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方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看向闲情逸致到全身上下无半点儿狼狈,不像是正在坐牢反像自在犹坐家中一般的白青亭。
他的眼神有着探究与琢磨。
白青亭含笑迎上李尚书的目光,淡定且悠然。
从小一突然来到监牢,令狱卒迅速重新布置一番她所在的牢狱,白青亭就知道定是有人要来探望她。
而这个人还是她让小二给请来的!
“尚书大人,你有何话便尽管问吧,青亭必定知而不言言而不尽!”白青亭直接开门见山。
她没那么多时间耗在他身上,相信他也没那么时间耗在她身上。
还是直截了当敞开来说的好。
要不是钟淡处处寻机落井下石欲取她性命,她也不会让小二在天明前前往尚书府送字条,让他去收尸,还必须赶在钟淡之前。
不过这李尚书真的能如她所言去收那二十多个不知名杀手的尸体,她还是有点意外的。
就这一点来看,这李尚书果真不愧为皇帝一派。
她没选错人!
“此事说来颇为蹊跷!”李尚书为皇帝办事,自然深知皇帝对白代诏的看重,说话间自多了一分客气。
何况,安遂公主一案尚未定论,白青亭只是有嫌疑,以君子恒的能力必定能将其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虽尚未有结论,但他却相信此事即便与白青亭有关,怕也是有些有心人图谋不轨的暗算,白青亭绝无缘由害安遂公主。
白青亭既能在宫中屹立不倒数年,从宫婢做到代诏女官,便能说明她是个聪明人,并非是个眼明心瞎的傻子。
李尚书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其间他还不时察看君子恒与白青亭二人的反应,可这两人似得早说好了一般,他硬是看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一人气质明净宛若仙,一人浅笑风云不动声色。
遇到宫里宫外这么两个腹黑的,他能看出什么花来那就是见鬼了!
李尚书说完,便没好气地大口喝掉狱卒一早奉上的一整盅香茗,以泄心中不愤。
“既如此,那人应该去找九门提督钟统领才对,怎么找上尚书大人您了呢?”白青亭提出疑点。
方才在大理寺君子恒办差办,李尚书就等着君子恒问出这个疑点,可君子恒愣是不问一声。
先是表明与大理寺无关,再后经不过他磨嘴便直接领他来监牢里,摆明了君子恒根本就不想管死于南岩大街上二十多个蒙面杀手一事。
想到此,李尚书愈发没好气地将已半空的茶盅痛快地给喝个精光。
两口便喝掉一整盅的茶水。
白青亭瞄了正端起茶盅的君子恒一眼,不禁又笑了一声,“即便那人找上您,尚书大人怎么就真的接过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君子恒轻啜一口香茗,仍静坐不语。
他自始至终极力撇清的态度让李尚书一张脸更涨得通红。
又闻白青亭那一笑,李尚书直接正气凛然道:“那人找上本官,自有缘由!本官需慎之待之,白代诏以为有何不妥?”
“不敢!既然尚书大人心已有决断,又亲眼见青亭关于此牢中,长长甬道,重重关卡,层层紧锁,尚书大人以为如何?”白青亭不得不赞一声皇帝的好眼光。
这刑部李尚书果真是一名好官,当真是一条汉子。
明知山中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此等勇气魄力可非人人皆有。
☆、第九十二章你猜猜
“白代诏有君大人以项上人头作保,本官自然信之不疑!”说着,李尚书看向君子恒。
君子恒只是微微颔首,未再作他言。
李尚书也不介怀,径自从圈椅中起身走向白青亭靠近铁栏,轻声道:“钟统领自有他的职责,本官亦有本官的坚持。何况本官来之前便令人将此事暗禀于陛下,陛下此时怕已知这二十多名杀手一事,想必不久陛下的圣谕便能下来,界时钟统领他即便有心查案,怕也只能移交在本官手中,再插手不得!”
“尚书大人雷厉风行,青亭自当信您!”白青亭从地面起身,也走向铁栏前,与李尚书只有铁栏之隔,也低声道:“青亭未能在御前侍候,还劳尚书大人与陛下说一声:奴婢深受皇恩,自当不会令陛下失望!”
“好!陛下等的便是白代诏这一句!”李尚书豁然开朗,笑逐颜开。
李尚书转身再面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君子恒也多了几分笑意,他心情大好地向君子恒告辞。
君子恒亲送李尚书出大理寺监牢。
回来时小三不见了,白青亭问君子恒:“怎么回事?”
“你是为何弃钟淡而找上李尚书的,我便是为何令小三暗中护着李尚书回去。”君子恒与白青亭站于铁栏之外。
“你是说,他们兴许会铤而走险?对李尚书不利?”白青亭淡定地看着狱卒一大清早为了她来回折腾了两回。
干净干燥却被她坐得扁平的稻草被一个狱卒抱出,另一个狱卒立刻入内打扫,将残留的稻草碎末扫得干干净净。
不过片刻,她的牢狱又是一尘不染。
接下来是床榻、被褥、枕头、矮几……等等,看得她眼花缭乱。
“难道不会?他们连你都敢直接下手了,还有何事是他们不敢想不敢做的?”君子恒手一伸,将一个药瓶递到她跟前。
“什么?”白青亭问,并接过手打开闻了下,一种她很熟悉的味道。
“青春草香。”君子恒道,“你腰间所佩香囊里有青春草香的香味,之前我有闻到过却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巧合罢了。现今想来,你喜爱青春草的味道一直没变,香囊里的香丸是你自已所制的吧?”
白青亭下意识地摸向腰际,空空的触感让她想起她现在所穿着的衣裳是囚衣,哪还有白瑶光送与她的香囊。
不过那香囊里的香丸究竟是不是以青春草所制成的,她并不晓得。
只是在清华阁暗室里,她发现药架上有许多瓶这样的香丸。
她闻着味道喜欢,便一直沿用至今。
白青亭应付性地点下头,现今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安遂公主一案,与她现在还在坐牢!
“蔡业所中的毒是你下的,那么安遂公主的毒你也解是吧?”白青亭想起小一说的话,遂而问道。
君子恒轻点下头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你对蔡业下与安遂公主同样的毒,是因着安遂公主一案与蔡迅有关?你想背后下毒的人自动现身为蔡业解毒,从而清楚幕后气操控之人,你再下手是么?”白青亭将事情连成一起,逐一猜道。
她想,君子恒知道的事情比她多。
不可否认地,他在医毒这方面也完胜于她。
他利用中毒一事设了个局,可这个局这样简单,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陷阱,何况是那幕后的人?
她要是幕后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个马前卒现身而自毁长城。
“我说过,蔡迅他早在当年便有悔过之意。就目前所有线索来看,我至少可以确定一点,他与安遂公主一案无关,但难保他不是知情者。当然,他绝对是事发之后方知晓的。”狱卒已将牢狱重新布置成舒适的样子,君子恒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入牢狱。
二人同在榻上坐下后,白青亭将药瓶放于榻前的几上。
“就算他是事后方知晓内情,但他却无半点想做点什么弥补的样子,反而念叨记挂着蔡业的安危,一直要我放过蔡业……我就奇怪了!他怎么会认为是我对他儿子下的毒!”提到这个,白青亭就来气。
真是她做的她绝不推托,可不是她做的竟然也给她扣上这么大的黑帽,真是气死她了!
“你烧了他的书房。”君子恒凉丝丝提醒道。
“只是半个而已!”白青亭立时做出补充!
全毁与半毁可是两回事!
“在蔡业中毒之前,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细理一番,唯有你烧他书房与以字条恐吓他这两件事颇为异常,他自然第一个想到你。”君子恒用极其理性的分析,说服着来气的白青亭。
白青亭盯着他两息的时间,但败下阵来。
好吧,半个也是毁!
这的确足以让平淡如水活了九年的蔡业很容易地就将所有归究到她身上!
白青亭不再争辨也不承认他所说有理,不过一时起来的火气倒是下来了,重新运作的脑子即时清楚了些,她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你谁都不下毒,偏偏对蔡业下毒,那说明安遂公主一案定是与蔡府有关。可你又说与蔡迅无关,他最多只是事后知晓此事,那么蔡府除了他,你怀疑的是谁?”白青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君子恒抿唇轻笑,“你猜猜?”
白青亭一愣,随即蹙起秀气的眉毛。
她猜猜?
李尚书回到尚书府时,果然接到皇帝的圣谕,内容大概是,要他全权处理追查二十多个杀手的来历,及其幕后指使者。
皇帝此举,无疑是龙玫一事真的触怒了他。
明知安遂公主一案与太子一派、三皇子一派绝脱不了干系,却还全然要李尚书追根究底。
这一追根究底,揪出的人物必大不小。
皇帝界时能承受得住么?
当天夜里,白青亭静坐榻上听着小二从小三那里得来的情报。
白日里,君子恒并未告诉她下毒的人是谁,便声称有公务要办,径自走人。
白青亭无奈只得瞪着他那张丰神俊郎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到最后目送着他迷人的背影离开,她都没能猜出什么来。
恨得她牙痒痒的!
当即,白青亭喊出小二吩咐道:“小二,你去将蔡府所有人的背景都给我查个一清二楚,特别是与蔡业最亲近或最敌对的人!”
☆、第九十三章相信我
小二即时领命而去,到夜里回来,她掏出细长的十根绣花针递给白青亭,然后说着小三那里的情报,也向白青亭保证:“姑娘要的情报明日便会有了。”
“谁去查?”
“小四。”
白青亭默默地无语,肯定又是君子恒那家伙让小二回来暗护在她周围,让小四去查她想要的答案。
可这家伙怎么这么别扭!
他若直接告知她下毒的人是谁,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还猜猜!
他这玩你猜猜我猜猜的恶趣味是从哪儿学来的?或者他原本就有的?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一点呢!
“属下刚到蔡府,便遇到小四。属下并未将姑娘所交待之事告知他,随后不久小四便来强拉着属下出了蔡府,属下见到了公子。”小二看出白青亭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她想了想便解释道。
那时小四传令说,公子让她回姑娘身边,恰好姑娘有吩咐她要前往宫中广纳局去取十根绣花针给姑娘,于是她便去了趟皇宫寻机偷取,回来时已是夜里。
白青亭对小二笑了笑,“没事,我要睡了。”
“是,属下告退。”小二随即出了牢狱,隐于外边暗处。
第二天下午,小四果真带着消息来了。
让白青亭意外地是随行的人,司景名。
“司都统怎么到大理寺监牢里来了?青亭真是有失远迎。”白青亭起身向司景名行了个礼。
她笑意吟吟,身在牢中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礼仪周全。
“白代诏别有无恙。”司景名颔首示意,他看向候在一旁并不急着上前与白青亭说话的小四,了然道:“小四应有话要对白代诏私下说道,我便直话直说,不多加打扰白代诏了。”
“司都统想问什么?”白青亭并不惊讶司景名会连后来的小四都知晓,但她很好奇他此行的目的。
“那二十多名杀手是冲你来的,那么白代诏认为会是谁派来的?”司景名毫不废话,直接问道。
白青亭也明白了,他此行不是为自已,而是为了李尚书。
“既然李尚书想知道,为何不亲自来问我呢?”白青亭不答反问。
她往牢狱里走了走,走回榻上盘腿而坐。
对于白青亭的安然淡定,司景名不由走向前,双手抓上铁栏的钢条。
“很不巧地,我与李尚书尚有几分交情,他所托之事也是陛下如今深切想知道之事,我哪有推托之理?”司景名道,双眸不解地看着不像在坐牢的白青亭。
“是什么让司都统认为我会知道?”白青亭对他暗喻的皇权视若无睹,他连皇帝都搬了出来,无非是要她对他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可他错了,她不知道。
她若知道,那此时小四也不会与他同站于铁栏外了。
司景名哑口无言,同样的问题在入这监牢之前他便问过青云,可青云一副不咸不淡不言不语的模样,最后被他问得急了扰得烦了。
青云便回了他一句:“是什么让遥江认为我会知道?”
这样一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司景名此刻再次从白青亭口中听到。
他心中被激得怒火一荡一荡的,火势越窜越高。
他现在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