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碎碎念呢。今天这厮不地道,我开价这么高还跟我抬价!”
第一百二十章幕后黑手
雷俊在谈判时那种置身事外的气场,一度让顾莫杰很是不解。
那不是一般意义上“面对门口挥舞着支票的野蛮人时,义正辞严地拒绝”,也不是“半推半就下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
而是一种,用看着一个不知道能走多远的暴发户,在那儿蹦达表演时的表情——或许这个暴发户真比看客有钱,但是看客却真心没有一丝半点去巴结的意思。
江南会那次谈判,雷俊整个给顾莫杰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因为用了不可告人的监听手段,顾莫杰甚至不能就这件事情和心腹古勇将好好摊牌聊一聊,只能是假借各种名义旁敲侧击。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顾莫杰专门约了古勇将喝茶,聊这个事情。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打午夜情感热线的渣渣,在那儿说“我有个闺蜜遇到了如何如何……”
实际上鬼都知道,那些打热线进去的人,说的就是自己的亲身遭遇。
古勇将听得云里雾里的,最终给了顾莫杰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
“估计是资本市场上有人盯上初音娱乐了。从五一前,‘震荡、放巨量走高’的不正常走势,结合你那不知道哪儿来的担心,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当然,目前证据还不足,我们也没法去上交所窃取交易机密查看是谁在吸纳初音娱乐的股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五一之后、直到迈克尔杰克逊沪江站演唱会结束,这半个月里,你再抛出5%的解禁股,探探路。看看成交价走势。如果继续出现‘又放量、又走高’,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对于古勇将的说法,顾莫杰一开始不置可否,或者说觉得有些不信。
“不太可能吧?去年IPO,一共才放出去15%股权,今年大小非解禁,也是15%。就算有资本大鳄,一口气把市面上所有的流通股都吸收了,也不到30%——我和君君、费姐,刨掉所有卖掉的限售股,再加上初音集团的集团控股,还有接近60%的股权。初音娱乐的经营决策权,他们是绝对抢不走的。”
“阿杰,事情不是你这么想的。亏你还学公司法的,想想看如今的‘小股东权利保护套餐’。理论上,只要他们有26%以上的股权,用集中投票制的话,就算决定不了公司的日常经营,但好歹可以确保对‘大股东利用对公司的控制权、损害公司利益实施关联交易和优质资产转移’的强有力狙击了。”
小股东集中投票权,是一种特别表决权,自从新公司法实施后,最常见的使用领域就是在选公司董事的时候。
比如一个公司的董事会一共有5名董事,然后股东们按照一股一票选举董事。在没有集中投票权的时代,只要一个大股东有了51%以上的股权投票权,那么在选举每一名董事的时候,这个大股东说投谁,谁就能上。如此就会导致“51%的股权就足以决定100%的董事人选”,剩下的49%股权持有者,一点董事会人选决策权都没有了。
这种制度的弊端,就和美国大选的“每个州赢者通杀”一样。比如2000年的时候,戈尔的选民票其实比小布什高不少,但是因为其分布不合理,大量的选民浪费在了一些微弱劣势州里,所以最后拿到的选举人票反而比小布什少。
为了保护小股东利益,解决这种不合理,后来逐步推广了一系列以集中投票权为代表的公司法新制度。比如依然是选举5名董事,那么每一股可以投5票。用了集中投票制后,小股东可以选择“把投5次的票,集中投到1~2个董事候选人身上,确保这一两个人可以选上”。
集中投票为代表的一系列公司法制度,不仅用在董事选举上,还细化地体现在一系列公司经营决策的申诉/驳回事务上。具体的法条浩如烟海繁冗不堪,当然不可能一一枚举。
但一言以蔽之,结论就是一个:当一个或一组行动一致的小股东,拥有26%以上的股权之后,他们就具备了阻却大股东明显危害公司利益、诸如高买低卖关联交易之类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过去一年顾莫杰仗着国内证券市场缺少经营监管的现状,可从来没少做!
不然,他怎么可能靠初音娱乐刷钱、去养活初音网络科技、初音智能那种烧钱的公司?
……
顾莫杰终于警醒了。他给自己斟满了茶水,凝重地确认道:
“你是说,那些在幕后吸纳股权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么想的:虽然目前初音娱乐那摊烂账,不一定值40块钱一股。
但是如果可以托盘吸纳够足够的筹码,确保这家公司将来的所有正常经营得利都留在公司内部、让股东们分享。而不是和现在这样‘每赚到两块钱,都有一块钱会被大股东转移到大股东的关联公司里去’。
那么,初音娱乐的股价按40即块钱一股来算,还是值得的——至少这里面考虑到了将来的远期发展势头。”
“就是这个意思。”古勇将干脆利落地肯定了顾莫杰的总结。
“也就是说,这些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巨量吸筹后、长期持有?他们是真心来投资的,而不是来投机的?我们一开始对‘放巨量同时走高’的曲线,解读为‘有人要趁机做一波’,其实是误读了?”
“如果后续证据没有偏差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
顾莫杰神色凝重,起身来回踱步。古勇将猜不透他的心思,揣摩着建议:“如果怕公司将来的经营自由度受限,你可以考虑少放出去一点大小非。目前你才抛了5%,加上去年IPO的15%,市面上的流通股总共也就20%。
就算那个姜公子全部吸走——实际上这不可能做到——也就20%,距离26%的临界点还有6%。如果你非要坚持把剩下10%解禁股也都抛出去,让流通股增大到30%,那风险就不可控了。”
“可是我们需要这些钱快速扩张!光把雷俊一系彻底收服,我预留的资金弹药就有近百亿了,其他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今年计划里就要做初音钱包,但是我们不可能和老马拼传统电商,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拼别的需要电子支付的领域。这里面差多少钱,谁也不知道。
研发中的初心手机2代,肯定要加入GPS模块。明年手机上市后我还想做独门的优质导航、甚至是和前面的电子支付接合起来,做个性化线下服务的支付。这两项都需要用到自己的导航地图,我们不可能和百度、谷歌那样去从零开始重新弄。目前市面上看起来靠谱的就一个高德地图,那玩意儿市值也超过5亿美元。
上个月公关部门的人,还和杨部、总局、版叔那边了解过,我们买的‘传奇影业’将来拍出来的片子,不属于国产电影,没法在国产电影保护月内上映,远期又是不少损失。
还是杨部帮我斡旋,最后给出的条件是‘50%以上制作本土化完成’这么个模棱两可的条件。将来肯定还要买好莱坞的后期特效公司,迁移到国内、雇佣一定比例的中国员工,实现本土化。算算起码又是至少几十亿的支出。
你想想,400亿对我来说,能少得了多少?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大小非解禁了。你给我来个‘为了防止公司出现新的不可控的大股东’,就停止解禁融资?”
顾莫杰诉苦了一大堆。
很多事情古勇将是知道的,甚至就是他亲自经办了解过的。但是他知道顾莫杰心里的憋屈,所以选择了听顾莫杰碎碎念地说完。
说到底,还是顾莫杰走得太快了。或者说,他又想收获快速融资扩张的好处,却又不愿意付出失去对公司绝对控制的代价——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如果真那么容易做到,各国的公司法和救济制度都是吃S的么?
古勇将无奈地劝说:“阿杰,好处不可能一个人占全的……”
“放心,这个道理我懂——我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失去‘继续用初音娱乐赚到的钱反哺其他产业’的权力,我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如果可以再给我一年时间,到明年这个时候,第二轮大小非解禁,到时候又能抛售筹资几百亿。这一年的经营里面,起码也能每个月从初音娱乐掏二三十亿利润转移出来。那我们的整体盘面就彻底稳了。
等初音网络科技在IM/SNS上面超过或者至少赶上了藤迅,等初音智能的二代手机真正建立起逼格。将来哪怕‘初音娱乐赚来的钱只能给初音娱乐花’,我也认了。”
顾莫杰这番表态,让古勇将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这个要求,好歹比“长期独裁”要有可实现性得多。
而且,大非解禁,是每年解5%的。如果到明年这个时候,顾莫杰再抛出总计10%的股权,把初音娱乐的流通股比例提高到40%。那么,顾莫杰本来就不可能再控制公司做那种利益转移的事情了。
“罢了,这个屁股还是得我来擦。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让你再多独裁一年——不过说好了啊,只有一年。到时候再变卦,别怪我撂挑子上岸。”古勇将锤了顾莫杰肩膀一拳,无奈地苦笑。
“当然,就一年!这次决不食言!”
“成,不过你可别以为我答应了,这事儿就妥了。那个姜公子是何许人也,你都没了解过。你这么阻挠人家多分红,多大的仇呢,你自己要想清楚了,得罪的人摆不摆得平。”
第一百二十一章野蛮人遇到野蛮人
和古勇将核计了一番之后,五一长假回来,顾莫杰重点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继续他的解禁股抛售计划。只不过,既然怀疑是有人在场外试图吸筹影响公司未来决策,顾莫杰抛售的节奏自然要控制一下,并且多做试探。比如股价有回落就不放抛单,逼着对方用大额买单压住盘面的时候,才适量放出。
如此一来,对方的吸筹成交价格自然愈发走高,虽然每次涨得很慢,好歹是一路在涨。当初费莉萝那5%抛出的时候,成交均价是37块9。等到陆文君那5%开始抛的时候,均价已经爬上40块了,最高甚至有41块多。
第二件事,便是搜集那个姜公子的相关情报: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究竟哪来的这么多钱,巨量吸筹拿下初音娱乐这么大比例的股权?
毕竟,如果按照初音娱乐目前虚高的现价,把本轮解禁的15%股权全部成交掉,那么那个姜公子起码会付出400亿的现金。
而对方要狙击顾莫杰的关联交易,临界点阀值是26%,所以去年IPO的15%里面,他至少也要吸够11%。这11%成交价当然不可能是在40块的高位上的。但是哪怕算他一半是去年20块一股的新股、一半是后面慢慢吸纳的,那么总价估计也有200亿以上。
也就是说,26%的股权,会用掉600亿人民币的资金。
6。18证监会重开IPO之前,中国股市上等着打新股的待进场热钱,大约在2000~3000亿人民币之间波动。这也就意味着,那个神秘的姜公子需要有“四分天下有其一”的能量。
“会不会是对方在国内违规融资融券了?”这是顾莫杰和古勇将合计之后的第一个猜疑。为了这个猜疑,顾莫杰还动用了不少调研资源去核查,还请他最信任的费莉萝亲自担纲这块儿的法务监督。
但是很快,这个猜疑就被证否了。上交所并没有人胆敢做这样的事情。
所谓融资融券,就是允许垫头买空卖空。融资就是买空,融券就是卖空。后世炒过股票的,对这些概念肯定不陌生——那些“炒股加杠杆”的行为,都是从融资融券衍生而来的。
通俗地解释一下,在没有融资融券制度之前,有100块钱的本金,就只能买100块钱的股票炒。而有了融资融券之后,则可以加5倍、10倍的杠杆。有100块钱本钱,就有可能买1000块钱的股票,只不过当股票比买入价下跌10%之后,提供融资的券商就会强制平仓,把股票卖掉,把100块保证金全部没收。
融资融券就是一个风险放大器。赚也赚得更有心跳,赔也赔得更有心跳。
这个概念在外国是很普遍的,早就被金融资本玩烂了。但是在中国,这绝对是一个还处在讨论验证阶段的新概念。
2006年6月30号的时候,这个概念才首次被证监会提及,弄了个《证券公司融资融券试点管理办法》。此后经过近两年的国务院审议,直到2008年4月底才通过。
但是,国务院通过,和实际实施之间,依然有漫长的工作要做。
08年10月底,也就是小布什政府已经宣布7000亿美元救市、我国四万亿救市还未出台的这个时间窗口里,本着救市激活的考虑,融资融券的试点启动才被证监会正式宣布。
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出现,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国务院会再拖一年多,到2010年1月份才“原则上同意证监会的试点申请”。并且在10年3月,正式让上交所、深交所选定国内首批有融资融券资格的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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