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凭一旅之师,一城之地,统一天下的例子不少,何况我们君臣一心,将士用命,只要仙人愿意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文天祥依然苦劝不止。
“主少国疑,外戚干政,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还有一个刚愎自用的主帅,这仗真的没法打。” 刘彦直两手一摊,“别说我不是神仙,就算真的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文天祥还不死心,正要再劝,外面传来密集的鼓点声,这是集合士兵准备作战的信号,鞑子有进攻了。
大家走出船舱,凭栏眺望,只见出海口方向无数战船涌来,张弘范这是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刘彦直立刻招呼阿布凯上天,小周下海,其余人等原地候命,自己前去迎敌。
对于战役的结局,刘彦直不抱太大希望,虽然自己是万人敌,还有小周这样的恶龙助阵,但几十万人规模的合战,个人的勇武只能在局部压制敌人,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水战开始了,双方隔着海面拼命的放箭,漫天都被箭雨笼罩,黑压压的如同蝗虫群飞来飞去,船板上钉满了羽箭,有些用床弩发射的大号铁矢威力极其强劲,能洞穿厚实的船板,导致船只漏水,很多士兵在对射中死伤,海战容易落水,士兵通常都不穿铠甲,只着战袍,对箭矢的防御力下降,所以伤亡率比陆战还高。
元军冒着箭雨接近了宋船,两军开始用长兵器互相击打,同时跳帮作战,一时间短兵相接,到处都是殊死搏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哪儿的战斗最激烈,哪儿就有刘彦直的身影,他从一个元将手中抢了杆狼牙棒,这玩意比刀枪犀利多了,一棒一个,打得元兵脑…浆迸裂,骨断筋折,他所到之处,宋军欢声震天,士气高昂,但其他地方都是被元军压着打,刘彦直东奔西走,成了救火队,饶是他体力过人,杀的人多了也心力交瘁,因为死在他手上的元军也都是汉人,真正的蒙古兵不习水战,都在陆地上观战呢。
宋军旗舰顶层甲板上,张世杰看到了浴血奋战的刘彦直,严肃刻板的大红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有此虎将,何愁此战不胜。
其实刘彦直起到的作用并不大,满打满算才杀了二百多元兵,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小周,这条恶龙浑身坚硬如铁,还有一副钢牙利齿,一甩尾巴能打翻舢板,虽然咬不透战船的船底,但是能把尾舵打坏,导致元军的战船失去方向控制。
不过小周有个缺点,就是智商偏低,在水下玩的兴起,就分不清元军和宋军的旗号了,见船就砸,见落水的人就咬,一条黑漆漆的恶龙在海水中翻腾出没,给元军造成的心理压力比刘彦直这个煞神还大。
元军损失了三艘大型战船,仓皇撤出战场,海水都被鲜血染红了,双方死伤人数三七开,宋军有刘彦直和小周助战,这一战算是大胜。
战后,宋军主帅张世杰接见了刘彦直。
刘彦直浑身上下的袍服靴子都被血浸透了,虽然貌不惊人,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之气让张世杰这样的沙场老将都为之肃然,将士们更是敬佩的五体投地,恨不得山呼万岁。
“见过元帅。”刘彦直胡乱一拱手,拉了把椅子自顾自坐下,大喇喇的态度并未激怒张世杰,反而哈哈大笑:“不拘小节,果然是性情中人。”
刘彦直开门见山道:“元帅,仗不是这么打得,你把船都锁死了,没了机动性,任由人家到处下嘴,就算多十个我这样能打的角色,也很难击退元军。”
这话说的太无礼了,张世杰手下众将脸色难看起来,元帅也有些愠怒,但是依然强忍着怒火,耐心和刘彦直讲解他的战略部署,将大战舰组成长蛇阵有利于兵力调动,还能杜绝逃兵等等。
刘彦直早知道张世杰是个倔脾气,陆秀夫都无法说服他,自己更没这个能耐,正要不欢而散,南风将元军那边的奏乐声传了过来。
“不好,张弘范要发起总攻了。”刘彦直道,“现在斩断铁索突围还来得及。”
张世杰道:“这是开宴的奏乐,元军这是要喝酒了,本帅和他们打了二十年的仗,这点还看不出来么。”
刘彦直道:“他们就是想让你误认为是宴饮,才好麻痹大意,放松警惕。”
张世杰道:“刘将军多虑了,且退下休息吧。”
刘彦直带着一肚子气离开旗舰,回到座舱,党爱国满脸惊恐道:“完了完了,元军也发起总攻了。”
按照历史进程,元军以奏乐降低宋军的警惕性并且作为总攻信号,接着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发起总攻,张弘范投入了全部兵力猛攻宋军,此役后,南宋正式宣告灭亡。
刚才的一仗,刘彦直已经见识了元军的战斗力,同比而言,他们强于明末的清军,无论战斗力还是作战意志,而南宋军的组成比较复杂,最精锐的殿前司禁军负责保卫皇室,不参与一线作战,正规军包括水师和一部分淮军,但数量也不多,中坚力量是闽粤之地的民军,说得难听点就是乌合之众,虽然意志顽强,但素质太差,战斗力远逊于元军。
所以,当元军最后摊牌的时候,宋军的末日就到了,这不是一员勇将能力挽狂澜的事情,必须做好万全的打算。
“党教搜,你带大伙儿去龙船上保护皇帝,群龙不能无首,没了皇帝,南宋就亡了。”刘彦直嘱咐道。
“还用你说。”党爱国深情严峻,生死存亡之际,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是成为崖山海域十万浮尸中的一具,还是成为海外中华的开国元勋,就看这几个时辰的努力了。
果不其然,奏乐声结束后一刻钟,元军战船从三方驶来,没有奇谋诡计,没有虚张声势,完全就是正面强攻,实力碾压。
宋军仓促应战,这回元军动用了重型武器,装载在战船上的投石机,也称回回炮,蒙古军在征服西域的战斗中用此物攻城略地,立下汗马功劳,这玩意用在攻城战时屡试不爽,但是上船海战还是头一遭,也算是张弘范的首创了。
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将宋船砸的七零八落,桅杆风帆船舱损失严重,士兵们也无法在暴露的甲板上射箭,蒙古军的刀盾兵趁机跳帮,登上铁索连成一片的大船,发挥陆战优势,连克数船。
刘彦直能借助阿布凯的眼睛关注全局战场,他迅速赶来增援,这回他带了一个助手,猴子杀气人来不比他差,而且更加残忍血腥,一刻钟后,元军退却,可是南边又吃紧了,元军的火箭点燃了宋船,黑烟滚滚,宋军上下咳嗽不止,涕泪横流,被元军趁机攻下两艘船。
危急关头,刘彦直从天而降,挥舞着狼牙棒打退了元军,整个甲板上全是血,湿滑无比,他的狼牙棒上也站满了红白之物,手柄打滑握持不住,宋军士兵们累得气喘吁吁,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元军的进攻又开始了。
“他们难道不怕死么!”刘彦直挥棒砸死一名元军校尉后,仰天哀叹,当年他在近江城外单枪匹马杀退吴三桂上万大军,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横刀立马,可是现在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些被他杀死的元军,也许几年前还是金国或者宋国的士卒,在抵抗元军入侵的战争中胆小如鼠,屈膝投降,换了个东家之后,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连死都不怕了?
元军继续蜂拥而来,刘彦直杀的厌了,丢下狼牙棒,扯出等离子棍扫了过去,几十名元军被灼热的光柱扫成两段,残躯落进海里,被偷懒耍滑磨洋工的小周跃起吞吃,小周吃的人太多,扁扁的带鱼身子都变的圆滚滚了,行动也没那么迅猛便捷了,只出工不出力,智商虽低,奸猾狡黠不输他人。
悍不畏死的军队,就算伤亡再多也不会后退,此时的崖山海面,风雨交加,元军各个击破,张世杰为之骄傲的一字长蛇阵被人斩成了数段,到处都在激战,到处都在流血,杀声震天,甚至掩盖了雷鸣。
刘彦直知道大势已去,索性带着猴子飞往整个水师的核心位置,也就是皇帝的龙船。
陆秀夫和文天祥已经登上龙船,并且将连接其他船只的铁索斩断,可是龙船体型巨大,周围又都是大型船只,想突围都冲不出去。
暴雨中,一艘挂宋军旗号的快船迅速接近,船上的人大声喊道:“丞相大人,我等奉张元帅将令,前来接官家突围。”
第三十六章 满江红
历史在按照既定轨迹行进,在原始版本的崖山之战中,据说也是如此这般的情形,元军占据压倒性优势,张世杰派小船来接皇帝,乱军中不能辨别真假,陆秀夫见大势已去,不愿皇帝被元军俘虏,背着年幼的赵昺跳海自尽,皇帝殉难后,十万宋朝遗民也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毅力,相继跳海,整个崖山海面被浮尸覆盖,场面惨烈至极。
快船上有三十名宋军,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各持短兵,一个个身材健硕,目光锐利,看起来颇为精锐,但这些面孔对陆秀夫来说都过于陌生,他们不是殿前司的禁军,也不是张世杰的亲军,口音南腔北调,实在可疑。
此时战场已经不分彼此,到处都在激战,宋元两军拉锯争夺,战线犬牙交错,敌军乔装改扮渗透进来绑架皇帝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丞相大人,事不宜迟,快快随我们突围。” 快船上的人还在催促,大雨瓢泼,快船在浊浪中剧烈摇晃着,露出蓑衣下的已经上弦的强弩。
“汝等且回,要张世杰亲自来接圣驾!”陆秀夫当机立断,严词拒绝,文天祥也支持他的做法,快船上的士兵也不回话,划动船桨靠上来,想要上船抢人。
龙船上住的大多是太监宫女,只有少量侍卫禁军,而负责指挥调度这些禁军的正是国舅爷杨亮节,左丞相一声令下,杨亮节带着禁军们冲上船舷,挥动金瓜斧钺,猛砸那些妄图爬上来的家伙。
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冲在最前面的禁军胸前中箭倒下,那些人果然是元军细作,而且是十万军中精心挑选的死士,个个身怀绝技,以一敌十,禁军们虽然扛着御前侍卫的名头,但没打过仗见过血,哪里是这些猛人的对手,而且兵器也不趁手,金瓜斧钺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是仪仗器具,中看不中用,打起来占尽下风。
此时刘彦直刚落在船尾,龙船太大,船头的战斗他并不知晓,本想寻找同伴们,可是找来找去不见党爱国等人,满眼都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太监宫女,他随手揪住一个宫女,那宫女看见他的模样,尖叫一声:“牛……”好歹第二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刘彦直定睛一看,这不是绿竹么,便问她同伴们哪去了。
“他们想上龙船,被国舅爷赶走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绿竹答道。
“你们乱糟糟的慌什么!”刘彦直质问道,心中怒火万丈,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失联意味着死亡,党爱国等人战斗力低下,唯有刘汉东和汉尼拔勉强能自保,他们很可能在乱军中被杀死或者坠海淹死,成为十万浮尸中的之一,这全怪杨亮节这个小人,不行,得去杀了他!
刘彦直放走绿竹,径直走向船头,却发现禁军们正在和一帮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殊死搏杀,一名黑衣人正将长刀插进杨亮节的胸膛,刀尖从后背露了出来,杨亮节手中宝剑落在甲板上,黑衣人抬脚将他蹬开,抽刀出来,继续去砍下一名禁军。
“我来也!”刘彦直大吼一声,冲入敌群,劈手夺了一柄手刀,宋朝的手刀和汉唐以来的环首刀、横刀形制不同,厚脊薄刃,坚重有力,非常适合破甲,这柄手刀在刘彦直手中舞的泼风一般,几颗戴着斗笠的大好头颅飞上天空,失去了脑袋的身子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才扑倒在甲板上。
禁军们得到强援,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黑衣人们赶下龙船,海浪滔天,只要落水就活不成,大伙儿懒得追杀落水敌军,忙着去将皇帝接出来突围。
刘彦直本来想杀杨亮节,却亲眼目睹了国舅爷牺牲的场景,对他的恶感降低了许多,此时杨亮节还没死透,嘴里不断喷着鲜血,奄奄一息,刘彦直扶起他,问他还有什么话说。
“救……救驾……”杨亮节的肺被刺穿了,吐出一串血泡,气绝身亡,两眼大睁,死不瞑目,密集的雨点落在他脸上,大量失血后的脸庞很快变得惨白。
刘彦直伸手掩上了杨亮节眼帘,提刀向船尾走,只见陆秀夫背着赵昺慌慌张张而来,一群禁军和太监簇拥在周围,都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太后呢?”文天祥在怒吼。
“不知道,没人看见。”暴雨中一名太监拉着哭腔回应道。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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