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姑娘!你可莫要想不开!”
白青亭理都不理,继续盘膝悠哉游哉地静坐着。
对于上面的人的喊话内容,她嗤之以鼻地翻了个白眼。
当然上面的人看不到,不然他就晓得他是白担心了。
石顶上继续传来焦急的叫唤声:“白三姑娘!白三姑娘……”
白青亭被扰得烦了,蹭的一下跳下床榻,走到石顶缝隙之下,仰着头不悦地呛道:
“招魂啊!喊什么喊!”
她终于见到了上面那人的脸,不过也只看到一双眼而已。
他蒙了块灰布巾,只露出一双眸光焦急见到她后又欣喜非常的眼。
白青亭不解道:“我又不认得你,你蒙脸做什么?难不成还怕往后咱俩不小心遇到,我找你算帐?”
灰布巾对白青亭试探的话没什么反应,只一味请求道:
“还要烦请白三姑娘将食盒挂好,我好将食盒提上来。”
白青亭也不问了,索性在桌旁坐了下来:
“先前也是你送来的膳食?”
灰布巾点头:“是,是我送下去的。”
白青亭哦了声:“那你先前怎么送下来的,还怎么提上去吧,我困了,我要睡了,你莫再叫魂似的大喊大叫,否则……”
灰布巾吞了下口水:“否则……如何?”
白青亭自圈椅中站起。理了理根本不乱的散发,淡淡道:
“否则日后,我俩真不小心遇上了,我会一笔一笔地与你算总帐!”
灰布巾哭丧着脸,眼睁睁地看着白青亭好不容易走入他的视线,不到片刻又走出他的视线,而食盒还好好地待在密室中的四方桌上。
他的声音快哭了:“白三姑娘……”
回到床榻上重新盘膝而坐的白青亭一听。浅浅地笑了开来。这灰布巾的性情让她想起了古灵精怪的小七。
也不知小七丢了她与小二,会担心成何等模样?
听闻上回小一护她不周全,让她全身大大小小布满了伤。让君子恒那家伙好一顿整治。
说是君子恒整治也不然,似乎是君子恒什么也没干,小一自已便满心愧对地自我罚去了。
到底是自罚了什么,她事后问过小二。小二却默言不语。
向来皆是她问什么,小二便答什么。这样的情况很难得。
后来她又问了小七,小七也是支支唔唔的,半晌连第三个字也说不全。
小七就说了两字“奴婢”,然后奴婢什么。小七便再说不出来。
至今想起,白青亭觉得那一次小一自罚的名目应该是挺骇人,后果也应是挺严重的。
可她们个个不说。她后来也难得见小一一次,自无法搞清楚自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而小二与她在居德殿那一回。她命在旦兮,小二同样亦是差些重伤不治。
这一回她倒是没听闻君子恒有责怪过小二,反又是受命追踪钟淡的小一中了镖,她虽再三表示那怪不得小一。
君子恒似乎也听进去了,不过他却说,他没怪小一,但小一自已却是负罪感深重。
那一次她便明白了,这些在她周围护着她的小字辈们,倘若一个没护好她,便会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惩罚。
即便君子恒没有下令责罚,小字辈们也会自已罚自已。
想到这,白青亭有些担心起这个君子恒派来她身边的小七。
她向来待小二与小七是不同的。
她待小二,那是真的将其当成自已人。
而小七,她终归隔了一层君子恒的干系,有些事情她刻意隐瞒了小七,甚至有时是故意将小七引走。
小七丢了她,不知会如何?
小二也不知去向,可还活着?
灰布巾果真听话,没在鬼喊鬼叫地扰她清静,可他也没消失,他就守在石顶的缝隙边上,仍在不死心地低声叫着。
不敢大声,便细如猫叫的声音唤着她。
白青亭有点哭笑不得,这密室虽深,占地却是不大,无需多大声,上面的人便能听到,她浅道:
“倘若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如你所愿。”
灰布巾即刻应道:“好!白三姑娘请问!”
白青亭问:“与我一起的丫寰怎么样了?”
灰布巾迟疑着。
白青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你只需回答我,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灰布巾这次没有为难,他答得很是顺溜:“活着!”
白青亭没有再问什么,她依言将食盒挂上绳索勾上。
灰布巾很快将食盒收回,石顶再次被关上。
密室又是只余一片暗淡的光亮。
灰布巾的那一个迟疑,令白青亭心里对小二的状况有了数。
她想,小二还活着,但一定是半死不活了。
小二一心为她,心中除了她,连自已都是没有的。
倘若小二千方百计想寻她,他们又不让,这其间少不得一番严刑拷打。
受制于人的小二即便身手再好,武功再高,那必也得浑身伤痕累累。
受了伤,他们若没给小二医治,日久天长的,即便不死也是去了半条命。
所幸小二自小练武,身子骨不若闲情的女子,应能撑一些日子。
白青亭叹息道:“小二,你可莫要犯浑,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另一间密室里,或者该说是是一间刑房里。
小二被五花大绑地锁于木桩上,精钢所制的锁链将她的四肢与头颅紧紧锁于木桩上,动弹不得半分。
她紧闭着眼。
但只要细瞧,便会发现她并未全然闭上双眼。
她阖着的双目中留着一丝缝隙,透着一丝微弱的倔强,十指仍在渗着血,还未凝固,新鲜得很,显然是刚用过刑。
她脸色发白,唇色黑紫,十指微微颤着,唇紧紧抿着。
青丝散乱,普通的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灰布衫襦裙布满鞭痕,鞭子将衫裙鞭得零零碎碎。
在每一条犹可见白皙肌肤的碎布中染满了血迹,那是一条条狠狠鞭出来的伤口,伤口皮肉外翻,似是止过血,皮肉只余一片发炎生流胧的腥红。
刑房内潮湿阴暗,到处布满刑具,较之刑部大牢刑房刑具的五花八门,竟是不遑多让。L
☆、第二百七十三章主仆相见(1)
“她怎么样了?”
“还是不开口,嘴硬得很!”
“哼!那就让她尝尝我们这些刑具的滋味……再不然,找几个男的来侍候侍候她!”
“是!”
小二微阖的眼只有一线之光,她看得不太清楚,耳朵却是听得清楚的。
两个男的,一个是自她被抓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刑房里来之后,一直对她严刑拷打逼问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她听着声音耳生,应是第一回到这刑房来。
要不然,就是他来过,却是头一回开的口让她听到。
严刑拷打期间,她也有耐不住昏过去的时候。
中年男子呵笑着靠近小二:“如何?想清楚了没有?你要不要从实招来?”
小二抿了抿干涸黑紫的唇,彻底阖上余得一线的眼。
她有点累,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应付眼前这个狠辣又丑陋的嘴脸。
中年男子用力捏起小二的下巴,逼得小二不得不再次掀开一线之光,她一瞬不瞬地瞅着近在咫尺的中年男子。
皮肤黝黑,左侧脸有条细长的刀疤,被满脸的胡缌遮得若隐若现,他一脸的垂涎。
小二明白,自另一个男子说要找几个男的来侍候侍候她之时,这个中年刀疤男便对她起了坏心思。
刀疤男道:“说!君子恒突然来海宁府到底是干什么来的?这中元县除了白青亭,还有谁是他亲自到此的目的?”
小二没有作声,只是用力啐了他一脸唾沫。
莫说她不晓得,就是晓得她也不会说的。
小二恶狠狠地瞪着刀疤男。
刀疤男不以为意,他猥琐地嘿笑着,手放开小二的下巴,他伸向小二破碎的衫裙……
“住手!”
刀疤男停下手回头,小二亦看向刑房出口处。
是刚才的另一个男子。
他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事?
刀疤男与小二同时想着。
男子走近刀疤男,这让小二更近地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斯斯文文,书生扮相。一派温和亲切的模样。
刀疤男不解地唤道:“大人……”
斯文男在转过刑房出口之时,便看到刀疤男那手伸向之处,即时明了刀疤男的意图,他嗤笑道:
“我也就说说。你还当真了?”
刀疤男一愣:“大人,我……”
斯文男挥挥手:“行了!我能明白!不过,这个丫寰是白青亭身边得力的,一时半会既不能真让她死了,也还动不得她。你给我收敛些!”
刀疤男连连哈腰:“是是是!我自当听大人的!大人此番回来是?”
斯文男踏近小二两步:“我一直深知你是白青亭身边最得力的,可却未想,白青亭待你倒也是真心的。”
小二急道:“我家姑娘在哪儿?你们将我家姑娘带到哪里去了!”
她嘶哑的嗓音虽不大,却响彻了整个刑房。
特别的刀疤男不禁多看了小二两眼,这两眼中带着些微的诧异。
这两****将刑房内的拷问刑具几乎用了个遍,她都去掉半条命了,却是死咬着牙关,半个字也未曾吐露。
若非早知她是会说话的,他还真当她是个哑巴丫寰!
这会终于听到她开了口,却是为了她家姑娘白青亭。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寰。
很显然地,斯文男也是如同刀疤男这般想道,他趣味盎然地瞧着将他瞪得似要瞪出两个窟窿来的小二,诱道:
“只要你说出君子恒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便告知你,你家姑娘现今何处,如何?”
小二眸中闪过鄙夷之色,她敛了狠狠瞪着斯文男的双眼,几近呢喃道:
“姑娘不会有事的……你们这些蠢蛋还奈何不了姑娘……”
斯文男脸色突变。
小二一个掀眼抓了个正着,她呵笑着:
“公子既然来了。那便不会由着你们伤害我家姑娘!你们等着,等着公子将你们碎尸万段!”
刀疤男怒极:“大人,让我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
斯文男难看的脸色缓了下来:“带着她,跟我走!”
刀疤男讶问:“大人。这是要放了?”
斯文男停住转身离去的步伐:“有人要见她,你快带着她跟我走。”
白青亭自醒来,待在密室中已有两日。
在密室里想着小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将她与小二分开关着,明摆着是想对小二做什么,严刑拷打自然没不了。可他们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拷问关开她的事?
不,她的事没什么好挖的。
再深层的,小二也不晓得。
即不是关于她的事,那还会是什么?
她想知道。
于是在第二日,灰布巾给她送来午膳之时,她将他放下来的绳索抓住。
灰布巾有点呆住:“白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将食盒挂上来啊!”
白青亭把玩着绳索末端的小勾,这是实心铁制的,放在手心里倒还有些份量,勾尖钝锈,并不用成为利器。
她指腹放于勾尖上稍稍用力,果然是除了沾点铁锈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灰布巾见白青亭此举,稍微明白了过来,他悔道:
“我真是笨!晓得收起一切瓷器,却忘了这绳索末端铁勾,也算得是一个利器!”
忽又见白青亭用指腹往勾尖力压后,并不见血,他方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这铁勾早生了锈,并不尖锐……”
白青亭这时开口了:“是么?你确定这铁勾真伤不了人?”
灰布巾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伤、伤不了人啊……”
白青亭突地将绳索用力一拉,绳索的另一端攥在灰布巾手里,她这一拉,他险些被她拉得栽个跟头。
还好他虽被白青亭惊得心颤肉跳的,但仗着有武功底子,且还不错的优势,硬生生扯住了往下拉的绳索。
他大声问道:“白三姑娘这是做什么!”
白青亭淡淡道:“没做什么,就是想着让你下来陪陪我。”
灰布巾羞涩道:“我、我不能下去陪白三姑娘……”
白青亭哦了声:“不要紧,你迟早会下来的!”
趁着灰布巾羞得将头侧过一边之际,她将早置于桌面上的油灯给拿在手。
这是整个密室里唯一的油灯,她得好好利用利用。
灰布巾闻出点异常味道再正过脸来之时,白青亭已将油灯欺近了绳索点燃。L
☆、第二百七十四章主仆相见(2)
灰布巾瞪大了双眼,气急败坏地大叫:
“白三姑娘不可!不可啊白三姑娘!你快住手!不不不,快、快灭火!快灭火啊!”
他也不敢使劲拉绳索,怕还在白青亭手心中把玩的铁勾会伤了她。
他只能干瞪眼急得上火。
白青亭却闲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