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她的思虑,君子恒将窗帘放下道:
“别看了,这些人交由小字辈们去处理。”
小二已然早出了马车,与小七、小三一同对敌。
马夫不会武,连手都是抖的,但还是紧紧守着马车帘门。
白青亭道:“这足足数十名黑衣,他们的身手若只是中等倒也罢了,只怕……”
君子恒握住她的手:“还有小八、小九!”
这倒叫她惊诧,白青亭问道:
“不是说小八、小九在出任务么?”
君子恒道:“她们戌时便完成任务回来了,不过那会你正歇着,她们便也没敢扰了你,正好外间有些事情,我便派她们出去了,在我们偷偷自后门出君府的时候,她们已经回来,并跟着我们出来。”
她有点呆了。
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她们好歹也是她四大丫寰中的两个,虽不比小二、小七与她亲近熟悉,可也是她的人啊!
白青亭有点小不高兴:“那她们一路跟着为什么没有现身?还有你,为什么没与我说一声?”
听着她质问的口气,君子恒解释道:
“她们一路跟着没有现身,就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们的人不能全暴露在明处,小一在暗处这一点对于我们的敌手来说,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他清楚我们的人有几人,有哪一些人,甚至清楚这些人的身手,我让她们隐着,就是想藏着点实力,才不至于事到临头乱了阵脚。”
好有道理。
每一回自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是好有道理,令她一开始想找个楂的心总在无形中被灭个干干净净。
他瞒着她不说,暗中安排小八、小九隐在暗处,也是为了两人的安全。
出于这样的考虑,她实在再说不出什么旁的质问来。
白青亭下了心中那口小不高兴的气问:“你所说的‘他’是指……”
她看着他,并未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可他知道,点了点头确定了她的猜测。
白青亭微叹道:“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其实若是他想,他是可以安安稳稳等到陛下退位,从而顺顺利利继位的。”
君子恒道:“世事总是难料,他怕的便是这一点‘难料’,何况陛下的心思谁也没摸个通透,你以前在御前侍奉,你觉得陛下真的对他这个太子完全满意么?”
完全满意么?
当然不是。
可就所有皇子而言,至少皇帝对龙琅还是较为满意的。
白青亭道:“就因着这一点点‘难料’,他害怕了,继而铤而走险,最后若是胜了便罢,若是败了,那他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君子恒一边注意听到外边的打杀声,一边道:
“以前皇后尚在中宫的时候,他信口尚足些,现今皇后身陷冷宫,他这是在为自已早做打算,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龙琅会紧紧盯着她?
不知从何时起,龙琅竟算计起想要抢他的人!
这一点君子恒没有说出,只在心里想着如何尽快拉龙琅下太子宝座。
他的犹言未尽让白青亭好奇起来,即便耳边尽是刀剑相击、惨叫痛呼的声音,她还是颇有闲情地问道:
“只是什么?为什么不说了?”
君子恒轻点她的鼻尖道:“没什么。”
说后他掀起窗帘往外瞧了瞧,她也一并往外瞧了瞧。
夜色中,小二、小七、小三穿着正常的衣衫容易认些,倒是许久未见的小八、小九一身黑色夜行衣,想来也是为了方便隐藏于暗处。
这会一混打起来,白青亭想要瞧得她们的身影在哪儿,还真有点费眼力。
君子恒放下窗帘,她眼前便又一片马车内的晕黄灯光。
马车中间矮几上放着盏油灯,很小巧精致,是被几上一个类似卡槽的凹糟固定在几上的,怎么快跑狂奔也没倒或灭。
白青亭好奇地看了起来,岂料双眼还未靠近些,马夫突然便大喝一声,吓得她又坐回位子上。
君子恒也是皱了眉头,起身掀起厚重的车帘布往外看去。
马夫感到身后有动静,便回头来看,见是君子恒忙道:
“公子快些进马车里去!”
君子恒目落在马夫被砍了一刀的右臂上,再看了看黑衣的数量,心中一下子有计量。
安慰了马夫两句,让自车里拿出止血散与纱布出来,在马夫两番说道没事后,君子恒干脆道:
“把你这右臂绑好了,待会进城回府,你才力气赶车。”
明明是好心好意,却非说得是为了他自已似的。
白青亭头一回见到君子恒好心好到这样别扭。
他为马夫绑好纱布后回马车里坐好,白青亭便问道:
“我记得以前给你赶马车是水伯,可这回回来却未再见到水伯,他上哪儿了?”
君子恒眉心微乎其微地一拧,随即道:
“水伯的儿子不争气,受了旁人的圈套,输得一无所有,上回上门来找水伯,水伯便取了积蓄,全给了他的儿子,岂料才过两日,他的儿子便又找上门来,说是在赌坊输了上万两,让水伯想想办法,若是无法交上输掉的银两,赌坊的人便要砍了他儿子的双手……”
说到这里,白青亭隐隐觉得该是要发生坏事的前兆了。
果然又听君子恒道:“水伯哪里有上万两的银子可供他儿子拿去还赌坊,于是他儿子建议只要水伯每日报告我的行踪,赌坊的人便会放过他儿子。”
报告他每日行踪?
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虽说他身边时刻有小字辈护着,可若是有人存心设下圈套,他是很容易受伤,甚至送命的!
白青亭看着豆大的灯光:“没想到他的手竟然已伸到君府里的下人来了……水伯可有听他儿子的?”
君子恒垂目,神色黯然。
白青亭觉得大概是水伯不好了。
君子恒道:“没有,水伯给我当车夫已当了十余年,自我还很小的时候,水伯便十分护着我,他哪里肯做这等出卖我的事情?”
白青亭道:“那……”
君子恒道:“水伯不肯这样做,他儿子哭着喊着,用性命威胁也没有用,最后水伯亲自去见了赌坊的老板,他想着去求一求,让赌坊的老板放过他儿子,可是自那日起,水伯再没有回来……”
待到君子恒察觉,再让小四去探查并找到水伯的时候,已然晚了。
水伯与他儿子两人皆死在赌坊里。
白青亭安慰道:“不要难过,水伯……下辈子定然能投生到非富即贵的人家……”
君子恒道:“不求水伯下辈子富贵荣华,我只求水伯下辈子能安平喜乐,平凡安稳地过一辈子,子孝孙绕,享尽天伦,再不要因着谁卷入这种争权夺位的璇涡里来……”
他沉声说着,神色淡漠。
但她想,他的心一定是很痛的。
十余年的情谊,即但不是亲父子,大概也如同父子了,何况水伯十余年照顾侍候着君子恒,最后还是为了君子恒而横死。
这样的缘法,换做是她,大概也会记水伯的恩,记上一辈子。L
☆、第四百四十章不出府门
数十名黑衣已被解决一半,小三、小七、小八、小九四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挂了些小彩,除了小二。
小二看起来游刃有余,将周边的几个黑衣杀个十分狼狈。
照这样下去,君子恒与白青亭丝毫不必担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了另一个黑衣。
身形高大,步伐沉稳,双目犀利,下手狠绝,招招杀气甚浓,这让感觉他与君子恒、白青亭夫妻俩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样的感觉让白青亭微感不妙:“这个人定然是太子殿下的杀手锏。”
君子恒懂医,他可以远远看出一种草药是什么,却无法判断马车这个已令小二认真对阵起来的最后黑衣:
“这人……不知是谁?”
白青亭一瞬不瞬地盯着与小二撕杀的黑衣:“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君子恒闻言看向她。
白青亭凝神想了会,连眉头都越蹙越紧,可感觉就是差一点儿。
君子恒伸手,指腹轻轻放在她眉心揉了揉。
白青亭抬眼看他。
君子恒道:“想不到就别想了,该想到的时候会想到的。”
白青亭微笑着点头,又掀起车帘看着外边的战况:
“你觉得小二会赢么?”
君子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了一会道:
“我不懂武功,看不出致关重要的一招一式,只大概觉得两人势均力敌。”
说得不错,就是势均力敌,这也是白青亭的感觉。
她与君子恒一样不懂古武,根本瞧不出任何招式间的关健所在。
即便如此,可能上辈子一直是与恶魔打的交道,于是她对危险总是很敏感,总能在危机逼近的前几息感觉到,并做出反应。
当然也有不灵的时候。
所幸这种时候很少,不然她得早就没命了。
白青亭道:“倘若这最后的黑衣不出现,那么现在我们应该进了城门了……对了,这个时辰的城门早宵禁了,你可有安排人为我们开城门?”
眼前危机还未解除,她倒是还有心情关心城门的问题,这让君子恒不由放心了些,至少这样的情形并没有影响到她,继而影响到两人的孩儿。
君子恒点头:“当然,只要我们马车一到城门外,便会有人给我们开城门。”
小三、小七、小八、小九四人已渐渐将先到的黑衣们一一除尽,慢慢地只余下与小二对打的那个最后才到的黑衣,及四个其他黑衣。
五对五。
除了最后那个黑衣,其他四个黑衣几乎毫无悬念被小三四人干掉。
到了最后的五对一。
最后黑衣开始有了退意。
白青亭冲小二五人喊道:“抓住他!”
小二五人自然领命。
可最后黑衣并没有即刻落了下风,约莫过了十几招后,趁着一个空隙,他飞向夜幕,消失于夜幕,逃了。
小二五人还想追,却被君子恒喝住了:
“穷宼莫追!”
白青亭也赞同穷宼莫追。
一路到城门时,五人小心翼翼地护着马车。
君子恒想着小一与小四未归,渐渐起了忧虑。
白青亭也一样:“小一与小四不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吧?”
君子恒道:“希望不会。”
进了城门之后,一路回到君府,再没发生什么事情。
进君府的时候,已是三更天,君府里除了还需要守夜的下人,基本已然睡了。
恒院一切如常,一进院门妈妈丫寰们便迎了上来,马妈妈更是急了:
“公子!少夫人!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饿了?小厨房还温着夜宵,老奴这便让人去端来如何?”
马妈妈一连叠声的嘘寒问暖让君子恒与白青亭很是暖心,却也有点无奈。
点头应了马妈妈的提议之后,马妈妈欢喜地招呼着几个小丫寰去了小厨房,君子恒与白青亭则在厅堂坐着等着聊着。
白青亭问君子恒:“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不然太子殿下没理由在中秋夜冒险派人来刺杀我们,定然是有什么刺激他这样迫不急待的缘由。”
君子恒点头道:“再过两日,陛下便会到围山狩猎,界时朝中文武三品及以上的官员皆会参加,我、五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景名,也会参加。”
狩猎?
刺杀?
白青亭理着头绪道:“他是不想你在两日后……出现在围山?”
君子恒道:“他一定有什么计划。”
何止是计划,那肯定是大计划!
指不定……
白青亭突然想到什么,心上微惊:
“他不会是想在围山……趁着狩猎乱箭齐飞的时候……”
她看着君子恒。
君子恒冲她点头:“自近日来太子殿下一派大小官员的种种行事迹象,我与五皇子殿下便有此猜测,便没确定,现今倒是可以确定了。”
他转而对小三道:“去通知小五、小六,加强保护好五皇子殿下,特别是在两日后的围山狩猎,还有让小五告诉殿下——确定了!”
小三没问为什么,转身便亲自前往五皇子府传达君子恒的命令去了。
马妈妈与几个小丫寰这时鱼贯而入,端着各种美食。
因着夜深,于是大都是易消化的食物,以粥为主食,其他小糕点为辅,足足八样摆满了整整一桌。
白青亭有点乍舌:“妈妈……这也太多了吧?”
马妈妈笑着道:“不多!公子说了,现今少夫人的每顿都必须吃好吃饱,让小厨房时刻备着各色糕点、粥点,还有大补汤,这样一来,少夫人哪时饿了,都即时有营养又美味的食物可用!”
说到补汤,白青亭扫了一下桌面,还有没有马妈妈所说油腻腻的大补汤,要不然她绝对是嫌恶地撇开眼。
君子恒瞥到她嫌弃的眼神,浅笑着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