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张心是十分的繁忙,不但要到吕雉的座前听差,一有空就关在屋里阅读医书。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从哪些地方找来这么多的书简,几个书架搁满,就堆码在地上,占据了大半间屋子。
张心对这些书进行了归类整理,把所有的医书选出来,有大约十多卷,其中我勉强能认出的有《神农本草经》与《皇帝内经》,但书中的内容,我几乎睁眼不识。
张心能坐下来静心读书,我并不奇怪,因为张心曾告诉我,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读书是最好的享受,也是最好的让自己远离尘嚣的办法。也许,经过这段时间的起落沉浮,他已经回归到了自然的本性,学与识,才是读书人的根本,权利、地位、物质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结果读书人最有效的灵丹妙药。修身、治国、平天下,这套说得天花乱坠的大道理,最终还是会成为王霸天下的工具,天下何需治,无为而已,正是它,乱了天下的规矩,害了天下的苍生。如果每个读书人都能坚持自己的学问,坚持自己的信念与信仰,而不是为了讨好精英权变不已,我们的民族就会有真正的脊梁,真正的灵魂。读书人有灵魂吗?没有,他们虚弱的肉体无法为灵魂安家落户,他们的灵魂早被权变抽空,剩下的是一个可以随时吹胀的气泡。在百姓的眼里,他们是毛发光鲜的牧羊犬,在精英们的眼里,他们是不知饱足的照家狗。
除了张心,在这四年多的接触中,他让我见识到了知识的力量,但我从来不喜欢读书人,我也不愿与他们为伍。因为你一旦与这些人为伍,你就得随时小心自己的脑袋,他们有本事在不知不觉中侵占你的大脑,让你无法组织自己的思想,进而使你的脑中一片空白,清晰的变模糊,理解的变含糊,以理智之名让激情变成冷漠,让同情变成麻木。但是,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魔法,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觉得你最为充实,成天志得圆满地生活,对现实感恩戴德。
张心研读了大量的医书后,在一些竹简上套上好些布条,一种白色,一咱黑色。这些面条被卷在竹简里,掉出一截尾巴,使冰凉的竹简有了些暖意。他还作了好些笔记,分好类,一些用红色,一些用黑色,因为他所写的是隶书,而且一改往日的作风,一笔一画,工工整整,恭恭敬敬,非常规矩,我还能认识一些。
上面记录了很多中药的名字,后面还有药性的介绍,红色的字有如人参、当归、龙胆草、薏仁、银杏等;黑色的字有斑蝥、马钱子、生南星、生川乌、生草乌、水银、巴豆、蜈蚣、水蛭、三棱、茂术、益母草等。看得出来,他所列的这些药物中,红色的大多是补药,而黑色的药都有些恐怖,好多毒虫,令人起鸡皮疙瘩,这也许就是他要用黑字的原因。
还有一些竹片,上面写了好些黑字,都被张心给抹掉了,只有题目始终还在——“金疮药”。这是古代很有名的治外伤的药物,难道张心也有兴趣研究。
张心还让我帮过他的忙,让我到城里找找看有没有胡瓜卖,我问胡瓜是什么瓜,他告诉我就是黄瓜。他还要求我,如果有的话,多买一些回来,越嫩越好,最好还是绿色,而且,要问清卖者从何而来,越详细越好,把地址记下来。当我刚转身出门,张心又叫住我,如果那人住得近,就让他带我到他家里去看一看,挑最嫩的回来,如果他家隔得远,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他亲自询问。
虽然算起时间来应该是黄瓜上市的时节,但既然还叫胡瓜,那就不是中原的产物,这兵荒马乱的,哪里能找到胡人的东西。果然,找遍了城里的几个市场,人家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监
更新时间2012…7…16 8:23:16 字数:2335
张心的研究,让他进入了如痴如醉,如癫如狂的地步,他找来药物,不停地实验,自己和药、熬药,药熬好后,他先是闻,用指头蘸了尝,后来干脆大口大口地喝。我知道,就算是良药,如果不得法,一样会害死人,我想替他,至少我的身体比他壮,但他不肯同意,非要自己试不可。
果然,没几天,他就中毒,身体发烫,汗如雨下,面红耳赤,气息重浊,便秘严重,鼻血有一趟没一趟地流。我只好放下手上的事情来服侍他,按照他的指导,给他喝下一些清热的汤药,过几天,他又开始腹泻不止。
如此折腾了近十天的时间;吕雉也来看过他两趟,他非常感激,偏要支起身子来致谢。陈可茜也经常来看望,让身边的人替他熬过几回粥,还告诉他做事不要太玩命,没了身体便什么也没有了。
张心好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浮肿,但至少能自己下榻活动,我觉得,一个病人只要能开始活动,就要尽量多动,可以加快恢复。
我扶着张心,刚要迈出房门,张心突然问:“剧民,你说我的皮肤光滑了一些没有?”
一听他这话,我差占笑喷,我说:“你都病成这个样子,没少生几根皱纹算是好的,怎么会皮肤光滑。”
张心并没有生气,依旧坚持说:“你看看,是不是?”
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真的,我都有感觉!”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说:“还变光滑,那是浮肿,皮子肿起来,自然就光滑了。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读书太累,都糊涂了。”
张心好起来后,陈可茜又躺下了,他的这一病,让整个前院后院都乱了套,两个服侍他的少女成天惊慌失措,被吕雉教训了好几次才安定下来。我很想进屋去看看,但听说那是女人的病,我更不敢开口,只能望着进进出出的人失魂落魄。
后来,陈可茜被吕雉安排进了她的小院里,我相信吕雉是生过两个小孩的女人,她一定有办法照顾好陈可茜。
没几天,陈可茜身边的一个少女投井死了,听说是因为陈可茜病后她太过惊慌,失足掉到井里,当时大家的眼里心里全是陈可茜,没能及时救她。
这几天,张心已经好得差不多,只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就能恢复体力。此时的他很安静,除了按时吃药吃饭,就没什么事情可干,他静静地坐着,不再捧起那些竹简。有时,他会坐到门坎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院子,一坐就是半天。他没有要求去看望陈可茜,也没有谁邀请他去,他好像也忘记了对陈可茜的责任。
我觉得这次的药物中毒肯定对张心的身体伤害很大,望着他呆立不动的样子,再也不能让人联想到他曾经拥有过的睿智与机敏。工作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太过投入,那就是对生命的透支,反过来得不偿失。所以我奉劝那些正玩命工作的人们,你的事业也好,你的权利、地位也好,都要以身体为基础,而依附于身体之内的人的精力与智慧,就像装在盆里的水,你不奋斗,那盆水会自然挥发,但如果你太过急切,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舀干它,使之枯竭。也许,你觉得如此快速地舀着水,使你的生命更加精彩,但你看过日本的樱花吗?那一片片如雪而纷飞的花瓣,就是生命陨落的轨迹。最终,真正的美丽不在你本身,而在看客们的眼里,你让他们的日子又有了一些新鲜的话题,又有了一些咏叹与哀伤。
几天过去,张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然他的精神仍然不好,那也许更多的是心理原因造成,病痛不但会侵害你的身体,同样也会折磨你的心理。据说,陈可茜也基本恢复,能在院子里活动了,农历的三月,只要不下雨,就会非常的暖和,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能让人排除阴寒吸收阳刚之气。
与陈可茜一墙相隔,想象着她在阳光下逐渐饱满的精神,就如同身边那株纯白中透着几丝血色的山茶,我的眼前也空明了,这春日的午后。
这日午后,我正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我换下了厚厚的冬装,正享受午后的阳光,突然发现一个人在我们院门外探头探脑,我以为是附近的人家有求于我们,于是,我走了出去。
那人却是要见张心,我仔细打量这个人,身材不高,有些清瘦,虽然穿着与普通民众一样,但一说话,就让我觉得难受。他的声音尖细,气息不是来自于丹田,而是直接从嗓子靠近舌根的地方发出。
我把这人带到院子里,让他等着,然后我到屋里去叫张心出来,我突然回头,发现那人正东张西望,我突然警觉起来。张心正伏在榻上午睡,听说有人找,他就问我是谁,我说不认识,他又问什么样,我说个子与他一般,很瘦。
张心没有打算起来接见,而是让我再出去问问什么事儿再说。
我突然说:“那人有点像太监。”
“太监?”
张心对这个词语的反应之强烈,简直出乎我的预料,他腾就坐起来,看我有些诧异,可能觉得有些失态,然后自言自语。
“太监?这从哪里来的太监?”
我说:“我只是从他说话的声音猜的。”
张心披好衣服,让我去招呼那人,他马上就出来。
张心扶着门框认出那人来,几步赶到那人面前,拉住那人的手。
张心喊:“赵……”
声音随之戛然而止,之后,两人相扶着进了屋,突然之间,我晃到了张心的脸,不知是因为见到相熟之人心情激动,还是因为春日转暖阳气回升,还是他才从被窝里出来带着热气,他细腻的脸上居然还绽放着两朵如桃花般的红晕。
进屋以后,张心合上了那两扇门,通过窗口,我看到两个凑在一堆的人头,讲一阵,朝窗外望几下。如此鬼鬼祟祟,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我便从院子里出来,到更广阔的地方走走。
那像太监一样的男人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张心怎么会认识宫里的太监呢?虽然随着秦王朝的灭亡,有很多的太监流落到民间,但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会与太监为伍呢?历朝历代,凡是正直的读书人,没有不对太监都抱着不耻之心,从来都只是把他们当成皇家的家奴,没有做人的尊严。
这人的出现让我与张心之间突然增加了距离,虽然一开始,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后来就变成了同事,再后来就有了手足之情,观点认识再不一样,也绝不因此翻脸,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如果他真与太监为伍的话,那我与他就有了本质的不同。
我觉得我有些胡思乱想,就提醒自己转移目标,我欣赏起街边偶尔伸出的一枝小花,看它们的神采,看它们的颜色,看它们的姿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复活的项玉
更新时间2012…7…16 19:25:41 字数: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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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看到有人一晃就进了一家小院,他一进院,有人探出头来望了望,转眼也消失了,只听到门“吱——嘎”一声,感觉关门的人极轻极小心,好像生怕人知道似的。
我担心城里会出什么变故,所以急忙报告了守城的千户长,但当我们再次赶到时,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询问房东,说他们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共六人,刚才来了一个陌生人,说了几句,他们全都收拾行装,说出城回老家去了。我们进一步审问,房东一一描述了这些人的模样,看样子这些人并非一般的庄稼汉,而更像是职业军人,其中有一个,非常强壮,比一般人高一个多头,只是肩受过伤,直不起来,头就一直向前垂着。前段时间,我曾经见过的那人,现在看来,那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他会是项玉吗?
房东回忆,这些人经常提到刘三这个名字,还有项王,如果刘三是刘邦,那么项王就是项羽,对于一班行走于各地的人来说,能说出这两个名字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之处。而且这两人现在都远在至少千儿八百里外的地方,不可能在这里设计出什么阴谋。当房东说出玉姬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中一惊,让我更加确信那个壮汉就是项玉无疑,能知道玉姬这个名字的只可能是在那个封闭环境里的人,而那里面的人里,没有一个有如此强壮的人。
我们没有获得多少可用的信息,只能偃旗息鼓,提醒房东如见到那些人立即报告。我们又到最近的北门询问,果然有兵丁见过这几个人离开,已经离开多时。
虽然千户长不以为意,但我心里还是担心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而且很可能与我们有关,如果真的是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