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应该也是美院的学生，不过看上去可能高两级的样子，年纪略大了一些，头发弄得和巴西队的小罗差不多，又长又乱，倒是颇像个艺术家了。不过估计也有只有这个发型像艺术家。
温婉清见被人认出来了，也索性不藏不掖，拿掉了帽子，正色说道：“我突然想听听音乐，就来了，不行么？现在喝多了有些累，想回去睡觉，麻烦你让一让。”
潘盈盈一直跟在表哥身后，见了那男生，就附耳轻声说：“这人叫边红兵，环艺设计专业的，一直在追婉清姐。据说他老爹是市政园林管理局的实权副局长，分管园林基建。他们院不少教授都拍他马屁想多混点项目。”
顾莫杰一听就了然了。
钱塘是一座旅游城市，而且是与国内其他地方模式完全不同的旅游城市。
国内别的城市，旅游景点是收费的，所以都有自己的景区管委会独立运作。景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自然也是每个管委会从门票收入里自己筹款。比如到了荷兰，地方园林部门根本管不到嵩山上某胖子的寺庙，人家自己收门票就可以经营成独立王国。
但是钱塘不行，因为西子湖是免费景点，不收门票的。景区管委会没有收入，都是些苦哈哈。
这种大环境下，钱塘市的风景区，都需要市政园林管理局来负责投钱修缮，这里头的门道可就深了。在别处属于半清水衙门的市级园林部门，到了钱塘就变了样，每年手头都有几十亿的公共资金流过——当然，都是财政拨款过来的。
这个边红兵的老爹，是实权副局，那就是至少每年十几亿的工程款从手上过了，也难怪美院的环艺教授和裙带包工头都要巴结他。
温婉清一开始的话，虽然和对方划清了界线，但实话实说还算客气。只说自己喝了酒困了，要回宿舍，并没有很犯冲地给对方脸色看。
边红兵按说也是有些理智的，既然还想追对方，肯定不可能无理取闹——毕竟温婉清还不是他什么人呢，他哪来的资格多管闲事？惹毛了妹子，以后就更没戏了。
不过，边红兵一扭头，看到了旁边跟潘盈盈窃窃私语的顾莫杰，还有包括陆文君在内的另外三个妹子，他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边红兵是从同学那里得到消息，来这里堵门等人的，里头的人嗨了几个小时，他也就在外面玩了几个小时，自然免不了多喝点酒，不太冷静。
“你第一次来酒吧，就是为了来陪这种渣男的？温婉清，你的事儿我也管不了，可是你好歹长长眼成不？我对你多好，你就偏偏喜欢作践自己！”
顾莫杰冷眼看着，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给别人让出吵架的空间。这种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他也不想把自己绕进去。
可惜，温婉清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边红兵！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说我也就罢了，杰哥哪里惹你了，他是渣男？那世上还有几个不是渣男。我就崇拜他怎么了！”
边红兵一下子酒精冲上了脑壳：“他不是渣男？一个人左拥右抱搂着四个女人，你还凑上去，你……你这是……我都不屑于说……”
边红兵说了一半，稍微清醒了些，发现温婉清脸色铁青，顿时有些后悔。
他既然摆出打抱不平的样子，就该把仇恨值都放到对顾莫杰的“始乱终弃”的愤慨上，怎么能连带着把温婉清也骂了呢？那不是没机会了？
说到底，还是酒精导致智商下降了，尽管他智商本来就不高。
边红兵心念急转，赶紧补救，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顾莫杰身上。
“喂，你小子，我也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敢到我们美院的地盘上撒野。但是只要你敢对咱院的妹子随便玩弄感情，看老子不废了你的腿！小爷说到做到！”
顾莫杰对这个纨绔的智商终于略微高看了一眼。
人家好歹知道硬生生把自己摆到了一个“行侠仗义”的角色上。
边红兵这番话，就像是在宣示：看，咱看不惯你，不是因为你抢了咱的女人。而是因为你对女生三心二意，咱是为女生打抱不平出头。
顾莫杰右手一推，推开了在他耳边低语的潘盈盈。左手一紧，搂紧了陆文君。然后坦然说道：
“说话呢，要小心一点，什么叫‘搂着四个女人’？只有这一个是我女朋友！那个是我表妹，和我撒撒娇总不犯法吧？另外两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搂她们了？按说我没必要和你解释，我只是不想惹事。”
边红兵还算有脑子，又或者他的爹不如陆良辰的爹那么硬，所以不得不多长点脑子。眼见顾莫杰言语应对滴水不漏，他只能另找台阶下。
在美院周边这种地方，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艺术家”们打架不太在行，又都是家里有些钱的，如果明显不占理的事情，就不敢闹大了，谁知道会不会遇到硬茬。
边红兵脑子一热，对温婉清怒其不争地说：“婉清你也看到了，他承认有女朋友了，根本没你什么位子。再看看我！我可是三个月前，就为了你和刘琼分手了！如今都单身了三个月了！”
“婉清不是你叫的！请叫‘温婉清同学’。杰哥有女朋友怎么了？我和他在一起是吟诗作对、抚琴吹箫的，你理解得了么？”
“好！好！好！你……你们等着！”边红兵抓不到发作的由头，闷声甩下一叠现金结账，也不等算钱找钱，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了。
陆文君的手心里都是汗，她已经把手机拽得紧紧的，还翻出了费莉萝的号码，如果刚才闹大了，她就会打给费莉萝让对方报警。
费家在律师这个行业混了二十多年，在钱塘警界自然也有些认识的人。通过费莉萝报警，肯定出动会快一些，而且不虞被地头蛇的关系户掌控。
“我们也走吧，让小茹姐把车开过来，也不知道这一晚她在哪儿消遣的。”顾莫杰对陆文君柔声说道。
“哥，那我们就回学校了，以后常找我们玩。”潘盈盈说着，拉着夏芸芸、柳青衣两个龙套妹子闪了。
温婉清按说也该一起闪，临走又回身过来，搂着顾莫杰的胳膊，貌似纯良地道歉：“杰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想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不要紧。你不会因为怕是非，以后都不肯见我吧？”
一边说的时候，顾莫杰感觉到两团丰挺韧实的肉体，在自己右臂上不经意地蹭啊蹭的。他只好扭头看一下陆文君的意思。
顾莫杰一扭头，还没有和陆文君四目对视，陆文君就推了他一把，代替他回答：“放心，我相信你们是文青之交。”
“谢谢君君姐。”温婉清清脆地谢了一声，就如同精灵一样飘忽地离开了。
顾莫杰看着温婉清的背影，凝眉对陆文君问：“你觉得她到底有什么企图？明明那是可以靠实力吃饭的，为什么一定要靠颜值呢？”
陆文君也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没看明白，既不像是找你拉投资，也不像是想贴上来给你当小三。凭她的姿色底蕴、气质才艺，就算嫁不到第二个你，可是嫁一个寻常亿万富翁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必给人做三呢。”
正在聊着，叶敏茹已经把卡宴开过来了，两人鱼贯而入，绝尘而去。
酒吧里还在那儿生闷气的边红兵，借着路灯光观察着顾莫杰的车，似乎想找出一丝评判对方实力强弱的端倪。
……
顾莫杰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既然对方没开口拉投资，说不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谁知道，第二天一个懒觉睡到十点，手机居然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只有几个字：“有空么？能不能单独聊聊？”落款是温婉清。
她很聪明，知道顾莫杰这样地位的人，是不会接陌生号码的电话的，所以选择了先发一个短信。
顾莫杰至今还没有和陆文君住一起，所以他家是单独睡的，他接到电话也好，短信也好，陆文君自然不知道。
顾莫杰不想回复，但是又不愿直接把对方拉进黑名单，想了想，敷衍了一句：“昨天不是刚见过么？我没那么空。”
发过去半分钟，铃声响了，是温婉清脆嫩的声音：“杰哥，你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么？昨天人多，我不方便说，只要你出来单独见我，我就告诉你。”
“我今天还要陪女朋友过平安夜呢。”
“就占用你一会儿下午的时间。”
“行，那就云咖啡，X包厢。我这人不轻易到别人主场赴约。”
“可以，中午到。”温婉清答应着，把电话挂了。
不得不说，这个妹子确实勾起了顾莫杰的好奇心。
他不想对不起未婚妻，也不希望两人的感情出现裂隙，想了想，还是打电话和陆文君说了，让陆文君到时候去隔壁的包厢监视。
这也算是示人以诚，自命坦荡吧。
第六章殉道者
再见温婉清，和前一天的形象又有不同。
云咖啡里面的空调，比马可尼音乐酒吧要暖和一些。所以今天的温婉清，穿得颇有古风。那衣服设计感极强，介于旗袍和汉服之间，又没有汉服那么拖曳宽大，整个就像李若彤版的小龙女。
只是温婉清明显年轻得多，脸型也更瓜子一些，和李若彤一比，下巴没那么锥，颧骨略收敛。臻首娥眉，婉然皓洁，严格来说，倒是介于李若彤和刘亦菲。
与前一天的柔媚之态相比，今天的她，又多了几分贞静。
束腰很高，以至于长裙的飘曳也丝毫不能阻止人们对那双完美细长腿的遐想。
顾莫杰难得静下来，欣赏了一会儿美人。他的生活，并不缺乏美的资源，所以平时九分女以下的，真的很难让他浪费时间专门仔细欣赏。
欣赏完了，顾莫杰照例直截了当地说：“婉妹，今天这里也没外人。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到底想要啥，直说好了。虽然我不是随便的人，可是我也看到了你的才气。几百万的投资，就算是卖不出去的动漫文艺片，打水漂买个虚名的，我也投，就当赞助艺术好了。我很忙的，没时间和你打哑谜。”
温婉清打开小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些纸片，似乎是一些提纲挈领的笔记，淡淡地说：“杰哥，我希望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是很诚恳的。”
顾莫杰坐在她对面，揉揉脸：“那就快问吧。”
“你曾经多次表达过，总有一天，你会消灭音乐演奏者这个角色——你会开发一系列诸如‘音符提示乐器’模式的电子产品，就像是现有的‘节奏大师’的升级版，好让从小没钱学艺术的学生，也能在演奏乐器这个领域入到门，装到逼。让用音乐演奏才能装逼这件事情，不再是艺术生垄断的专长——你说过这样的话么？”
顾莫杰有些无语：“你哪儿听来的？又是盈盈告诉你的？”
温婉清很坚贞，目光莹莹地盯着顾莫杰的双眸，略微可怜兮兮地追问：“请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
顾莫杰：“是！这有什么好否认的。但是我不会消灭音乐原创者的工作——周洁伦前阵子还和我合作过，合作得很愉快呢，我们签了很多合同。被我消灭的，只是技匠，不会是原创者。只有那些除了好声音，除了乐技之外什么都不剩的家伙，才会被我毁灭掉——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不应该被消灭么？”
温婉清喝了一些饮料，压抑了一番内心颤抖的情绪，继续问：“你还觉得，目前的3D动画制作仍然不够简便，需要进一步升级引擎，把那些由后期渲染修饰的工作，尽量交给前期的物理计算——你不觉得这样只追求精确的价值观导向，会让画师失去自己的风格么？
如果动漫追求的是物理计算上的精确，那我们还拍什么动漫？直接拍真人电影不就好了？就好比，有了照相机之后，人们还有必要为了追求‘画得像’而画画么？绘画的目标，不是已经变成追求意境了么？如果仅仅要画得像，为什么不交给相机？动漫是写意和写神的最后一片净土，为什么不能留给渲染的画师？”
说着说着，温婉清微微有泪水滑落，在眼睑下边冲开一点色晕。
顾莫杰感觉对方情绪不太正常，凝视了一下对方的双眸，发现对方眼圈上擦了粉，很细腻的那种打底粉。
如果不是泪水的冲刷，他还看不出来。
其实，温婉清昨晚一夜没睡好，一直在刺探搜集顾莫杰的黑材料。今天早上也缠着潘盈盈，旁敲侧击问了不少猜想。擦粉，完全是为了掩盖黑眼圈。
顾莫杰劝道：“我不知道你昨晚回去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这些事情是我做的，或者是我即将想要做的。但是这种事情，只要有能力，谁都会去做，没什么好郁闷的。没有我，还会有李彦红，没有李彦宏，还会有马花藤；新技术的方向摆在那儿，难道有人阻止得了么？
我只是在促进科技进步。想画油画追求画得像的，继续可以画，没人拦着他们，他们并没有被照相技术的进步而灭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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