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白青亭半途便与白红娟分开了马车坐么?
不是说因着争吵生了嫌隙而两两恼怒互不理会了么?
可此刻他听到的那一句三妹,他看到的那一位白三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着她们大姐三妹的亲妮模样,又听着她们互相着想的姐妹情深,顿时便是一道晴天霹雳。将他之前的侥幸与所得情报劈成了灰烬!
彼时他所得情报错得有多离谱,此时他的悔恨便有多深。
要知道,白青亭不仅是有个后台强硬的大理寺卿未婚夫,她还有个更为强硬的未来祖父与未来公公!
君院首乃宫廷太医院之首,深受皇太后的信任,君通君太医乃下一任太医院院首之首要人选,皇帝对君家更是宠信有加!
随便哪人一句话,都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整死他们李家,甚至整个********!
那个名满天下的李氏皇商,不就是皇帝轻轻一句话便灭了整整三族么!
虽说李氏皇商那是自作孽。可之前谁能想到?
如若他们李家也有这么一日,在此时此刻他们又焉能想到?
防范于未然,绝不得罪他们李家得罪不起的权贵,向来是他父亲自小对他谆谆诱导的一句耳熟能详的话。
这边李肖生瞬间思绪万千,脑海中得得失失,心口上计计算算。
那边白青亭已然再次发了话,却是问余下的三名富家公子:“游戏还玩么?”
游戏?
什么游戏?
剁手指游戏?
纷纷想到洪公子被剁手指的血腥场面的三人,纷纷将脑袋摇得快要掉下来。
白青亭看到他们摇首:“不玩?”
三人连连点头,他们已是被白青亭的身份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虽未如李肖生想得那般远那般深,可他们却是真真实实晓得的。得罪了白三姑娘,那便如同得罪了大理寺卿君子恒,更如同得罪了整个世世代代沐皇恩的勋贵君家!
那下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白青亭十分好说话:“行。就便不玩了。”
白红娟大松了口气,小二别有所思,小七意外地看着白青亭,李肖生与三名富家公子则更是喜出望外,只有洪公子在心里愤愤不平。
凭什么五人齐齐上武光寺后山来,只有他被剁了一根尾指?
且他还不是主角。他还是陪着李肖生来的!
洪公子心中的愤愤不平没持续多久,白青亭下一句话便让他暗自笑开了花,连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微扬,幸灾乐祸得有点明显。
可他已管不得了,他就是幸灾乐祸!
白青亭接着将自已的手术刀丢给小二,小二不慌不忙接个正着后,她像在说切萝卜一般的轻松语调说道:
“小二,去,把余下四人的右手尾指都给我切下来。”
小二领命:“是,姑娘。”
寒光一闪,小二走向四人中离她最近的那位下巴尖尖的公子。
四人,这其中当然包括了李肖生。
“啊——”
听着四人中第一个已被小二轻轻松松切下右手尾指的惨叫声,李肖生坐不住了,哆哆嗦嗦道:
“三、三三妹……我不、不休你大姐了……”
“求求你!饶过我啊——”
白青亭没作声,第二个富家公子右手尾指又被小二干净俐落地切了下来。
李肖生看着又一个鲜血直喷,哀声连连,满地打滚,他这回的话利索得多:
“我给红娟赔罪!我保证!李家大夫人的正室之位永远都是红娟的!除了红娟再无他人!”
白青亭这回有反应了,她瞧向身侧听到李肖生此言之后脸色万变的白红娟,半会后白红娟只是冷笑地转过身去,她便明白了,也庆幸着白红娟没让她失望。
“白三姑娘!此事与我们无关啊,是李大公子啊——”
第三个为自已辩解的话还未说个完整,右手尾指已然被小二手中所执的手术刀一刀切下,小二最向李肖生,眼底明晃晃地写着——
最后一个!
李肖生被小二盯得差些尿湿亵裤:“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瞬间他又转向白青亭与白红娟,喊道:“陆氏!只要夫人肯回李家,陆氏全由夫人来处置!她肚子的孩子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与夫人共同的孩子……我们年岁尚轻,日后定然会有我们自已的孩儿的!”
白红娟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她看着同床共枕了整整六年的夫君,从连名带姓地直呼她白红娟到只唤闺名的红娟,再到此刻的夫人,她感到从所未有的陌生与可笑!
“大姐……”
“我们……和离吧……”
“……什么?”L
☆、第二百二十一章和离协议(3)
白红娟平静地说着,李肖生却听得目瞪口呆,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已所听到的。
撕破脸面也不肯成全他与陆氏的白红娟居然说,要与他和离?
他都说不休她了,她居然说要和离?
“陆氏毕竟怀了你的骨肉,虎毒且不食子,三个多月的小生命了……”
白红娟凄凄一笑,包含着浓浓的失望,觉得多说无益,又道:“你想留便留,不想留也是你自已造的孽,与我何干?你不必与我说那么多。”
李肖生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红娟……”
白红娟拦截他的话:“我并非在说笑,更非一时气话,或许先前我有万分的不甘,有足以翻了天的埋怨,可经了这么多事,我也想通了……不合适便和离了吧……”
李肖生挣扎着站起身,好半会方站直看起来十分赢弱的高大身躯,他嚅嗫着道:
“不是说……死也不能如我的愿么……”
白红娟愤愤看着他,动气道:“你的愿是什么?休了我?你既要休我,我岂能如你的愿!我嫁入你李家六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到头来还要让你休了!”
李肖生动了动嘴皮子,没吭声。
一是无话可说,二是有也不敢说。
边上小二手中的手术刀还虎视眈眈着,给十个胆,他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再随意堵白红娟的话。
白红娟转而一想,气沉了些:“不过,你我和离了,也算是如了你的愿了……”
界时他大可如愿抬陆氏为正室夫人,无人会再阻挠,无人再与他吵闹,闹得家中不宁,谁也能得个开怀的时候。
她退一步,不就如了他与那贱妾的愿了么!
想到此,白红娟竟无再似往日那般的不甘愿。连半点都无。
哀大莫过于心死。
女子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嫁错了郎,倘若真嫁错了,那便是一生。
在之前,或许她尚对李肖生还有些念想。那也在刚才他那一番为保命而不顾亲骨肉生死的绝情之中,化为灰烬。
那样泯灭人性的话,她是连想都未曾想过,他怎么就那般轻易将之说出口?
那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怎样的自私自利。方能说出那般话来。
李肖生沉默着,他明白白红娟说得不错,不管是以被休的方式还是和离的方式,最后的结果都是如了他的愿。
可白青亭真能同意这样的事发生?真能容许她嫡亲长姐和离归家,自此孤独终老了却残生么?
李肖生怯生生的目光不时瞧上她一眼,复又快速地敛眼,这样的来回得复已有三趟,白青亭岂会不知他在等着她开口应一声。
她可不打算那么容易便放过他:“大姐执意要和离,我自不会阻拦……”
李肖生眉笑眼开。
见此,小二暗骂一句。小七明骂一句,迎雨红红的眼眶带着愤怒。
白红娟却是温婉一笑,早看清一个人的本性,早已是遍体鳞伤,那此刻这一点小小的伤害又算得什么?
何况既已决定离开,那她何苦再将视线放在一个没人性的畜生身上?
瞧着白红娟丝毫不在意李肖生迫不急待要与她断了干系,白青亭微悬着的心在这一刻总算安然彻底地放下了。
她设计了这么多,又是手指游戏又是打心理战的,就是为了激发出李肖生烂成一污泥的本质,将其毫无保留地摊在白红娟面前。好让白红娟彻底看清李肖生的本性,免去日后有半丝旧情复燃的可能性。
为着这个目的,她不知都费了多少力气克制自已血液里不断叫嚣的暴力血腥因子,要让他们知晓她以前干的事情。莫说前世现代,就是在京都执天府她的那些手段,以她对他们胆量大小的目测,绝对能够生生吓死他们!
也不知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肥耳大肚的,怎么就生了那么小的胆量?
不就切个尾指么。也能吓成这般熊样。
要是她动起挖心挖眼或活人解剖的念头,那他们不得当场休克?!
所幸白红娟除了担心她这么做之后对她不利的后果之外,未曾对她起了厌恶或其他不好的感觉,她这般费心思费时间地为白红娟做这些事,倒也算值了。
在场之人的心中所思所虑,皆不同程度地翻了几翻,可这也只在几息之间。
白青亭接着道:“但……我大姐嫁去你李家时的嫁妆,可要一样不差半分不少地还给我大姐。”
她微挑下眉:“怎么样?李大公子以为如何?”
李肖生哑然,他被白青亭这个条件难住了。
白红娟六年前嫁给他时的嫁妆,虽不说是十里红妆,可也十分丰厚。
这么些年来,尚握于白红娟手里的嫁妆怕早已所剩不多,至少得九成的嫁妆已然落到他母亲手里,被紧紧攥着。
他哪里拿得出来?哪里敢做这个主应下?
见李肖生半晌不吭声,白青亭声音微冷:“怎么?归还嫁妆天经地义,李大公子不同意么?”
“同意!我自是同意的!”李肖生忙不迭应道,他的小命尚捏在白青亭手里,他哪里敢不同意?!
“好!”白青亭欣然一笑,转头便对在场的四名富家公子说道:“那便请四位公子今日做个人证,两日后我大姐与李大公子到了衙门公堂之上,还有劳四位公子皆要到场给做个见证!”
包括洪公子在内,余下亦被剁下尾指的三位富家公子已在小七的帮助下止了血包扎好了断指的伤口,此刻四人一闻白青亭此言,他们皆纷纷点头,作出保证。
“是是是……”
“一切听白三姑娘的……”
“自当听白三姑娘的吩咐……”
“自然自然,两日后必到……”
一连忙不迭应下的应声,白青亭满意地再回过头来,看着脸色似乎越发灰败的李肖生,讥讽一笑。
这便是交情,这便是利益,这更是面临生死之际的人性!
在生死面前,交情与利益随时可变,人性更是连屁都不算半个!
就那样轻易地放过了李肖生,除了白红娟真是大大松了口气与迎雨那红得像猴子屁股的双眸之外,小二小七在心里皆不同程度地产生了疑惑。L
☆、第二百二十二章包容之心(1)
自家姑娘居然没将李肖生断个手断个脚,真是不可思议!
倘若白青亭知晓了小二小七心中所想,她定然得哭笑不得,回吼她们一句——
老娘也不是个逮人就爆头的嗜血大魔头好不好!
虽然她也真没打算就那么轻易地放过李肖生,可这不是得一步一步来么。
莫急,有些事还是急不得的。
下了后山,沿着武光寺所在山峰峰后的山路石径重新回到斋院,白红娟紧握着白青亭的手,真挚道:
“三妹,谢谢你!若非有你,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依我原来的心结,只怕是一头栽入死胡同亦不自知,到死也是枉活这一世!”
白青亭微笑:“大姐客气了,自家姐妹何需说这样的话,这天又黑又寒,大姐还是先回厢房歇着吧,待大姐养好了精神,改日我们再聊。”
白红娟点头离去。
临行迎雨给白青亭行了个大礼:“今日若非三姑娘,只怕奴婢便是死也难以向大夫人交待!奴婢给三姑娘磕头了!”
白青亭也没阻拦,任迎雨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方道:“好好侍候大姑娘,往后自有你的福气。”
她话中有话,然迎雨此刻心里只是满满对她的感激,并不作他想。
小二与小七却是听了出来,不禁又是对看一眼。
回到了厢房,待小二小七二人各自忙活好了银炭火盆、暖和手炉、沏好香茗,小七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厢房,说去找管斋饭的小和尚问问看有没有糕点之类的,好拿来给白青亭做做夜宵。
对此,白青亭欣然接受。
反正后山自足斋里一番折腾,她确实也有点饿了,虽然她也没动什么手,也就切了根手指头而已。
但她觉得武光寺的斋饭实在是易消化得很,此时她五脏庙里已然空空如也。
小七刚窜出厢房门去,白青亭便对小二道:
“明日回白府后。你找个时间去探一探迎雨的口风,弄清楚为何大姑娘会突然去了后山自足斋。”
小二应道:“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