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局,彻底属于‘块块’管辖,市委/市政府让他们做些啥,绝对不敢违拗,汪枢机的触角,在市政肯定滴水不漏;
交通局,条块兼备、政出数门,既要听从市政府的命令,但也同时被省厅领导,受控力相对均衡;
唯有电力系统,‘条条’强于‘块块’,上级电力的影响远大于本级政府。要想找一个胆儿够肥,至少你送一块从市政局锅里剜出来的肥肉到他嘴边、他有胆张口吞下的,非电力系统不可。况,今省电贺总,乃朝中都察院贺长老亲弟,其麾下诸人,何不敢为。”
道路周边的市政景观工程,有可能插手的三方包工头,无非就是市政、交通、电力三个系统下面的关系户包工头。如此一番筛选,顾莫杰的人找上省电节能的陈处,也算是理所当然了,他们一门,都是给通天的人当门生故吏的,还真不怕同样抱了大腿的枢机。如果有上亿的好处,加上有人背黑锅稍许遮遮羞,什么事情不敢干?
包厢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有些瘦小的男人。费莉萝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马上打招呼,而是等引路的女服务员关好了门,才笑问:“陈处,真是久仰了。”
有服务生的时候,是不能喊出对方身份的。
陈处好整以暇地坐下,端着官指轻敲着桌面,也不拿眼看人,只是看着桌面,说:“费小姐是吧?不介绍一下自己的来路,似乎不太礼貌呢。”
“介绍了陈处也没听说过呀,这不是污了您的耳么——我是钱塘罗莱迪思照明系统有限公司的,可以提供今年园市局几个景观工程的……技术投标部分,但是我们公司没有足够的工程资质,不知陈处这边有没有资源,愿意做这个生意呢。”
罗莱迪思是钱塘市06年光景刚成立的一家圈内公司,后世倒是着实小赚了几年,在本地有些影响力。顾莫杰既然准备干了,随手就把这个如今还没什么基础的摊子控制了过来,当空壳用——当然,绝对不会用初音集团去控股,那是找死。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只能用私账上的钱去运作。好在以顾莫杰如今的实力,几千万的私帐哪儿都能过手。
陈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这一块儿,我们电力系统的,不太接头啊,就怕不专业。不是向来都是市政和交通圈子里的人在弄么。”
“怎么会不专业呢,每年的路灯工程,也没见电力让给交通、市政。”费莉萝有条不紊地说着,她知道这种场合,不能逼得紧了,否则对方定然会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国内在06年这个阶段,每个城市的道路建设自然是归交通局的,但是区区路灯却不能打包进去,依然是归电力局。
到了2010年之后,随着部分一二线城市政府部门职责细分、城管开始强大起来之后,城管市政这一块逐步把路灯的肥肉抢了过去。但是在三线以下不设城管局的地方,电力依然把持着这块小肥肉。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突然提出这种建议,总要让人看到诚意吧。”陈处显然准备先猛烈地试探一下。
“诚意很好说,具体都在这份方案上。反正没拿到招标文件之前,你们一分钱都不用出。拿到之后,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购买我们的样品作为招标封样。”
“几个样品,就卖几千万?这是在开玩笑么?”
“可是几千万的样品款,关系到几个亿的项目能不能拿到。当然,为了打消贵方的顾虑,你们可以先把钱打到第三方平台,咱签订保证中标的秘密风险协议——不中标的话,全额退回。”
陈处和费莉萝进行了一会儿激烈的细节谈判,随后就放弃了。
他不适合做这种事情,问得再多也不会有更多收获。
“今天我觉得咱还是别谈得太深入,大家有意向就好。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公司,是谁的人?”
费莉萝莞尔一笑:“这个暂时不好说的,您也说了目前只是一个初步意向。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信息。今年已经06年了,明年就要……换届了。50岁以下就做到正省级的,都是有登天可能性的。咱那边某局呢,原本依附五品也够久了,现在觉得三品里面有些有前途的,想跳一跳——贵公司的圈子,你们自己也清楚。”
弃市附省,越级巴结。和当年市本身弃省附朝廷,一个道理。
(我知道这段对话是很无厘头,正常人可能看不懂。但是也没办法,不能写得更明白了,否则就进宫了。实际上,做这种事情的商业手段也不是这么谈的,大家不要较真、不要觉得幼稚。是不得已处理成这样的。)
又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劝说,陈处接受了这个提案。不过他的心中还是半信半疑的,最多只信了两三分。
一定要等到招标文件下来、亲自看到了招标的技术指标有多奇葩、并且看到这家承诺了的公司可以在截标期之前把封样样品拿出来,他才会信到七八成。
……
三月将尽,陈处没等多久,就在一季度预算需要突击报完的时候,园市局公布了招标信息。
两个工程,同日开始招标,而且招标公告是3月30日晚上6点钟公布的,投标截止日期是3月31日的晚上6点,只有一天,24个小时——还挑了下班后的时间,作为这24小时的开始计算时间点。
如果是早上8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得到消息之后想投标的人好歹还可以通宵加一个班。但是如果是下班之后公布的突击信息,被人发现的速度显然会慢一些,等到想投标的公司通知到该来加班的人到公司,说不定半夜都过去了。
一天之内,要把标书做完。
而且,果然是要封存样品的——所谓封样,是很多招标工程中原本为了确保质量所用的手段,投标方要把拟供货的全部型号产品每种提供一个样品,在招标截止日之前交给招标方封存。确保后续实际供货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要和这个样品一模一样,否则就算违约。
但是实际操作中,封样成了很多突击招标卡圈外人的绝妙良策——24小时通宵加班,把标书做出来是有可能的。但是把特殊指标要求的样品做出来,是绝不可能的。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陈处并不震惊,圈里人都这么干的么。很多时候,这么做比把评标委员会的全部专家团成员挨个塞个遍好处费,要省事得多,还不容易泄密。
他安安稳稳睡了一觉,静观其变。结果第二天早上上班的点时,他就震惊了。
那家“罗莱迪思”公司的人找上门来,把技术标书部分都完成了——只留下了一些公司名称、具体负责人之类的空格没填,显然是准备把标书卖给谁,就填写谁的公司。
商务标的报价部分自然也空着,就看买标书的人心有多大、底子有多扎实了。
样品,也全部做好了。
毫无疑问,是3D金属打印激光烧结出来的。德国EOS的最新技术,在国内还真没人关注到这种卑鄙的使用方法。
“做,还是不做?”陈处咬了咬牙,打电话请示了他的靠山。
“做!”
反正是有人想纳投名状投靠,干嘛不做!不归一块关,谁还能咬你?
历史上,到了齐86去了沪江之后,汪本人都屁颠屁颠改弦更张力推蔡做市长,以示服软求饶。要说在换届之前一年半就敢下注豪赌的,肯定不在少数。
总金额近亿的保证金,被打到了一个第三方平台——反正这时候,这笔钱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样品的钱了,还包括给纳投名状的人的分润不是?
在这个时代的国人看来,做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关系户提前泄密、提前准备所致。那些不懂技术、但是偏偏又懂圈内潜规则的人,怎么可能想到是有人通过技术手段解决了这个问题?
省电节能下属的皮包公司,用一个比园市局下属关系户,低了一两亿的总价,截胡拿下了工程——对方用了突击招标的手段之后,果然没有再去一个个收买技术标评审的专家团,或许是为了更好地保密吧。
何况截胡的一方,本身也是颇有后台实力,不容得罪的。
顾莫杰数着账户里多出来的钱,心里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他确实平白赚了将近一亿。他也确实让另一个贪罐关系户捞到了不少钱——但是因为他的存在,他至少让财政在这些项目上总价少花了一两亿,为纳税人省了一两亿。
至于狗咬狗、从一只狗嘴里挖到另一只狗嘴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第二十六章反侦察
中国美院对门的音乐酒吧,素来是边红兵作案的主战场。
寒假之前刚刚在九溪玫瑰园买了临街排屋,怎么都得充分利用不是?除了正牌的新女朋友被钓上床破了处之外,要是不趁机再多上几个,就太浪费了。
边红兵还没壕到和许三多许副市长那般高境界——
曾经有人说,按照新时代的标准,看一个男人是否是好男人,不能光看他是不是只有一个女人,而是要看他是不是少于“每拥有一套房,就找一个女人”的标准。
凡是少于“一房一妻制”配置规格的,都算新好男人。
按照这个标准,拥有107套房却只包了99个女人的许三多,是好男人。
只拥有七八套房,却已经上了二十几个女人的边红兵,是坏男人。
边红兵一头小罗纳尔多式的酷炫发型、浓烈的艺术家气息,加上门口大模大样停着的法拉利458跑车,自然让他成了烟花寨中的大王、脂粉堆里的勇士。
“边哥,再喝一杯嘛~来嘛~诶呦喂,边哥就是海量!小妹真是佩服死了!”
两个妆不算太浓的妹子、四团软肉,在边红兵两边胳膊蹭啊蹭的,让他肾上腺素极度飙升。
这两妹当然不是雏儿,但是至少也不是下海的,好歹还算是本校正儿八经的女生,只是换过几个男朋友的。能够让半良家接受双飞,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让男人征服感爆棚的。
边红兵又一杯血腥玛丽下肚,加上刚才前面一杯新加坡司令,让伏特加、杜松子、白兰地三种高度数的洋酒在胃里一混搭,顿时飘飘然起来,没口子地开始吹嘘:
“别以为哥是靠爹的,哥靠的是才华——看看,哥这车,就特么是自己挣出来的,知道不?!就咱罗教授管的风景建筑设计院,上次那两个西湖南线仿古建筑的设计案子,就是交给哥做的概念方案。直接拿了哥的原稿,一点没改!光设计费我个人就收了三五十万!一年做个几个这种大案子,我大学三年下来,可不就把这辆法拉利挣出来了!嗝!”
在边红兵眼里,罗教授的设计院眼巴巴上门来求着他设计,当然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横溢。和他爹是不是园林局副局长,肯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实际上,哪怕是别人送他案子,他也没空多做,一年最多做两个,只是为了混个圈子里的名头,撩妹的时候好多些谈资罢了。
牛正吹着,电话响了。边红兵说话的声音已然有些大舌头,何况他正打算把俩妹子推到自己的法拉利里狠狠蹂躏一番,被来电打断自然是非常不爽。
“谁呢!哦……爸,怎么了?”边红兵应付了一句,回头对两个妹子说,“等我会儿,哥接个电话。”
然后就走到门外角落处。
“你个小畜生最近是不是又在外面给老子惹事了!”话筒里传出边局压抑的怒吼。
“啊?怎么会,我最近很认真读书呢,除了画画就是跑设计院。偶尔……业务上应酬应酬。”边红兵略微心虚,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把柄被老爹捏住了。
边局似乎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遇到了麻烦心里不爽咋呼一下吧。边红兵如此否认,他也就作罢了。
“这段时间收敛一点!不许惹事,女人也不许多碰,你爹我最近有麻烦了,还不知道过不过得去这个坎呢,你要是给人抓住了把柄,就等死吧。”
边红兵吓得一哆嗦,作为二代,他知道这种情况是可以很严重的。如果老爹真的失势了,或者被人墙倒众人推了,那么平时不算什么的小事儿,都有可能酝酿成导火索。
这种时候,一点错处都不能被人逮住。
还是先回家看看情况吧。
边红兵郁闷地回去,买了单,把俩已经快弄去双飞的二女遣散了。
……
“爸,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边红兵风尘仆仆赶回家,看到了眼窝都已经陷进去的老爹。
边局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说:“咱家不知道被特么什么人陷害了!最近有两个大项目招标,我经手的,都已经收了陆家下面关系户好处了,结果被人把关键数据泄密出去。有电力系统的关系户,背景也很硬那种,横插一杠子进来截胡,把标截走了。
我开始还纳闷,这个技术标里面好几个关键数据是关照陆家人开模的时候才定的,到底是什么环节泄漏出去了。谁知外头也不知哪儿来了风声,说是我这里传出去的,还有些旁证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我想换靠山了,真是百口莫辩!
最可怕的是,还真有人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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