一副面容——这是一个人的真实面貌,只有从他的眼睛里才能看到。她一声不响,默默地望着他的脸。
林义哲看着面前的姑娘,她脸色微红,眼中洋溢着幸福,当她心灵上的听觉意识到林义哲目光里问话的含义时,就像树枝给人用手碰了一下似的抖动一下,平静而又安然自得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海角独处
额绫笑了好一阵。她觉得需要讲些什么,但是,像昨天晚上一样,她还是想不出,究竟要和他讲什么。
林义哲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她和他就这么笑着。从昨天开始,她便极力想分担他的忧虑,关心他的事,但是使她十分吃惊的是,她竟然无力克制自己的喜悦。
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的看着他,没有入睡。
她从他的笑容里觉察出他内心的忧虑,她觉得自己应当解除他的忧虑,于是收敛起笑容变得严肃而又认真,只是她眼睛里还闪耀着对未来幸福的憧憬的光芒。
“我……父亲……哥哥,去找……了,我……陪你……”她辞不达意的对林义哲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现在的她,心里说不出有多么后悔,没有和父亲多学学汉语。
林义哲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她显得非常高兴,林义哲看到她的眼睛里焕发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神彩,那是青春少女特有的神采,而在后世,阅人无数的他,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
她开心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林义哲便看到她端了一碗羹汤进来。
林义哲回想起她昨天给自己亲手烹制的菜肴,可口之极。而现在他的面前又摆上了她亲手做的一碗羹汤。林义哲昨天见识过她的厨艺,知道这碗不知用什么做成的羹汤一定非常美味,便端起来要喝,她却笑了,止住了他的手。
林义哲看到她取出了一个柄上雕有人形的精美木勺,她轻轻的用这柄勺子舀起了一勺白如凝脂好似豆腐羹一般的东西,喂到了林义哲的嘴边。
林义哲张开嘴,仔细的将羹汤吸进了嘴里,甜甜的、滑滑的、软软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