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
遍地都是速食和外卖的包装袋,以及药品包装盒、喝空了的矿泉水瓶,似乎很久没有人收拾了。
最让顾莫杰和陆文君震惊的,还是费莉萝那副惨样。
那对本可玩年的细长腿,其中一条如今打着石膏,费莉萝来开门的时候,还拄了一根医用的拐杖。
费莉萝的脸色,也很是憔悴,整个人又瘦回到八十几斤的样子。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进来吧。”
陆文君哪怕原先对费莉萝还有一丝半点的芥蒂,此刻也彻底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震惊。她一把扶住费莉萝,关切地问:
“姐你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养伤?是摔的么?”
“是摔的。只是骨裂,不是骨折,再养个把星期就好透了,不打紧的。”
费莉萝这话是对着陆文君说的。随后她又转向顾莫杰,淡淡地说了句,“我稍微改了主意,不学国际商法了,改报了蒋老师的行政诉讼法方向。”
顾莫杰想了想,脑海中泛起那个还算低调的、教过他行政法学的美女老师,确认道:“蒋老师?蒋芳芷么?她自己也才刚刚评上副教授吧,资历浅了一些……怎么就不念国际商法或者知产了呢?”
顾莫杰的问题,不得不说很没有人性。人家妹子这么惨了,居然不问对方怎么弄的,先问学习。
果然,陆文君都看不下去了,打断了顾莫杰的问话:“喂你有木有人性的啊,费姐这样了,你不关心人家身体,倒先问学习。姐我扶你先坐下。”
说着,陆文君就把费莉萝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费莉萝走回到沙发边,安稳坐下,把伤了的腿搁好。
费莉萝喘了口气,缓缓说道:“也没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念国际商法、知产这些了。我也想通了,读研么,反正是法学类的,具体哪个方向无所谓,终究就是为了一张证。学校里念行政诉讼法,难道平时实习就不能自己偏向国际商法、知产这些了么?又不是读那些基础科研的学科,还得讲究个继承性。”
说完这些,费莉萝停顿了一下,不忘拉过陆文君的手,补上一句:“恭喜你们了,以后阿杰就靠你照料了。”
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顾莫杰一咬牙,在陆文君身边坐下,直视费莉萝的双眼,问道:“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摔的吧,不然为什么躲着大家?”
费莉萝理了一下自己毛糙杂乱的头发,说道:“你真想知道?知道了可不许冲动。”
顾莫杰和陆文君对视一眼,答应道:“保证不冲动。”
“那还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
十一月底的时候,有资格保研的本校大四学生,基本上都得找好愿意接收自己的导师了。
保研或者考研这事儿,不比高考。
高考上了投档线之后,可以服从分配。分数够的人想去啥专业去啥专业,分数不够的话还能调剂到跨度很大的毫不相干的专业里去。
保研和考研,必须是先定好研究方向的。如果要去的专业考不上或者不符合保送名额,就直接退回来,没得读了,基本没有大跨度的调剂。
当时,费莉萝最想念的,是国际商法或者知产。
钱江大学法学院恰好有一个教授,叫程春名,研究方向和费莉萝想报的挺对口。而且看上去蛮有学术实力:三十几岁年纪,北大博士毕业,后来还去法国普罗旺斯大学交流过。
费莉萝没有多想,就和程教授接触了一下。
程教授人前看着很是阳光,私下面试问的问题也挺专业。费莉萝对答如流,本是一场师生相得的美谈。
聊到最后,程教授不经意加了一个问题:“有没有谈男朋友?会影响学业么?”
费莉萝被问到,登时就脸红了,局促了几秒钟,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莫杰算是她男朋友么?不是,人家是陆文君的男朋友。
费莉萝只能回答:“没有。”
殊不知,这个回答,却种下了祸根。
程教授是浪漫之国留学回来的,做了好几年教授,带了好几届女生,可谓是阅人无数。一个妹子,是不是处子之身,程教授瞄一眼就知道了。
费莉萝本就是这一届最耀眼的系花,被顾莫杰开垦滋润了之后,更是妖娆盛放,那种妩媚,在有心人眼里,根本是掩饰不住的。
一个大四女生,明明已经尝到了那种滋味,却对别人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多半便是因为临近毕业、将来和男友出路不同、所以刚刚劳燕分飞了。
程教授本不是兽性大发之人,也不是特别喜欢挑战高难度。坐在那种位置上的人,更喜欢等着被潜的女生自己送上来,为了保送的资格自愿俯就,而不是他主动出击。
可是,费莉萝的姿色和气质实在是出众;她的回答,又给了别人一种“这个妹子很容易被上手,而且眼下正饥渴着呢”的错觉。
程教授用他那个天天算计国际商法空子的高效大脑,核算了一下机会成本,然后让费莉萝在十二月初的某个周末,到他宿舍里谈一谈。
费莉萝这才知道大事不妙。
然而,她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她知道对方也是有身份、不愿意吃相太难看的。之前的问题,可以用误会来解释。
既然对方只是想要好处,费莉萝不吝在别的方面多给些好处;换取对方高抬贵手,在被占便宜的前提下,给她这个名额。
更重要的是,当时费莉萝刚刚和顾莫杰摊了牌;说她决心读研了,以示自己不怕将来学历比顾莫杰高、绝无嫁给顾莫杰之心。因为费莉萝和陆文君都知道,以顾莫杰的人生经历,他是绝对不会忍受娶一个学历比自己高的女人的。
如果摊完牌一个月,突然就因故读不了研了,岂不是出尔反尔,让陆文君将来更加疑忌自己么?
费莉萝只能咬牙硬上。她准备的好处,是一个五万块的信封,自忖足以解决程教授了。
然后,她去了程教授的住处,摊了牌:拿走五万块,不要阻挠她读研。
程教授那天喝了点小酒,没料到居然有女生上门来,却开出这么一个条件。
人家已经不是处子了,却依然宁可给他五万块钱,也不愿意让他睡一次。
程教授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和羞辱。
他一把锁上门,狞笑着说:
“你以为你进了这个门,还有机会清白么?即使事后你捅出去,我也有的是办法证明,你是自愿被我潜的。法院不会相信一个周末去了教授家里的女生,会不愿意被人上,何况你本来就是个破鞋了,就算做法医鉴定,也只有一个‘处膜陈旧性破裂’的鉴定结果。
你也是学法的,应该知道,能够认定男人强奸罪的女人,绝大多数都不是正经女人,越是正经的女人,越是忍受不了交叉盘问!”
费莉萝听到这话的时候,冷汗都下来了。正因为她是读法律的,她才可以听懂对方那有恃无恐的言语背后的诡计。
“程教授,五万块钱还不够买你高抬贵手么?我不读了行么?我保证不说出去今天的事情,求您放过我吧。这些钱绝对没有我的指纹,你收下也没人知道是哪儿来的。我的手机也没有录音,我可以把它砸了,只要你放我走。”
第二十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除非是双方都有后台、设局陷害。否则一般来说,贪污罪就是上等人的身份犯;强奸罪则是下等人的身份犯。”
这句话,算是刑法学界一句不成文的格言。
它的意思,无非是说:如果你没什么官位,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你想犯贪污罪,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虽然法条规定了,任何公职人员都具备犯罪主体的资格;但是权力太小、可贪太少,几乎让你想够到犯罪的红线都够不到。
如果你没有官位,却够到了,那就是有对头在推波助澜。
同理,如果你是一个上等人,在没有人对付你的情况下,想犯强奸罪,难。
比如后世著名的李天二案。李天二当然是罪有应得,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他之所以能够被定罪,他背后有人想对付他,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推手。否则的话,和他一样行径的人,一抓一大把,也没见谁被定罪。
如果是穷人,没有身份的人,在犯了强奸之后被成功定罪的,倒是常见现象。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原因在于,强奸罪的罪与非罪,其构成要件是极度依赖于当事人在事发时的主观动机和意志的。
杀人罪,你杀了就是杀了,只要不是意外事件,哪怕证明你没有主观故意,至少还有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来兜底。抢劫、盗窃这些,更是很少有动机证明的问题。
然而强奸很特殊,因为强奸的定罪要素里面,要求女方反抗,或者受胁迫,要求从法律上证明女方不是自愿的。如果自愿了,那么强奸是不存在过失犯罪的,直接就成了无罪。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没有国家有“通奸罪”了,你情我愿,就丝毫没有罪行可言。
这种特殊性,在发达国家,诸如美国这样的地方,率先形成了一种社会尴尬:能够被定强奸罪的男人,往往都是奸了一些人尽可夫的女人的男人,甚至那些“受害者”本身就是曾经做过鸡的;
而那些真正凌辱了无辜良家的人,只要你律师费足够充足,同时你没有政敌或者商界的敌人要对付你,那么就等着你的律师团帮着你盘问脱罪吧。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美国的刑诉律师很强大,他们会用极尽道貌岸然但又让人难堪的言语去盘问受害者。比如让受害者回答“你在被啪啪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什么什么的感觉、有没有高潮?”、“如果你抵抗了,你当时是怎么抵抗的?用了哪些肢体动作?”
实际的律师提问比这几个例子还要不堪百倍,足以让良家根本不忍回答。从而漏出一星半点动机证据链上的前言不搭后语,然后被嫌疑犯的律师逮住空子穷追猛打,最终败下阵来,被稀里糊涂的证明成“其实女方在那时候已经自己想要了”。
能够忍下律师全程盘问的,都是在那事儿上见多识广,绝对活儿好的女人。说白了,第一要素就是那女人本身已经没有脸了,脸皮足够厚,才能扛得住。
这种悲哀,在通奸无罪的时代,似乎确实找不到什么比较好的规避办法。国内这方面的问题虽然没有米国那么严酷,但是也不遑多让。十几年的司法实践翻下来,成功定下强奸罪罪名的,98%以上都是穷人。
有钱人,哪怕上了女人,也能被证明成是女人自愿的。
也正是因为费莉萝也是学法律的,而且成绩还不差,她才深知这一现状。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程教授轻描淡写几句切中要害的话威胁过来,费莉萝立刻感受到了如临大敌。
因为她知道,如果在这屋里受辱了,她很有可能没法证明对方的罪行。她是一个谋求保送研究生的大四女生,对方是一个手上握着接收名额的教授,这种事情,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没有人会相信她试图靠塞钱来买对方不作梗。
尽管靠费莉萝本身的成绩,哪怕不塞钱,公事公办,都是可以得到保送资格的。
何况,等到那种事儿真发生了,就一切都晚了,就算证明对方有罪又如何?法律的第一要义,应该是防止敌人犯罪,而不是事后再补救制裁。
……
“这个信封里的钱我都没有碰过,连指纹都没有。我的手机也没有录音,我可以把它砸了,只要你放我走。”
费莉萝开出了这个条件求饶,然而没什么用。面对对方进一步逼过来的时候,费莉萝只能一咬牙,改口道:“不管怎么样,您能先洗一洗么?我有洁癖。”
程教授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这才是他熟悉的画风。凡是要寻求接收保送的女生,这么做不是很正常的么?何况都已经不是完璧了,还有什么可吝惜的?
不过,费莉萝之前的抗拒,依然让程教授有些狐疑。尽管对方用“洁癖”这个说法进行了解释,依然不足以让他放心。
“洗一洗当然可以,万一你趁机报警了呢?手机拿来!”
费莉萝一咬牙,说:“不行,手机里还有别的商业机密。但是我可以当着你面把它砸了,保证不在你进洗手间的时候打。”
程教授没有明确反对,费莉萝二话不说把手机扔到地上,用高跟鞋踩烂了,以示自己无害。
程教授反锁上房门,然后把钥匙和自己的手机都拿进了洗手间,没有关洗手间的门,以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费莉萝见对方的防备松懈了下来,偷偷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这儿是四楼,不过进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一楼屋顶有塑料雨棚,比上面的楼层阳台都要更凸出一段。
费莉萝一咬牙,除下两只高跟鞋,往窗外猛地一丢,然后抄起信封和自己的小包包,两步窜过去,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嘭~”地一声打响,费莉萝的身体砸坏了一楼阳台的雨棚,然后滚着落到了社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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