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间,皇帝与太医也随之而来,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皆是宫宴之上的妃嫔公主皇子们。
他们林立于后,再次听到宫婢指着已站起身来立于一旁的白青亭厉声道:“陛下!白代诏是杀害公主殿下的凶手!求您一定要为公主殿下作主啊!”
目光灼灼,数十道目光刹那间全聚集在白青亭的身上。
事发之时,含光殿内只有她与龙玫二人,如今龙玫不知何因而倒地磕破脑袋,她百口莫辨。
“陛下,不是奴婢!”白青亭跪于皇帝面前,埋首说道。
不是她,此时此刻她只能说不是她!
其他的话,她竟一字也无法自辨!
皇后诧异,皇贵妃嘴角微挑,太子面色如常,三皇子冰冷依旧,五皇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公主们皆不忍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看向白青亭时的目光也充满了各种猜疑,其余妃嫔们更是各怀鬼胎。
☆、第八十章争论
龙玫浑身是血地被抬入寝殿床榻后,太医们迅速为龙玫止血诊治。
而结果却让他们惊心胆颤,脸色发白,冷汗夹背。
天朝谁都知道安遂公主是皇帝的心肝,心肝一旦受伤,那是会要人命的!
他们都明白,谁都可以没命,唯独这安遂公主绝对不能有事!
君通亦在其中,太医们以他为首,诊治后自由他来报:“陛下,安遂公主已止住血,只是未有苏醒迹象,臣等无能,竟未能诊出何缘由。”
君通羞愧埋首,待皇帝发落。
皇帝眸光深邃,入含淑殿后他便抿紧了唇,神色莫测。
谁都不敢妄加揣测,或妄加言论,个个噤若寒蝉,敛眉垂目,不发一言。
皇帝听到宫婢指认白青亭为凶手时,他未出一言。
此时听到君通禀着龙玫生死未卜,他紧盯着白青亭埋于地的脑袋,终是说了自入殿后的第一句话:“去请君院首!务必要救醒安遂公主!”
沉静的气氛令在场众妃及公主皇子们几欲窒息,直到君院首被内侍一左一右搀扶着半是走半是拖地入了含光殿。
龙玫额际至脑后被圈了厚厚的白纱布,血已止住,乌发铺满枕面床榻,趁得她面容越发白得透明,她双眸闭着,长而卷的浓密睫毛安静地贴在眼帘下,樱桃般的小嘴紧紧抿着,娥眉微微蹙着,她睡得不安稳。
君院首把脉细诊过后轻轻摇首,躬身向皇帝道:“陛下,安遂公主现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陷于昏睡当中,除了后脑勺为头倒地瞬间被摔破之外,既无中毒现象也无利器所伤之处,老臣无能,公主殿下昏睡的缘因未能诊出。”
皇帝沉吟着,片刻后方挥手让君院首起身,利眸落于已跪了许久的白青亭,沉声问道:“白代诏,含光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她也想知道。
可凶手就在她跟前行凶,而她一无所觉!
白青亭听着皇帝声音中的威怒与丝丝信任,心中烦燥懊恼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微微抚平,她轻声回道:“回陛下,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寻公主殿下前往椒凤宫,入含光殿时公主殿下正在梳妆,梳妆后便起身与奴婢一同走出含光殿。奴婢先行两步想着打开殿门,却未料奴婢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看时,公主殿下已倒于地上,流血不止,人事不省。”
“你撒谎!”宫婢大声斥喊,她哭着爬向皇帝:“陛下!奴婢领白代诏前来含光殿之时,公主殿下还好好的,奴婢想着公主殿下定没那么快梳妆好,便先行退出含光殿候于殿门外。奴婢听到异响再入殿时,便看到白代诏满手鲜血地蹲在公主殿下身旁!这含光殿除了白代诏再无他人,随后入内的宫婢内侍皆可作证,岂容白代诏狡辩!”
宫婢声声厉泣,句句如刀,刀刀指向白青亭。
有一点她说得没错,这含光殿除了白青亭再无他人。
白青亭未再出声自辩,此事就算她再笨也闻出不寻常的味道,如今最紧要的便是查出龙玫昏睡的缘因,最好能让龙玫醒过来,那么便能真相大白,她便能洗脱凶手的嫌疑。
皇帝的目光仍落于她的头顶,紧迫逼人,“白代诏,你可还有话说?”
“奴婢无话可说,但求陛下给奴婢一个机会。”白青亭微抬首,望向床榻上昏睡着的龙玫,再回眸时眸光坚定。
“什么机会!”皇帝还未表态,等不及落井下石的皇贵妃莫问心已然开口,“当真可笑!有众宫婢内侍亲眼目睹作证,你竟还敢向陛下讨要机会!”
莫问心向皇帝躬身,面露悲伤:“陛下,蔡德妃膝下只有安遂公主一女,陛下又素来最是疼爱安遂公主,还请陛下速速拘拿了白代诏,为安遂公主讨个公道!”
眼见龙玫已未有生命危险,自入殿门便紧绷成一根弦的蔡德妃经皇贵妃这么一说,刹那间松了下来软成一团,她摊坐于榻旁几上,慢慢起身行至皇帝跟前跪下:“陛下!臣妾无能,未能护玫儿安然,还请陛下为玫儿讨个公道,查出真相!”
蔡德妃恶狠狠地瞪向白青亭,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吞下肚。
她虽未言明白青亭便是凶手,可此举动已严然说明她已全信了那宫婢的说词,毕竟她入殿门时也是看到白青亭蹲在龙玫身旁双手沾满了鲜血。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或许其他人还在犹疑,蔡德妃心中却是同宫婢一般认定了白青亭便是凶手!
皇贵妃成功挑起蔡德妃的爱女之心,及对凶手的痛恨绝决。
皇后杨研娇此时也开了口,道:“陛下,此事尚要详查方可下定论。自始至终,安遂公主虽与白代诏共处一室,其间并无他人入内,不排除确实是白代诏为凶手的可能。”
杨研娇居高临下,瞥睨着冷然淡默丝毫不惊慌所措的白青亭,“但既白代诏求一个机会,陛下何不给了白代诏这个机会,让大家看看,白代诏到底想做什么?”
白青亭对上皇后的眼,四目相对,杨研娇含笑与她相视。
在旁的太子也对皇帝道:“父皇,白代诏素来谨言慎行,宫中侍候多年,其品行端正众人有目共睹,父皇何不给白代诏个机会,让白代诏为自已辩上一番以证她的清白,更莫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以正朝纲!”
白青亭浅浅的笑容隐于唇角,皇后与太子还真是为害她而费尽心思,若无他们母子这一前一后的两番话,或许皇帝还真能给她一个机会自辩,可如今以皇帝对党派的多疑与谨慎,她还有机会么?
白青亭扫过皇贵妃,她倒希望皇后与太子能像莫问心这般直接在话中表达要她死的目的,这样一来她方有机会。
埋首垂目,她再没有去看任何人。
她深切地能感受到,君院首与君通两位太医就在她身侧看着她,两道热切慈详又满是忧虑的目光她不懂是何意,可她庆幸着,十分庆幸着。
君子恒没有来。
她这般狼狈,她心里莫名地庆幸着没让他看到。
皇后、皇贵妃、太子、三皇子,四个全心全意要她死的人已有三人开了口,只余三皇子,他是怎么想的?又或者会怎么说?
她竟有些期待,嗜血的因子在她体内开始蹦哒乱窜。
现代的言论能杀死一个人,古代的言论更能轻易杀死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在尊贵不可冒犯的宫延之内。
☆、第八十一章入狱
龙琮令身后的小喜子推他上前,他向皇帝说道:“父皇,此事事关十二皇妹安危,又与白代诏性命攸关,何不交由大理寺处理?这宫婢也得好好审审。”
众人皆知龙琮此言公正有理,却无人声援。
大理寺有君子恒坐镇,他又与她私交颇好,这是天朝近来人人皆知之事,五皇子岂会不知?他此言是在为她寻最好的出路么?
白青亭抿唇而笑,她心中独自笑得欢快,君子恒确实是她最好最保险的出路。
“五弟此言差矣,事实既然已摆于眼前,理应由父皇决断,何需再由大理寺审判?”三皇子龙纹终于出言露出与他母妃同样的目的,他对皇帝尊道:“父皇,十二皇妹虽无性命之忧,然却是昏睡不醒,何不严刑以待,让白代诏说出令十二皇妹安然苏醒之法!”
龙纹一开口便要对她严刑以待,白青亭并不意外,可心里想着,怎么她就这么失败呢?
蔡德妃此时已近魔怔,听到有苏醒之法,她已猛然冲向白青亭,拉扯着白青亭的手臂,怒喊着:“你快说!你到底把本宫的玫儿怎么了?你快让本宫的玫儿醒过来!醒过来啊!”
白青亭任由蔡德妃摇晃她的肩膀,她的身子如空中飘浮的柳絮轻软无力,发鬓已乱,手臂亦让蔡德妃修长尖锐的指甲掐出道道血丝。
爱女之心,如同她的爱姐之心。
她深深凝视着蔡德妃,“德妃娘娘,公主殿下真不是奴婢所伤,为何昏睡奴婢亦确实不知缘由……”
“你还狡辩!你还不肯放过本宫的玫儿!”蔡德妃疯狂地尖叫着,她已然听不进任何言语。
“啪——”
蔡德妃打了白青亭一个巴掌,响亮的声音彻底让在场之人停下心中各自的鬼胎。
白青亭的脸歪向一边,左颊一个五指山的印记渐渐浮起,清晰可见的五指烙印慢慢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烫着。
“你不肯放过本宫的玫儿,本宫便要你死!”蔡德妃尖锐的言语方落,她的双手已掐向白青亭的颈脖,她咬起牙使力掐着,她是真的想要掐死白青亭。
这样愤恨她一心要她死的蔡德妃惊得白青亭一时忘了反应,怔愣着被蔡德妃狠狠掐着,她无法相信平日贤静的蔡德妃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偏激可怕?!难道母爱的力量真的让人疯狂让人舍生忘死么?
白青亭想起上辈子在现代,她亲耳听到大姐姐真正的死因后,她当场虽无反应,可过后她被想杀光所有人的欲望折磨得不成人样,而她的精神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走向病态。
那些罪恶的人,那些逃脱法律制裁的人,那些为私欲而视他人性命于无物的人,不是一个个都活活死在她的手术刀之下了么!
无论什么爱,爱的力量总是强大的,强大到令人无法想象。
“呵呵呵……”白青亭低笑着,殿内的众人却被她突然的笑声皆惊了一跳。
她的笑低而婉转,清灵悦耳,可莫名地令人生出阴寒之感,冷嗖嗖地从脚板窜起,一直钻入人的灵魂深处。
皇帝看着这样的白青亭,沉声下令:“来人!将蔡德妃送回寝殿好好歇息!”
他就如发怒前的狮子威武傲立于众人间,虽无张牙舞爪,可他的每一句话皆能让人在心上思量几番。
此举是还护着白代诏?
众人在心里默默猜着。
跟着皇帝齐齐过来的刘德海与吕秋之看着白青亭狼狈的模样,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吕秋之,她原本就急得眸中水光毕现,此时一见白青亭被巴掌呼得整个脸肿个老高,嘴角慢慢渗出血来,她的泪已不受控制。
吕秋之往白青亭身旁一跪:“陛下,白代诏是不会害安遂公主的!请陛下给白代诏个机会!”
刘德海见状也终忍不住为白青亭求情:“陛下,吕司记所言极是,白代诏在宫中多年,为人处事大家心中皆是有数的,要说白代诏意图谋害安遂公主,老奴也觉得匪夷所思。”
刘德海与吕秋之终究不是同一个份量的人,吕秋之说的话皇帝全然未听进去,可刘德海一说皇帝至少移动了视线。
他看向刘德海,沉吟着。
刘德海继而又道:“陛下,何不依了五皇子殿下所言,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君大人查个水落石出?”
司景名这时也从外面进入含光殿,向皇帝禀道:“陛下,臣将居德宫周围迅速查了个遍,并无可疑人物。臣想着或有遗漏,便扩大了范围,令黄骑卫守住皇宫的各个出口,严查可疑人物!”
龙纹冷笑,“可疑人物尚在殿中,殿外哪里查得到?”
“陛下,虽说白代诏多年宫中侍候,没功劳也有苦劳,可人心最是难测,又怎么能以此来断定一个人有无罪呢?”莫问心字里行间皆是反驳刘德海的话,“还请陛下三思,莫让安遂公主平白伤及性命,更莫伤了蔡德妃拳拳爱女之心!让不法之徒侥幸逃脱!”
白青亭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的争论,波澜不惊地听着看着,宛如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戏台子,而她正看着戏。
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让许多人不由投以目光,其中便有司景名、龙琮、龙琅、龙纹等人,她如此狼狈又深陷杀害公主嫌疑,可她面上竟无一丝慌张惊恐。
气定神闲。
众人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原本沉默不语的八公主龙琏突然指着白青亭惊道:“难道是因着重阳节那日十二皇妹邀白代诏放风筝,继而害得白代诏狠狠摔了一跤从而怀恨在心么!”
“八皇妹莫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