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亭想,她明白了!
“第一种毒,蔡夫人下在送与公主的胭脂中,公主每日涂抹致使慢慢中毒,却只是潜伏并不会毒发。”
“第二种毒,是椒凤殿中的薰香,它本身并无毒,但它的香气一旦与第一种毒相融合,便会变成第二种毒!”
“身中第一种毒的人只有公主,因此当我带着香气去请公主,公主嗅入我身上的香气……”
便毒发,倒地!
白青亭全然明白了,香气是第二种毒,更是第一种毒毒发的诱因!
她早知道香气会杀人,故而她对随身所佩带的香囊从来都是谨慎有加。
可她从未想过,她身上的香气不会害了自已,而是去害了旁人。
白青亭心口微微起伏着。平躺着睁着眼,她看着帐顶精美的图案微微叹息,心中更是唏嘘。
从来可怕的不是权势,而是人心!
“无论那日前往含淑殿的人是不是你。此劫安遂公主注定逃不过。”君子恒说道。
白青亭知道他是在开解她,可他好像误会了,她不是在自责,她也无需自责。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更没有毫无代价的恩宠。
龙玫身为公主。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皇后娘娘……”
“已被陛下废去后位,打入冷宫。”君子恒答道,“蔡夫人尽数抖出皇后娘娘所犯罪证,已容不得她狡辩。”
“那太子……”
君子恒又答:“皇后娘娘见势已矣,伏首认罪之际仍力保太子殿下,独自一揽所有罪责,声称太子殿下并不知情,终是皇后娘娘一力承担了后果。”
“也是,陛下已失了三皇子殿下。怎可再失了太子殿下……”
“陛下自有考量,此次事件尚不足以扳倒太子殿下。”君子恒布局之中,本就无此打算。
只是他算漏了一点,便是居德殿的那一场围杀!
见他眸色突然转冷,凌厉如冰刃,白青亭不觉问道:“怎么了?”
“终有一日,必报居德殿围杀之仇!”君子恒轻声缓言,声调并与平常无大不同。
只是她听得出来,在这平缓的一句话当中,他认真而绝决。他既已说出必然做到。
她毫不怀疑这一点。
“何止围杀之仇!”白青亭冷道。
君子恒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
这样的气氛有点奇怪,还有点可疑的热。
“蔡德妃呢?”白青亭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又想到蔡德妃,于是转而问道。
“就像皇后娘娘拼了性命替太子殿下担下一切罪责一般,蔡夫人也力保了蔡德妃,可惜皇后娘娘临死想拉个垫背的,牵扯出她与蔡德妃合谋欲将你围杀于居德殿中一事给供了出来。”
“蔡夫人想力挽狂澜,便也说出那三十名黑衣人乃太子府死士。可惜……”
君子恒说到此处,白青亭接过道:“可惜死无对证,黑衣人皆死于我与小二之手,那射我冷箭之人必有未能抓到吧?”
君子恒微敛眼帘,“我命小一暗中紧随钟淡,那日小一跟踪钟淡一路入宫,可入了宫,小一只跟到居德宫,钟淡便失了踪影,再待小一寻到居德殿……”
已然晚了,白青亭已中了冷箭,射出冷箭之人也跑得了无踪迹。
为此,小一七日来身心受尽了折磨。
“怪不得小一。”白青亭说道。
君子恒心知她所言在理,可他却无法释怀无法忘记,她毫无生气满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的那一幕!
白青亭反手握住他的手,再次认真强调:“怪不得小一!”
君子恒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未真正怪过他,只是他自已过不了自已的那一道槛。”
白青亭想起小一那副忠心至极一心为主的性子,便深知君子恒所言是事实。
当初她不过将手术刀举至君子恒颈脖处一会,他便恼了她好一段时日。
现今他将钟淡跟丢,而钟淡还极有可能便是那放冷箭射杀她之人,他怎能不自责?怎能不自苦?
多想无益,白青亭打算等她好一些了再见见小一,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我终归无事,蔡德妃也是受了皇后娘娘蒙骗方会一时糊涂,不知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陛下心中澄明,怜蔡德妃一心为安遂公主,便也从轻责罚,只是将蔡德妃降为蔡嫔,以示惩戒。”
听着君子恒的话,白青亭却也明白了。
她再受皇恩,终归只是一介女官,说穿了便是一个奴婢。
皇帝能如此降级蔡德妃,除了稍安她差些殒命于居德殿的心,更是为了令蔡德妃谨记此次虽是为女实则糊涂愚蠢至极的行为,令其今后莫再犯方是皇帝真正用意。
“安遂公主尚未及笄,蔡德……蔡嫔应是尚住于居德宫,以便照料公主成年,对么?”白青亭猜道。
君子恒回道:“确实如此。三皇子殿下已被陛下赦令前往皇陵守陵,皇贵妃伤心过度,自请闭宫吃斋念佛,为陛下为天朝祈福。”L
☆、第一百四十八章风波结(2)
伤心过度?
白青亭不相信,皇贵妃或许真会伤心,但过度就过了。
若说皇贵妃是想养兵储锐待卷土重来,她倒是信了。
对此,她不想说些什么,只管拭目以待便是。
“太子殿下乃此次安遂公主一事主谋,却让皇后娘娘一力承担了下来,对太子殿下就真的毫无影响么?”白青亭问道。
君子恒露出一抹浅笑,极是讥讽:“怎会毫无影响?这七日里,太子殿下可要忙坏了。”
在皇帝相信龙琅清白的表象之下,皇帝亦做了不少动作,而这些动作君子恒、司景名两人最是清楚不过了。
“真是好极!”白青亭也露出兴灾乐祸的笑容来。
皇后废入冷宫,皇贵妃闭宫念佛,龙玟远赴守陵,蔡德妃被降为嫔,龙玫安然无恙,她幸而几次死里逃生!
这一切此刻想来,白青亭恍如隔世。
“蔡家……”
君子恒回道:“我在蔡夫人死前为蔡业解了毒,蔡夫人总算含笑九泉。蔡家因着蔡夫人所犯之罪,全族流放五千里,蔡迅亦在其中。”
“流放五千里,陛下已是开恩。”白青亭转而问道,“何时流放?”
“三日后。”君子恒如实道,即便他知晓她得知后必不会安份。
只因他了解她,若他不说,她也会千方百计得知。
白青亭哦了一声,再没开口。
门外传来敲门声,君子恒想应是小二,便应了声让人进来。
进来的人果然是小二,她手上端着一碗粥。
“姑娘!”
这一声叫得有多中气十足,再看小二面色如常,虽算不得红润,倒也无一丝病态,白青亭彻底放下心来。
在君子恒的搀扶下,她起身舒舒服服地坐好后却还是问了一句:“小二。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小二摇首,眼眶微红。
“做什么?谁欺负你了?”白青亭诧问道,眼神不禁瞄向君子恒。
君子恒微一挑眉,便斜睨于状似快哭了的小二。
小二一个激灵。即时将红红的眼眶给逼回去:“没有!属下就是看到姑娘终于醒了,属下高兴!”
“哦,是喜极而泣。”白青亭了然地笑着。
小二上前刚想亲自喂白青亭喝粥,便让君子恒接过手去,她微愣下便低头退开。站于一旁。
她怎么忘了,公子在此,哪里轮得到她侍候姑娘!
小二头一回在心里高兴着还带着一丝不是滋味。
就着君子恒的手,白青亭很快将一碗白粥给吃个干净,这过程甜丝丝得让一旁的小二不禁愈发低眉敛目。
可白青亭愣是毫无知觉,吃得理所当然,末了还就着君子恒手中的锦帕擦净了嘴。
亲昵,自然。
“在想什么?”君子恒说着,将空碗递给候于一旁的小二。
“在想……五皇子殿下的双腿到底是怎么回事?”白青亭靠着软垫直视君子恒。
迎着她毫不掩饰不满意的双眸,君子恒不禁莞尔一笑。
“笑什么笑!早知道你牙齿白了还笑!”本来就不爽。见他笑得那样美,白青亭就更不爽了。
小二抬首望向白青亭,再看了眼笑得温润如玉的君子恒,她纳闷地再次垂首静立。
君子恒微敛笑意,他很开怀她能对他使起小性子,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端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却偶尔会对他不讲道理的小姑娘。
“殿下幼年双腿确实摔残了,后来医治了多年,先是父亲负责给殿下医治,后来我与殿下熟识,便由我接手继续医治。”君子恒心下欢快。连为她解说的嗓音也悦耳了几分。
“再然后,便是你医治好了殿下的腿残?”白青亭努力忽视掉他诱人的声音问道。
君子恒微点下头:“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白青亭觉得不可思议,君子恒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医术那么高明?!
要在前世她所在的现代。那必然是响彻全世界的名医有木有!
“这两年殿下一直装着腿疾未愈,继续坐在轮椅上,是你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白青亭继续问,她很想知道这个关健答案。
君子恒也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无非两点。
要是他的意思,那他定有他的目的。要是龙琮的意思,那龙琮定有夺位之意。
“既是我的意思,也是殿下的意思。”君子恒两点都承认,因着两点都是事实,而他对她没什么好瞒的。
白青亭沉默了下来。
如今龙玟势倒,皇帝绝对不会允许龙琅独大,皇帝必须确保在他百年归老退位之前,龙琅即便有弑父夺位之心,也无弑父夺位之力!
倘若皇帝知晓龙琮双腿完好无疾,那么他定然便有了与龙琅一争的资本。
可要如何在皇帝不怪罪龙琮畜意欺瞒双腿完好的欺君大罪之下,让皇帝知晓这个事实,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如今,殿下缺的只是一个时机。”君子恒挑明道。
怪不得龙琮会犯险亲自去救她,原来是因着他需要君子恒这一大助力。
当然,白青亭也没自作多情到认为这全是因她之故。
君子恒与龙琮联合图谋皇位,早在她来到这个天朝之前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那之前,君子恒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要冒着君家受他所累满门尽灭之险相助龙琮?
白青亭想到了一个可能,可她不敢确定。
她无法相信,这世间竟有人痴情至此!
“你想问什么,便问。”君子恒迎着白青亭直勾勾瞅他的眼神。
白青亭垂眼,不再盯着他:“为何要这样做……”
终究,她还是问出口了。
“我从不做没把握之事,即便有一半机会,我也不愿冒险,因着我身后还有一个君家,君家嫡系旁系嫡出庶出数百条性命,他们容不得我有一丝犯险。”
皇帝,终归他无法全然信任。
“故而……五皇子殿下成了你最好的选择?”
“殿下深知我意,已然承诺于我。”
龙琮登基之时,便是明家满门平反之日!
白青亭慢慢将被他紧握于掌中的手抽了出来,她神色隐晦不明。
君子恒盯着已空的掌心,掌心她的余温尚在,却不知为何她好像突然离他很远。
“我不是有事,君家更不会有事。”君子恒站起身,轻道:“你不必忧虑。”L
☆、第一百四十九章大发脾气
白青亭没有应声,她垂眸闷不吭声。
深深地凝视默不作声的白青亭一会,君子恒再交代一句小二好好照顾姑娘之后,便踏出了他七日来不曾踏出的内室。
白青亭这才抬首看着被打开又关上的门扉,他最后所言,无非是让她不必为他担心。
可他三番几次救她于危难,事事以她为先,对她种种的好,她怎能视若无睹?
更为了还明家满门一个公道,他加入皇子夺权阵营,如此危及灭族大事,她怎能不为他担心!
“公子!公子……”小三惊慌失措的叫唤声从门外传入内室。
小二看向白青亭,却见白青亭已人床榻上翻被起身,她焦急叫道:“姑娘!你的伤……”
白青亭这会哪里还顾得了自已的伤,她慌慌张张地跳下床,跳床之际扯到伤口疼得她咬紧唇瓣,冷汗冒出。
她却只顿了一下,便继续跑向内室紧闭的门。
小二除了初时喊了那么一句,便再无他话,她快速地上前搀扶住明显已扯到伤口的白青亭。
一打开内室的门,进入眼帘的是小三抱着已昏过去的君子恒。
应是出内室后,君子恒昏倒之时小三接住了他。
“青云!”白青亭轻喊,心中如火中焦炭。
她拂开小二扶住她的手,扑到小三身侧看着紧闭双眼的君子恒,质问道:“你让我不必忧虑,便是如此让我不必忧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